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顿时抽了口凉气,眼前这情形把她吓了一跳,驱邪驱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怪的事儿,眼前这些小房子、破衣烂衫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住在这里的鬼魂,不过,自己这时候为啥能够看见它们了呢,我奶奶弄不明白。
就在这时候,这些“人”动了,全都从门口站了起来,我奶奶忍不住把手摸向自己的随身包袱,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点过鸡血的柳条。
面对这样的情形,说我奶奶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扭过头再看那座不起眼的小坟丘,也变成了一间小房子,一个披头撒发的年轻女子从房子门口站了起来,女子脸很白,眼睛跟这些人一样,红红的,十分吓人。往女子身上一看,女子小肚那里有个半尺来长的口子,肉皮外翻着,殷红的血液一股股从里面流出来,口子底部,分明还挂着一串血肠子。
我奶奶“啊”地惊叫一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名女子一定给人挑开肚皮致死的。
我奶奶一扭身迈腿就往谷口那里跑,不过没跑几步,一群人便围拢了过来,我奶奶抡起手里的柳条就抽,抽了几下发现,虽然能够吓退它们,却因为四面八方全是这些玩意,吓跑这个来那个,包围圈在不停缩小。
我奶奶急中生智,从包袱里掏出一沓黄纸,用洋火点着以后,猛地朝四下一撒,那群“人”见了像饿鬼去抢那些点着的黄纸,我奶奶趁势用柳条抽开挡在身边的几个,有惊无险脱离包围圈,跑到了谷口。
不过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人群里有孩子的哭声,我奶奶顿时一激灵,这是我父亲的哭声。
难道儿子还在那片坟冢里面?我奶奶回头一看,真的是我父亲,就站在捡“钱”的人堆里哇哇大哭。我奶奶大急,啥也不说了,转身又冲回人群里,一边用柳条抽打身边的“人”,一边往我父亲那里去。
不过,等我奶奶冲跟前,哭声不见了,定睛一看,我父亲也不见了。我奶奶一愣,打眼朝周围一扫,根本就没有我父亲,不过她自己却又给这群“人”围住了。我奶奶心里快急死了,只能故技重施,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沓黄纸点着四下撒开。
等那些“人”再次弯腰捡黄纸的空挡,我奶奶又冲了出来。刚跑到谷口儿,又听见我父亲的哭声,回头一看,这一次人群里根本就没有我父亲的影子,四下找找,没人,只能听见声音,居然听不出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我奶奶一寻思,估计是哪只可恶的鬼弄出来的幻觉,自己可别再上当了,抬腿要往谷外跑。不过就在这时候,声音里居然喊起了妈妈,喊得我奶奶一阵揪心,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再看,还是没人,不过我父亲还在不停喊叫着,说我奶奶听到喊声心里不急那是假的。
就在这时候,我奶奶猛地感觉自己脸上一凉,好像下雨了似的,抬手一摸,湿湿的,醒了……
睁开眼睛看看,发现自己这时候在谷口的地上仰躺着,我父亲正用手揪着自己的衣领口子一边摇、一边拼命喊妈妈,满脸是泪,都滴到自己脸上了。抬起头左右看看,歆阳子在自己旁边蹲着,正抓着自己一只手腕,好像正在给自己切脉。
我奶奶抽手甩脱了他,一把抱住我父亲,从地上坐了起来,刚要开口哄我父亲几句,旁边的歆阳子却提前开口了:“白仙姑,你这是怎么了?”
我奶奶把我父亲抱进怀里,拍着我父亲的后背,看了歆阳子一眼,反问歆阳子:“我怎么了?”
歆阳子说道:“适才好端端的你昏厥在了坟头。”
我奶奶皱了皱眉,想想刚才那一幕,又问:“我昏倒了吗?”
歆阳子没回答,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起了我奶奶。
我父亲这时候不哭了,腻歪在我奶奶怀里。我奶奶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明白了,自己刚才一定是错走了“鬼路”了,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直白点儿就是,在不知不觉中魂魄离开了身体,以为还是自己,其实自己的肉身在地上躺着,魂魄跑了出来。这种情况很少见,特别像我们这种人,很少发生这种事儿,除非外界有强大力量,导致你不由自主魂魄离体,或者身体里的魂魄受到某种介质吸引,不知不觉跑了出来。
我奶奶深吸了几口气,稳稳心神,抱着我父亲从地上站了起来。歆阳子这时候又要说什么,我奶奶回头朝谷里看了看,打断他道:“我刚才已经很小心了,还是着了道儿,这里不正常,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可是刚才……”
我奶奶没让歆阳子多说,又说道:“等改天白天再来这里看看……”
歆阳子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书说简短,我奶奶抱着我父亲,和歆阳子沿原路返回黄花洞。等他们回到黄花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两个人来到右厢房一看,桌腿边上那盏油灯还在亮着,薛老头的女婿也还在摁着女孩头顶那张黄纸。
厢房里几个人见我奶奶和歆阳子回来,除了薛老头的女婿,几个人全都围了过来,问长问短。我奶奶没时间给他们解释,来到方桌跟前,让他们给自己腾开点儿地方,从包袱里掏出夹着纸人的黄纸,纸人取出来以后,捧在手里低声说道:“孩子别怕,回家了,回家了……”
说着,让薛老头的女婿也让开,孩子头顶的黄纸拿开,撩起女孩儿身上的被子,又撩开女孩子身上的衣服,把纸人吹上一口气,贴在了女孩儿的心窝,然后给女孩儿盖好衣服、又盖好被子,转身对几个人说道:“明天天亮孩子就能醒过来,不用担心了。”
众人闻言全都松了口气,薛老四的媳妇儿这时候走过来直接给我奶奶跪下了,声泪俱下,央求我奶奶把薛老四的魂儿也招回来。
我奶奶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安慰了她几句,走到薛老四床边低头一看,薛老四好像睡着了,眼睛闭着,一脸平静,抓起手腕帮他掐了掐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我奶奶轻叹了口气说道:“薛老四的魂魄好像给啥东西收去了,魂儿不在附近,不太好招……”
“那咋办咧?”薛老头一脸愁苦地问道。
我奶奶看了薛老头一眼,没有回答,很客气地对他说道:“薛大叔,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问。”
薛老头赶忙说道:“白仙姑你有啥就问吧,只要俺老汉知道哩,肯定不瞒你。”
我奶奶想了想,问道:“你们家祖上,或者是你,或者是你几个儿子,有没有得罪过啥?比如说,狐仙、蛇精啥的,要不,有没有做过啥……有没有做过啥亏良心的事儿?”
