二十二
于雪和冯浩甜蜜的新婚随着于雪日益隆起的肚皮和冯浩对走进围城后的束缚渐渐厌烦早已经过去了,于雪带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不方便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地赶了,就一身扑在工作上住到了厂里的宿舍里,只有星期天才回家一次收拾一下,专心地等待着儿子的出生。最苦闷和烦躁的就是冯浩了,结婚后身背几万块钱的债既不敢告诉于雪又完全失去了经济掌控权,债务的偿还变得遥遥无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上,妻子住在厂里和渐渐隆起的肚子已经完全拒绝了他所需要的雄性需求,这对一直自由惯了我行我素的冯浩觉得相当压抑和痛苦。特别是他晚上在外面的一些应酬于雪在厂里掌握得清清楚楚,因为公司有哪些客户过来需要接待或者哪些部门需要应酬于雪都知道,而且一超过十一点于雪那不可违抗的命令回去的凶悍电话会准时响起。口袋里没钱行动上还严格受到束缚,这让冯浩苦不堪言备受折磨,感觉自己生活的天空是一片灰暗,根本看不到阳光,他对自己的生活处境感到悲哀又憋屈。
冯浩的工作除了清点整理厂里每天送到公司发往各地的产品数量、型号和规格外,就是联系沟通和听取各个客户的建议和意见,再反馈和指示到厂里,再就是接待和应酬来广州的外地客户。由于还有一个人受他直接管理和指派,所以他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多,工作时间也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办公室里,以前身上总是有些小钱没事还可以去外面溜达一圈,打打麻将喝喝花酒,现在根本不行了,身上就那点车费和一星期的生活费,哪里也不能去了。
今天是星期一,于雪早上留给冯浩一百块钱自己一早挺着肚子坐公交去了厂里,这一百块钱便是冯浩一个星期的全部费用。
冯浩郁闷地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眼看又快五点了,心里想着这两天没客户过来等会儿回家一个人又吃点什么。这时,旁边那个叫丁薇薇的女孩儿没事无聊又走到冯浩面前,问他怎么结了婚以后总是闷闷不乐,是不是和老婆于雪关系不好,是不是晚上在外面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问他没有应酬一个人回家吃什么。
丁薇薇是江西一个地级市的城里人,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在家无所事事便在一个同学的怂恿下来到了广州,由于人年轻家庭条件又不错,加上思想开放性格开朗,所以是一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现代女孩儿。丁薇薇来广州一年多换了两份工作,她是陈娟辞工的那一个月里,冯浩在人才市场看到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招过来的,至今也来了快一年了。
冯浩对自己招进来的这个各项条件都不错的年轻女孩儿颇有好感,特别是现代女孩儿的张扬个性、率直阳光又时髦的形象、无所惧怕且口无遮拦的风格在心里有所赞赏,只是碍于自己的多重身份不好合拍于她的节奏。冯浩对丁薇薇一连串的问话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看到冯浩一脸的愁容和无奈,丁薇薇故作惊讶,说:“结婚真有那么恐怖?难怪现在城市里结婚年龄越来越大,大龄青年男女越来越多。反正你老婆也不在,下班我请你吃饭,说说你老婆的经验让我学习学习。”
冯浩抬头瞄了一眼一脸笑容的丁薇薇,他知道丁薇薇家庭条件不错,而且上午又刚发了工资,冯浩补上一句:“你请我?”
