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下子寂静下来,仿佛一阵风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扫空。那五个“冲天帽”活剥人皮,去骨架,燃尸油的事情,好像并未发生过。我们从来没有到过那个篝火边,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对过话。
事实便是如此,因为整个过程,我们基本就是被忽略掉的。
我们就像是一部电影的看客,现在剧情结束,电影散场。失聪、失语、失觉、时间好像都在此刻停止了。
“这个——,”我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才发现无话可说。
面前的河九曲回肠,亮着的“青蛙灯”早就拐过前面的山崖,不知去向。
冷月当空,照着河面波光粼粼,河水平缓而又安静的向着下游流去。
我和四眼面面相觑。
“你确定咱们前面真的是看到有人被开膛破肚了?”我还是生怕是冻得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所以再次确认道。
四眼皱着眉头思索,过了一会儿摇摇头,“就算出现幻觉,也不可能两个人幻想的都是同一个场景吧!”
“那它们去哪了?”我看着黑黢黢的河面,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言而喻。
最怕的就是深潭恶水,谁也吃不准,那里面到底埋藏着多少秘密。
“不知道!”四眼回答道。
“他们怎么好像跟没看见我们一样?”我又问道。
“不知道!”四眼的回答亦是如此。
“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一时半会,又无言以对了。
因为脑子太懵,完全没法正常思考。过了一会儿,稍稍缓过神来,我才想起一件事儿来。
“你刚刚话只说到一半?什么来着,青蛙吃鬼?”
“嗯,”四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我还是不敢确认——”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道“不过青蛙吃鬼的传闻我倒是有所耳闻。”
“然后呢?”我挪动步子,靠到他的身边。
“据传在川南很多地方,都有青蛙辟邪、驱鬼的讲法。青蛙是冷血动物,极阴之物,和我们汉人狗血人黄以阳克阴,截然相反。”
“嗯?”我冷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呢?”
“没然后了!”四眼挠挠头。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其实并不比我多了解情况,一切都只是推测。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几个是僰人鬼嘛,他们干嘛要做人皮青蛙灯?”
四眼回答道“你傻啊,既然人可以想法子驱鬼,鬼自然也会有相应对付的办法。”
“具体呢?”我向前迈了一步,干脆将内衣也一并脱了下来。虽然烤了火,但是只解决了燃眉之急,山风一吹,现在又冻得直跳脚。
“僰人鬼生剥活人皮,做青蛙灯,自然是为了迷惑那些真正的青蛙,调虎离山将蛙群引来,自己好办事啰。”他指了指湖面。所谓的“办事儿”,应该是和河底有关。
“所以前面的蛙群是出来吃鬼的?”我似乎摸着点门了。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四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老宋头讲过,既然整个僰族被鬼门‘收服’,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而且所需准备的各种物料,也势必复杂诡异。这点我们能够想到,张居正自然也能够想到。他用干尸宝封住了悬棺里那个巫师的魂,这点肯定远远不够,所以他借用当地‘青蛙吃鬼”,做了另外的法术,当干尸宝离开悬棺,引发僰人鬼现身之际,便放出了那些小青蛙,其实它们是去吃掉‘逃’出来的僰人鬼的!”
“啊,你确定?”我觉得自己脑洞不够大,张居正离现在已经五百多年,哪里的青蛙可以长寿的?!
“八九不离十。”四眼此时却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把握。
我倒是听说过川南滇北有正月十四过蛤蟆节的习俗,联想起之前的山间蛙群,是不是和四眼所说的对应上?
“那、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哦,我是指那五只僰人鬼?”
“我觉得河里有问题?”四眼又想了会儿,然后缓缓道来,“既然干尸宝散出的鬼灵,会寻找它们的老巢,那么因此而被招出来的僰人鬼,自然要去的也是这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僰人鬼用青蛙灯引开食鬼的蛙群,就是为了能够自己下河而去?”我顺着他的思路补充道。
四眼不置可否,正如他所说,每个民族的祭祀鬼神的方式和法器都有不同,更何况僰人已经消失了数百年,让他一个汉人,短时间内想要解释清楚还是有点麻烦的。
话虽这样讲,可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五个“冲天帽”是活人,尽管他们残忍野蛮,也总比是鬼要好。
如果是鬼,我们连它们究竟遵循何种阴阳之道,都摸不到门,更别提去驱散降服它们了!
可是还没过五分钟,就把我的这点点小“愿望”,也打破了。
“怎么办?”我话音未落,便听见河水再次“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别说话——”四眼拉着我往树后一蹲,不再言语。
那五个“冲天帽”活生生的从黑黢的河水里爬了上来。他们的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下去时什么模样,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不是重点,我很快便发现了破绽。
“四眼,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湿?”
月光照遍山野,虽然不明亮,但仔细观察他们走过的路线,并无水滴下流的痕迹,更别提湿漉的脚印了。
四眼神色肃然,浑身还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我们待在原地不敢动。这个场景实在诡异,深更半夜,在荒僻无人的崇山峻岭间,从一条野河里钻出来五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光即视感,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了。
他们不说话、不交流,甚至头也没有抬,更别说寻找我们的踪迹,转头便往丛林深处走去。
“喂——,”我压着嗓子说道,“他们就要离开了,咋办。”
四眼在犹豫,可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原地什么也不干。
等“冲天帽”们,彻底消失于视野,我们才站直了身体。
还是很冷,面前那对尚未燃尽的篝火,是很有吸引力的。四眼咬咬嘴唇,然后迈出了脚步,我紧跟其后,来到火堆旁,把衣服、裤子全都脱了,拧干后,放在火堆上烘烤。
温度再次慢慢升了起来,我不停的观望四周,生怕再有异端发生。好在一切都还正常。
我转过脸去,四眼正愣愣的看着河面。
“你说他们下去干什么?”四眼突然问道。
我打了个哆嗦,照他的性格,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想下去看看。”
“那又有什么不妥,咱们本来就是来打鬼,难不成还要半途而废。”
此话说得有理,但做起来那那么容易。
“你准备怎么干?”
“还能怎么干?当然是下河了。”四眼表情严肃的说道。
篝火一明一灭,光影斑驳的照在他的脸上。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下河?”我直起身子。
“废话,咱们来就是干这个的,难不成还半道打退堂鼓不成。”
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反驳了,心理稍微斗争了一会儿,便决定随着四眼下河。可偏偏此时四眼却拦住了我,“不,这回我一个人下去,你在岸上做接应!”
“啊?”我一愣,“这怎么可以。”
“现在还不是发扬风格的时候,你听先听我说,我有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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