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动那鸟窝,垂头丧气从树上出溜下来,围着树找了两圈,强顺问我,“你找啥呢?”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条蛇呢?”
强顺一脸茫然,说道:“蛇不是还在树上么。”
我说道:“我把它从树上敲下来了,你在底下没看见吗?”
强顺说道:“我就看见你从树上敲下来一根树枝。”
“树枝?”我有点儿懵了。
强顺抬手朝我脚边一指,“那不是在你脚边儿上嘛,就是那根。”
我低头一瞧,我脚边躺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一尺来长,上面还带着几片叶子,叶子都是新鲜的,像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
我更懵了,这也太不对劲儿了,我刚才敲下来的明明是一条蛇呀,我又问强顺:“你看清楚了吗,我敲下来的真是这根树枝吗?”
强顺笃定道:“肯定看清楚了,你敲下来的就是这根树枝!”
一听强顺这么说,我愣了一下,立马儿意识到不好,赶忙招呼强顺,“走走走,喊小庆新建一声,鸟不抓了。”
强顺一听,不明白我因为啥,挺不情愿的问道:“为啥呀,那你是不是也不带俺们去李芳家了?”
“你还……”
“黄河,快来呀,快来看呀……”
我话刚说出口,不远处那棵树上突然传来小庆的喊声,听见小庆的喊声我心里就是一惊,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赶忙扭头朝小庆他们那棵树上看了过去,就见小庆在树上冲我们挥了挥手,喊道:“黄河,快来看呀,抓到一只,抓到一只……”
抓到一只?我听了不但不怎么高兴,反而有点儿担心。刚才那蛇能变成树枝,这时候的小鸟会不会变成蛇呢,小庆跟新建会不会有危险呢。我赶忙伸手拉住强顺,一起朝小庆他们那棵树跑了过去。
等我们跑到树底下的时候,新建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小庆因为手里抓着小鸟,下来的速度很慢,这时候还在树半腰。
见我来到了树底下,小庆搂着树干停下来,一脸得意,炫耀似的把手里的小鸟冲我晃了晃,“你们没抓着吧,俺们抓着喽。”
我心里更担心了,刚要对他喊,你赶紧下来吧,鸟不要了,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见小庆头顶上一大片树叶“扑棱”抖了一下,紧跟着,从树叶底下飞出一只比鸽子小一号儿的大鸟,虽然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过我还是能看出鸟身上花花绿绿的羽毛,这种鸟我们几个都认识,啄木鸟。
我赶忙问小庆,“你抓的是只啥鸟?”
小庆回道:“叨树邦邦。”
“叨树邦邦”是我们这里的土话,也就是啄木鸟。我一听,这不是作死么,咋掏了只这种鸟呢,别的地方的啄木鸟我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啄木鸟特别凶悍,身小翅膀大,头小嘴巴长,给它叨一下鲜血直流,玩儿啥鸟都不能跟这鸟玩儿,不过,它们不住树枝编的鸟窝,住的是树洞,也就是在树身上叨出个黑窟窿在里面住着。
记得这树上明明是个鸟窝,他们咋就掏出个“叨树邦邦”呢?
这时候我没功夫想这个,再次冲小庆喊道:“快下来,有大鸟!”
话音没落,那只啄木鸟一个俯冲朝小庆脑袋上落了下来,小庆赶忙用胳膊一挡,啄木鸟扑棱一下没叨中小庆,不过它可没有善罢甘休,绕着树飞了一圈以后,又俯冲了过去,小庆这时候已经抱着树干再次往下爬了,见啄木鸟又朝他冲过去,挥动起抓着雏鸟的那只手乱打,啄木鸟再次给他赶走,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啄木鸟转着圈儿飞在他头顶上随时可能再去叨他。
我一看这可不行,朝身边瞅了瞅,地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赶忙招呼强顺新建,别傻站着看了,捡石头砸那鸟吧,砸的时候得注意点儿,可别砸小庆身上。
我们三个捡起脚边的石头呼呼朝啄木鸟砸了起来,因为那只鸟在小庆头顶上面,小庆在下面,我们砸的时候有点儿投鼠忌器,就怕失了准头儿给小庆砸脑袋上。
眼看着小庆就要从树上出溜下来的时候,在我左边的新建“啊”地一声惊叫,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见新建手里居然抓着一条蛇,新建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扔地上了。
这时候,小庆有惊无险地从树上出溜了下来,我也没空再看那只大鸟了,赶忙问新建:“你咋抓了条蛇呢?”
新建这时候脸色惨白,平时就不怎么说话,这时候更说不出话来了,他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我抓的是石头,还没扔出去石头就变成了蛇。”
新建这话一出口,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低头去地上找那条蛇,不见了,再抬头看天上那只鸟,也不见了。
我心里顿时一沉,这地方绝对不能再呆了,得赶紧走,想到这儿,我下意识朝小庆手里看了一眼,就见他两只手里居然都是空空的,赶忙问道:“小庆,你手里的鸟呢?”
