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本来不想把今晚的事情跟她说,免得又将她拖下水,可刘山宗不在,眼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不仅知道些内情,而且还是一副很严重的样子,他知道玩笑不得,只好和盘托出,将放学之后遭遇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佟赢娇听完,一屁股坐倒在炕沿上,半天没有出声。
杨树林心急不已,抓住她的手摇晃道:“到底怎么回事,姐你快说啊。”
“坏了,你撞见姑获鸟了!”
“姑获鸟?”杨树林紧皱眉头撒开了手,这名字他听着也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鬼东西,只得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佟赢娇。
佟赢娇回过神来,却不理他,而是快步奔向门口,隔着玻璃看了看夜空,紧接着回手就抓起了杨树林的羽绒服,一声不吭就把衣服往灶坑里塞去!
杨树林被她怪异的举动闹得一愣神,反应过来时,衣服已经塞进去一半,他下意识的赶紧去抢:“你这是干啥啊姐,这衣服一百来块呢!”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好好一件羽绒服已经被灶坑里的炭火烧了偌大一窟窿,他心疼得够呛,没成想佟赢娇却扯过衣服再次塞进了灶坑:“钱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衣服没了姐给你买,可你的命要是没了,谁给我当二神!”
杨树林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羽绒服塞了进去,虽然心疼,却更心急,只想知道姑获鸟到底是什么玩意。
没成想,灶坑里飘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像是衣服沾上了鸟屎一样,熏得他连连咳嗽,心里则大感惊诧,这刺鼻的气味绝不是羽绒服烧焦后应有的味道。
“怎么这股味儿!”
佟赢娇也被熏得以手掩鼻,拉着他进了里屋,把门关严,才抹了抹呛出的眼泪:“闻到了吧,那就是姑获鸟的血腥味,它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一样能找到你。”
“姑获鸟到底是啥,姐,你到是说啊!”
佟赢娇这才把姑获鸟的事讲了出来。
杨树林听了几句,就豁然醒悟,难怪他听这名字耳熟,这鬼物竟是一种全国知名的大妖。
姑获鸟又名天帝少女、夜行游女,名字听着很动人,可实际上却是难产而死的孕妇执念所化,因为生前没能产下婴儿,她们往往死不瞑目,怨念深重,死后化作禽鸟,在黑夜里盘旋哀鸣,谁家里有刚出生的婴儿,晚上又将婴儿的衣物挂在院子里忘了收,便会被它们盯上。
它们会在衣服上滴血,留下自己的气味,这样不管婴儿在哪儿,它们都能顺着气味儿寻来,找机会将婴儿弄昏,叼回自己的窝里,倍加呵护,还会找来食物给婴儿吃。
可婴儿绝不能哭,只要一哭,它们就会凶性大发,将婴儿开膛破肚啄食孩子的内脏。
另有一种说法是,孩子的哭声象征着顺利生产,孩子没哭的时候,它们执念未解,自然倍加呵护。可一旦哭声解开了它们的执念,它们就会发现这不是它们的孩子,所以才残杀果腹后,再继续找寻自己的孩子。
这种凶禽残杀的孩子越多,执念越强,胆子也就越大,甚至光天化日也敢现身。
但也有人说,它们身上有件羽衣,穿上羽衣它们就是姑获鸟,但脱了羽衣就会化成女子,偷了婴儿也不会残杀,会将他们抚养长大,只不过婴儿吃了姑获鸟的奶水,也会变成姑获鸟,文坛巨匠鲁迅还曾借着它们的事,写了个故事叫羽衣仙女,姑获鸟也因而知名度大增。
堪堪等到佟赢娇说完,杨树林就再也忍不住了:“有没有搞错,这只跟我过不去的扁毛畜生是不是瞎了眼,老子今年都特么十八了,怎么看也不像婴儿吧?它啥眼神儿啊!”
佟赢娇又急又气,使劲儿拍了他一下:“嚷什么嚷,小点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传说不可尽信。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不小心招惹到了它,它才会报复你?”
杨树林并没把吴波没死的消息告诉她,不想再把她拖下水,但她这么一说,他倒是恍然醒悟,这姑获鸟会不会是受了吴波的指使,才来找他麻烦的?
但即使真是这样,他眼下也不能去找吴波算账,毕竟这些只是他的猜疑,如果去找吴波,岂不是不打自招的告诉吴波,他们就是抢走黄姥姥的人?遇上姑获鸟他还可以想办法对付,要是去找吴波,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过它,姐姐救我!”杨树林可怜巴巴的抓着佟赢娇的手,一副小生怕怕的德行,尽管佟赢娇焦急不已,可见他这样,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抬手戳了他额头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闹,姑获鸟不是说着玩的,你别看衣服已经烧了,那也只能迟滞一下它,早晚它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那怎么整?”