丁薇薇点点头,说:“我请你,不就是吃饭?”说她住的楼下有一家四川火锅店,挺好吃的,自己最喜欢去那里了。
离下班时间还差五分钟,冯浩便和丁薇薇走出了办公室,在丁薇薇的带领下两个人坐上133路公交车,坐了四站路两个人下了车,冯浩跟着丁薇薇随着那些脚步匆匆的人流,穿过几条迷宫一样的胡同走进一家四川火锅店。
坐下后,一脸酸楚的冯浩看着丁薇薇,说:“你喝酒吗?”丁薇薇说自己读初中时就经常和同学去酒吧,现在来这里吃饭就一个人喝两瓶啤酒,坐上一两个小时再上去冲凉睡觉。冯浩说那就喝点白酒,够劲。丁薇薇说白酒就白酒,谁怕谁。
一瓶白酒在又麻又辣的美味下送到了胃里,本来就英俊帅气的冯浩在酒精的刺激下显得更加成熟和更具男性魅力,他趁着酒意毫不保留地把丁薇薇当作人生的知己,尽情倾诉着自己内心的压抑和对于雪强烈的不满。他把自己当初激扬文字指点公司的豪迈变成今天的狼狈猥琐全部归咎于错误的婚姻,把自己的一腔热血在家庭的束缚下变成一盆毫无价值的冷水感到愤懑不平,把自己当作走进围城的受害者感到万般无奈和后悔,把自己当作一头傲视天地却关进牢笼的雄狮感到悲催和绝望。
然而,这一切在一脸绯红心神荡漾的丁薇薇眼里,冯浩的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冯浩的处境越来越让人怜悯和同情,冯浩的崇高志向和伟大理想越来越让她折服和赞叹。她把冯浩毫无顾忌把自己当作知己一样倾诉感到高兴和兴奋,为这胸有大志的上司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感到不平和愤懑。她为自己下班后有这样一个极具魅力和理想的成熟男人与自己倾心相谈感到受宠若惊言犹未尽。她看着空了的酒瓶,大声对服务员说:“再来两瓶啤酒。”
十点了,啤酒也没了,丁薇薇迷糊地把包塞给冯浩,说:“买单,今天真尽兴。”然后就倒在了桌子上。
冯浩扶着歪歪扭扭的丁薇薇在她迷糊的指点下费了好大劲才上了那窄小的五楼宿舍,这就是于雪转租给陈娟、陈娟辞职又转租给丁薇薇的那间单身宿舍。丁薇薇靠在冯浩的身上手不听使唤般从包里拿出钥匙,冯浩接过钥匙眼睛也有些迷糊地打开了房门。
进了门,冯浩把丁薇薇仰面放到床上,他看到丁薇薇头上冒出的汗珠儿顺着额头雨点般流到脸上,提着房间的水桶从走廊的厕所打了半桶水,用毛巾帮昏睡过去的丁薇薇擦了擦汗。然后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该不该走,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仰睡的丁薇薇,只见丁薇薇由于喝酒兴奋两边脸颊犹如一朵盛开的娇嫩桃花,冒出的热汗和均匀的呼吸散发着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高挺的胸脯有节奏般随着呼吸在起伏着,露出的一大半白里透红水嫩的丰腴大腿让冯浩心猿意马。长时间没有这种需求加上酒精的刺激,冯浩就像一只饿昏了的狼看到一只受伤的家鸡,原始的雄性本能开始蠢蠢欲动,但他想到于雪那一条条的明文规定就如同看到猎人那早已架好的黑洞洞的枪口。此时,隔壁那边传来床的摇晃声,接着便是女人痛苦要死的呻吟,那铁床有节奏的摇摆声和女人一阵阵压抑的喊叫声,让冯浩血冲脑门儿,他再也无法控制,几下扒光了丁薇薇的衣服,像要与隔壁那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比赛一般扑了上去……
冯浩是结婚半年多来第一次没有回家睡觉,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没有找人发泄时间最长的一次。
上午八点半,丁薇薇和冯浩穿戴整齐从房间走出来,锁了门准备下楼时,对面针织厂厂长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也走出了门,他们也是准备去上班的。由于天天见面也算邻居,至于带人来的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丁薇薇向对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打了招呼便与冯浩匆匆下楼。
刚下到楼梯口,迎面又碰到了隔壁的四川两公婆,男的肩上扛着那没有了油漆的自行车,女的提着刚买的菜。丁薇薇心里想:今天不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怎么这两公婆没上班?丁薇薇微笑着点点头,说:“今天休息呀?”那女的也向丁薇薇点点头,一脸高兴但眼神疑惑地看着丁薇薇,说辞工了,明天就回四川了。男的则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冯浩,他觉得这世道真变了。
九点,冯浩和丁薇薇准时到了公司楼下,丁薇薇让冯浩先上去,自己去买药。冯浩问买什么药,丁薇薇瞅了冯浩一眼,说:“不买药有了你负责?”
冯浩相当高兴,说:“那今晚我请你,行不?”
丁薇薇说:“算了吧,你到时别上瘾了。”
二十三
这个星期对冯浩来说特别快,因为他就回过一次家,转眼今天又是星期五了。
冯浩看看时间又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明天下午于雪就要回来了,今天得回家去收拾一下,免得于雪看出自己没回家,而且口袋那点钱请丁薇薇吃了一次麻辣火锅已经早没有了,冯浩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从仓库对完单上来的丁薇薇把对好的单往冯浩台面上一放,说:“下班了,去不去?今晚还是我请你。今天不去明天你老婆就回来了,你又要坐两天牢。”
冯浩想了想,说:“你请,我没钱了。”
丁薇薇拿起自己桌上的小包,说早就知道冯浩没钱了,不过今天自己高兴,心情特别好。边说边自己走出办公室。
冯浩马上站起来跟着丁薇薇走出办公室,锁了门和丁薇薇一起下了电梯。
还是在楼下那家火锅店,坐下后的丁薇薇点了几个便宜简单的菜,说今天喝点啤酒吧,白酒大烈,醉了不好玩儿。
冯浩点点头,说:“行,随你喜欢吧。”
冯浩觉得与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丁薇薇在一起比和于雪在一起要轻松又自在,而且连心情也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在家和于雪在一起时,自己的心里总感到压抑和自卑,根本就没有夫妻交谈中的舒适感或者家庭小世界的温馨感。无论什么事情,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好好商讨过,于雪总是以决定后通知的口吻告诉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雪来说,除了一个月奉献三千块钱工资外还起到什么作用,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看着面带愁绪的冯浩,丁薇薇笑了笑,说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应该尽快想一个解放思想解脱束缚的计划和方案出来,否则迟早会有抑郁症。
冯浩瞄了一眼丁薇薇,说:“你神经,你让我离婚?”