小庆朝自己手里一看,只剩下一根鸟毛,小庆露出一脸愕然说道:“一直都在我手里抓着呢,咋剩一根毛了呢?”说着,小庆低头往自己身边附近一找,立马儿雀跃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追!”
就见距离小庆身前三四米远的地方,蹲着一只啄木鸟的雏鸟,翅膀还没长齐,看样子还不会飞,小庆撒腿就追了过去,小庆这里一追,那雏鸟扑棱起翅膀在草窝里跑了起来。
蛇能变成树枝,石头又能变成蛇,好好抓手里的小鸟变成了鸟毛,还有,眼下这只雏鸟,既然从小庆手里跑了出去,为啥不直接跑呢,还等我们追它它才跑?这里边儿分明有古怪,我赶忙冲小庆喊道:“小庆,别追了,回去了。”
小庆头也不回说道:“咱说好的,抓住鸟你就带我们去李芳家……”
亲娘呀,真是多少英雄汉,一怒为红颜呀,这都啥节骨眼儿了,还记得这茬儿呢。
新建这时候显然吓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过,强顺一转身,撒丫子也追了过去。
我想拦都拦不住,最后一拉新建,说道:“新建,跟我去把小庆强顺追回来,这里有点儿不对劲儿。”
新建傻傻地说了一句:“不是不对劲儿,是太不对劲儿了。”
那只雏鸟在草丛里跑的极快,而且忽左忽右的,不过整个儿来说它是朝北边跑的,也就是说,越跑离我们住的地方越远,而且那里越荒凉。
当时我是学校里的长短跑冠军,体育老师经常夸我,身体协调性好,爆发力强,虽然追那鸟有点儿费劲,追小庆强顺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一会儿功夫,我把跑在最前面的小庆一把拉住了,呼哧呼哧喘着气对他说道:“别抓了,回去吧,我、我带你们去李芳家。”
小庆喘着气问我,“真的?”
还没等我回答,强顺呼一声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这熊孩子,人家小庆一怒为红颜,你小子这么积极又图了个啥呀。我扭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强顺,回来吧,你要是不回来,不叫你去李芳家了。”
强顺立马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以后,转身回来了。这时候,新建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喘着气对我跟小庆说道:“咱是不是迷路了?”
我看了他一眼,随后扭头朝四周一瞅,身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就见四周这些景物,变得要多陌生有多陌生,虽然还是山,虽然还是草,不过,我们没跑出多远呀,那些树咋没了呢,而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之前那座白土山。
强顺这时候也到了我们跟前,强顺对我说道:“黄河,我咋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咧?”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才知道不对劲儿呀,我早就说不对劲儿了,叫你们跟我回去还不回去。”
“俺们不是为了给你抓鸟么。”强顺说道。
“还抓鸟呢,你们是为了去李芳家,她家有啥好的……算了算了。”我又朝四下看了看,对他们三个说道:“你们看这里的山,看着一点儿都不像白土山,像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咱们给啥东西迷了心智,要不就是遇上鬼糊眼了。”鬼糊眼,是我们这里的说法,很早我就提到过,也就是“鬼打墙”。
小庆跟新建听我这么说,脸色立马都白了。小庆朝四周陌生的环境看了看以后,颤着声音问我:“黄河,我从小就没见过鬼,俺们家里人也没见过鬼,也没遇见过鬼糊眼,咋跟你一起玩了以后,就遇上这么多怪事儿咧。”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就是命。”
“啥意思?”
我解释道:“俺奶奶说过,俺们家就是干这行的,我不遇上这种事儿,难道叫别人遇上?我们遇上是因为就该着我们处理它们,懂了吗?”
小庆摇了摇头,“不懂,还是没听明白。”
我又重复了刚才的话,“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其实当时我也不是太懂,不过,自从我们家这新房子刚好建在过去的困鬼阵阵中心(困鬼阵,回头看“第一百二十八章”),我相信这就是命了,有些东西,别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我们有可能一个月,甚至几天就能遇上一次,为啥呢,因为就该着你遇上,因为就该着你去处理,谁叫你会呢,谁叫你学了呢。天生我才必有用,冥冥之中都有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这就是你的命。我举个例子说,如果那次上白土山抓小鸟,我没跟去,强顺他们三个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遇不上这种事儿,除非他们三个那天运气背到了极点。所以说,像我们这种人,表面的朋友很多,实交的朋友很少,因为跟我们接触的多了,多少会影响到他们。
言归正传,小鸟是没心情再抓了,想办法离开才是正事儿,而且我得先稳住小庆跟新建,这种事儿他们不如强顺,他们没遇上过,心里一定害怕的要命。遇到这种事儿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越怕越来,你这里一混乱,那些东西就要趁虚而入。
我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别怕,鬼糊眼很好弄,我现在说个简单的法子,你们照做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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