杨树林只是不想让佟赢娇太担心,所以才插科打诨的逗她笑,可他心里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眼下刘山宗不在,只有白小薇和佟赢娇可以帮手,要面对的却是一种全国知名的大妖,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佟赢娇皱眉沉吟了片刻:“只能严加防备了,它们最怕恶狗,待会儿姐给你借一条恶狗来看门,这样它就没法进门了,虽然治标不治本,总好过束手待毙。”
想了想她又道:“你不是会下套吗?在你屋里下套,万一还是被它偷摸了进来,只要把它困住,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佟赢娇没有说的是,虽然姑获鸟一定会先把猎物弄晕才下手,如果被猎物看破了它的行藏,它就会遁走,但除了猎物之外,它不会对其他人心慈手软。
一旦姑获鸟在捕猎的时候被其他人撞破,必会先害死撞破它好事的人!
佟赢娇还小的时候,跟佟胤红出去做法事,就遇上过一次类似的事,一家人的孩子被姑获鸟盯上,却被家长提前发现了,赶巧这家人人丁兴旺,就二十四小时轮班守着孩子。
接连几天都没什么事发生,这家人就放松了。
当时正值农忙,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孩子的妈和奶奶在家守着。
他们本以为大白天,又有两个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结果等上地回来,却发现两个女人全都被开膛破肚,一个死在炕上,一个死在屋里门槛上,临死还保持着往屋外伸手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而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姑获鸟的嚣张猛恶由此可见一斑。
佟赢娇却不想让杨树林担心,瞒去了这一节,坚定的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几天姐陪着你,只要它敢来,咱们就让它有来无回!”
杨树林微微有些迟疑:“可我还得去上课,眼看要高考了……”
“你先有命活下去再说吧,别废话,实在不行姐帮你去跟老师请假!”
“那好吧,可它什么时候会来?”
“它被你识穿了行藏,一时恐怕不会露头,但你这几天千万要小心谨慎,尤其要防备陌生的女人,不管有什么事,都由姐出面,你消停的呆着就行了。”
杨树林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佟赢娇的办法让他有种被女人保护的感觉,可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按她说的来了。
“那我现在就画缚灵咒。”杨树林不敢怠慢,翻出朱砂水和毛笔,趴在炕上描画起来。
佟赢娇也顾不上吃饭了,解下围裙丢在一旁,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姐上邻居家借条狗去,去去就回,你千万别出门,知道了吗?”
杨树林点头答应,佟赢娇这才快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杨树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就会被姑获鸟给盯上?
虽然他是刘家传人,经常接触到这方面的怪事,可按理说,总不会什么时候招惹到了姑获鸟而不自知啊,这次可真是危险了,也不知缚灵咒能不能困住这种妖畜!
好在佟赢娇的人缘还算不错,很容易就在邻居家借了条恶狗,当然,她不会把实话跟人家说,只说家里最近总有野猫来偷食,借狗是为了吓唬野猫。
她去借狗的人家就跟老刑头的屋子是前后院,一去一回也就十几分钟,可她还没走到院门口,手上牵着的恶狗突然就冲着院里狂吠起来,蹦着高的往前窜。
佟赢娇大惊,紧忙死死拽住狗链子,这恶狗是条咬伤过人的猎猪犬,是猎户人家用来打野猪的,三四条这样的狗就能活活把一头数百斤的野猪肚肠给掏烂了,正因为它太好用了,所以即便伤了人,主人家也没舍得勒死吃肉。
此时它突然暴走,佟赢娇岂能不惊,这要是让它窜出去伤了人,责任算谁的?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能顶得住这恶狗的力气,没两下,便被它挣脱了手。
正当她焦急之际,却骇然看到,那恶狗并没向街上狂窜,而是一头扎进了老刑头的院子里,冲着杨树林所在的屋子狂吼起来!
佟赢娇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当即不顾一切的冲向屋里。
一进门她就闻到屋里有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而且是那种非常古老的脂粉,她也顾不上多想,猛的拉开了杨树林的屋门。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僵住了,屋里空空荡荡,哪还有杨树林的影子?
只有开门时鼓起的微风,卷着炕边的几片黑羽打着旋飞起,炕上画了寥寥几笔的咒纹水渍未干,装着朱砂水的瓶子歪倒,鲜红的液体淌得满炕都是,已经分不清是鲜血还是什么……
晚了,什么都晚了!
佟赢娇只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时晕厥的不止她一人,杨树林早她一步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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