薛老头一听,脸上的肉抽了一下,张了张嘴,好像不知道该咋回答了。
我奶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估计给那乱葬岗闹得自己精神恍惚了,怎么问出这么太唐突的话,就是做过啥亏心事儿,谁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
我奶奶赶忙又补充了一句:“要不咱换个地方说话吧。”
薛老头看了看我奶奶,很意外地摇了摇头,说道:“么有,俺们家几代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谁都么做过亏良心的事儿。”
我奶奶轻蹙了下眉头,又问,“这西北边山里有个乱葬岗,那里有大大小小几十座坟丘,听说全是你们村里人埋的,有的都已经好多年了,你知道那里埋的都是些啥人吗?”
薛老头闻言把头低了下去,默默摇了摇头,很小声儿地吐出四个字:“俺不知道。”
我奶奶把眼睛盯向了薛老头,薛老头这时候头埋的很低,傻子都能看出他没说实话。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再追着问。
就在这时候,歆阳子进来喊我奶奶出去吃饭,其他人早就吃过饭了,就剩下我奶奶、歆阳子、我父亲,还有我爷爷。我爷爷天一黑就上了山,听说我奶奶带着我父亲和歆阳子往山里去了,我爷爷很担心,也没心情吃饭,一直在观里等着。
饭是歆阳子徒弟现做的,小锅饭相对好上一点儿,歆阳子还拿出一坛子酒陪我爷爷喝。
吃饭的时候,我奶奶又问乱葬岗的事儿,可惜歆阳子知道的就那么多,再也问不出个啥了。不过我奶奶觉得薛家这些事儿,很可能跟那乱葬岗有点儿关系,不过,薛老头儿他爹坟尾的那具蛇骨又是咋回事儿呢?那些鬼总不能跑出来给他爹坟头埋副蛇骨吧。
这个很可能是人干的,可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我奶奶很无奈,因为我们家这些手艺很单一,也很被动,不像有些手艺,你跟他一说,他立马能告诉你原因,或者给人下了咒,或者给啥东西缠上了,然后再做出相应的对策,我们家这些手艺没有那么神乎其技,只能是你要来了,我知道咋对付你,你要是没来,我根本找不到你。这种无奈也或许跟我高祖父资质差有关系,王守道那些本事我高祖父连三分之一都没学到,这也或许是我们家的命。换句话说,要是我高祖父把本事学全了,搞不好就没有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了,王守道临了时除了他徒弟,身边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么,甚至连徒孙都没能见着一面。
当天晚上,我奶奶和我爷爷又住在了黄花洞,还是那间左厢房。吃罢饭以后,两口子还带着我父亲到黄花洞给黄花大仙磕了头、上了香。我估计,黄花大仙看见我父亲给他磕头上香,应该很欣慰吧。
三更天的时候,趁着我爷爷和我父亲都睡着了,我奶奶穿好衣服偷偷摸下床,也没点灯,摸索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根线香,开门来到大殿门口的香炉跟前,点了一根“问神香”。她主要是想问薛老四的魂魄现在在哪儿,很意外的,问神香居然指向了东村……
第二天一大早,我奶奶跟歆阳子告辞,言说回家一趟拿些东西,让薛老头他们几个都留在上山别离开,她自己最迟后半晌就能回来,歆阳子和薛老头信以为真,谁都没说啥。
下了山以后,我奶奶直接要我爷爷把毛驴车往东村赶,我爷爷问:“不是说回家拿东西么?”
我奶奶一笑:“东西早就拿齐了,咱们到东村找人问点事儿。哥,你在护山团的时候,东村不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嘛,咱儿子吃面那天他们看过咱儿子,你知道他们家吗?”
我爷爷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有两个跟我关系特别好,我还到他们家里喝过几次酒呢。”
“那就好,那咱就到跟你关系最好的家里问问吧。”
“问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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