丁薇薇用手指了指冯浩,说:“你这人就这思想,除了离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要解脱她对你的束缚,首先要解除她对你的收入掌控;要解除她对你的收入掌控,就必须离开她对你束缚的视线范围;接下来怎样,你知道的了。”
冯浩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让我跳槽?”
丁薇薇伸出一个指头,说接着想,改变思路往大想。
许久,冯浩还是摇摇头。
丁薇薇笑了笑,说:“你白跟了老板十多年,这么多年经理你也白混了。”
冯浩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看着丁薇薇。
丁薇薇神秘地说:“我问你,厂里一个月四百万产值的产品卖给谁了?”
冯浩想都不想:“全国各个城市的经销商。”
丁薇薇又问:“那些经销商又卖给谁了?”
冯浩说:“他们在各地进行批发和零售,或者凭关系拿下一些单位和工程。”
丁薇薇又问:“那些经销商怎么与厂里结算?他们混得怎么样?”
冯浩说:“他们与厂里熟悉的全部是一个月结算一次,他们个个在各地都混得不错,他妈的来到厂里我们把他当老爸一样看待。”
丁薇薇认真地告诉冯浩,说:“你现在与老板有十多年的感情和关系,有了解市场熟悉产品的坚实基础,有各个地方经销商的市场和人脉,这就是说你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全部条件。如果你还不知道怎样摆脱目前的处境,你只有永远这样郁闷着过,谁也帮不了你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丁薇薇的话让冯浩心头霍然一亮,他如同一个深夜的迷路人突然看到前面有盏灯光。他觉得这完全是一条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不但可以改变目前的处境,还可以改变整个人生,自己怎么就那么笨没想到呢?他问丁薇薇,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丁薇薇笑了笑,说前年这个时候自己在佛山黄歧一家装饰五金公司,那厂长的情况和你基本差不多,后来离婚带着跟了他两年的女助手去了北京做产品总代理,在北京租门店钱不够就回老家把父母的房子放到银行借了二十万,一年后就还清了。去年还在北京供了楼,现在人模人样,据说今年又要买车。说现在只要有人供你产品你就有钱,到时客户欠你的,你欠生产厂家的,生产厂家欠加工商的,加工商又欠材料商的,材料商又欠原材料厂家的。这年头儿不管是谁的,放在你口袋里就是你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说跟那厂长去北京的女助手就是自己同学,这些都是那同学去年回来过年告诉自己的。
冯浩是越听越着迷,越听越兴奋,越听越热血沸腾,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走这条路。许久,他告诉丁薇薇,说于雪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而且就算厂里提供所有样板,但去到一个城市租门店搞装修也要不少钱,现在自己口袋比脸还干净,去哪里搞这些前期资金?
丁薇薇摇摇头,说:“你肯定要等她生下小孩后才能走,而且这几个月正是你筹备和计划的最好时机。你去钓鱼还得准备鱼饵。”
冯浩平静死灰一样的心现在翻江倒海汹涌澎湃,他无比激动地扶着五分酒意的丁薇薇来到五楼宿舍,两个人躺在床上五花八门又谈论起来。
十点了,丁薇薇叹了口气,说隔壁两公婆现在走了还觉得不习惯了。说以前刚来时总是用棉团塞在耳朵里,不明白做那事怎么会叫出声来,后来听多了才知道那是可以让双方在享受中陶醉的表现方法。
冯浩侧转身压在丁薇薇身上,说:“他们走了正好,你现在学会了就接着他们的声音,让隔壁刚搬进来的小姑娘也学学……”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左右,于雪挺着七个月的身孕坐厂里送货的车来到公司,她是欧阳震华特批的星期天休息的全厂唯一一个人,她要和冯浩一起回家。
于雪走进办公室,看见冯浩把腿架在台上非常高兴地与客户聊着电话,丁薇薇则坐在办公桌边低着头做着什么。于雪也不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丁薇薇站起来帮于雪倒了一杯水,于雪说谢谢,丁薇薇说这是自己的工作。
冯浩聊了许久的电话后,一放下电话便站了起来,陪着于雪便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