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我自己却是懊恼万分。在心里盘算着多时的念头,一旦出口,还是和“心里想想”有很大的区别。就像照镜子审视了自己一番,让我顿时清醒。随即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方言,你怎么可以这样!”
倒不是我节操有多高,二十一世纪堕个胎,离个婚都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过我欲将孩子打掉的动机,却难以启齿。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四眼曾经说过,在豆豆体内的“嬅”,她的法力是随着老二的长大而长大的。
顾大攀的遗言“弑嬅”,要我灭掉的是“嬅”,而不是豆豆。虽然两者已然合二为一,但是区别还是有的。所谓的“弑嬅”,总不可能是让我亲手杀掉豆豆?!
那么,是否让肚子里还未出生的二胎,停止生长,就能抑制“嬅”的强大呢?
虽然牺牲了一个,但仅就感情而言,我们和豆豆毕竟也生活了一年之久,“嬅”一旦被抑制,是否女儿就回来了呢?!
答案其实我是不知道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嬅”一旦彻底控制了豆豆,那么接下来的恐怖无法言喻。
“你确定吗?”就在我重新厘清思路的时候,老婆突然问道。她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鄙夷,仿佛在看一个“窝囊废”。
我被她的眼神刺的不敢抬头。
我瞬间明了。是啊,这也是我“自私”的表现。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竟然想到的却是“牺牲老二”这种馊点子。
然而凭心而论,任何一个人站在我的位置,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之选,无论什么结局,都必须做出牺牲。
老婆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她是福建人,家中父母皆是知识分子,家教严格,有寒霜之操。她怀孕的事儿,父母早已知晓,就算是从世俗角度来讲,堕胎也是不允许的状况。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说,明天去检查检查!”
——好吧,我承认,我怂了,秒怂!一瞬间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却变得“强大”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缜密思考,得出的办法,却禁不起老婆点滴眼泪瞬间的冲击。感情最终战胜了理性。无论豆豆,还有老婆肚子的那个是什么,但毕竟是十月怀胎的产物,是爱情的结晶,岂是区区一点“理性”,就可以将之摧毁的。
我灰溜溜的退出了卧室,来到厨房倒了一杯茶,望着窗外发怔。
没过一会儿,四眼抱着豆豆回来,他把女儿交到了老婆的手里。老婆虽然有疑惑,但到底她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几天不见,对女儿的思念一下子就犹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她将豆豆搂入怀中亲了又亲,我却避而不望。这种场面越温馨,就越是让我心如刀绞。
四眼知趣的把卧房的门合上,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走到我的身边,“想好怎么办了?”
我和他没有交流过,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的一举一动,他全看在眼里。
我不置可否。
“其实吧,所有的决定最终还是要你自己来做。”四眼正对窗户捋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反问。
四眼一愣,随即笑了,“没有那么多如果!”
天渐渐凉了,窗上结满了水汽,我在玻璃上画了一张笑脸,然后躺到沙发沉沉睡去。
——未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儿,就坦然面对吧!
晓露侵窗,清晨的时候我是被冻醒的。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已经落到了地上。我费劲的直起腰,下床穿鞋,来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声音惊动了四眼他们,等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起床了。老婆正在给豆豆喂奶。我找了个理由,继续让四眼带着豆豆独自在家。
老婆虽有不解,但最后也只好依了我。
高局长的那辆车,还停在楼下,我们上车,先去加了油,然后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户外,愈发感觉冬季正在加速脚步,南方的冷是侵入骨子里头的,绵绵细雨,将数不尽的湿气慢慢的渗进体内。然而对于我这种没事儿就往坟圈子、停尸房跑的人来说,这种寒意又是截然不同的。
起码我嗅到了“人味儿”。在这个小车里,没有鬼,没有妖,只有我和老婆两个人。
我把车开的飞速,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后倒退,好几个路口,我都是踩着黄灯闯过去的。
“你慢点!”老婆说。
“哦!”我点点头,车速却没有下来。
就在这时,马路牙子上突然冲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外衣的年轻女子,我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赶忙踩下制动,一记刺耳的刹车声后,车迅速停了下来。
我和老婆一个趔趄,往前冲去,差点没装上前面的玻璃窗。而那个年轻女子此时,也怔怔的站在车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松开安全带,立刻开门下了车,“你没事儿吧?!”
女子也不说话,还在晃神中。
我在她眼前摇摇手,她这才缓过神来,“没事!”
“真的没事儿,没碰着哪吧?”我低头去看她的腿。女子和车的保险杆只差一根手指头的距离,我的反应稍微慢点,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连连点头,拒绝了我的搀扶。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离开了。我挠挠头,悻悻的回到车里。我隔着车窗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乎没有大碍,即没瘸,也没有拐。
“好险!”我说。
老婆没有理我,而是继续看着那个女子。女子穿着裙子,叫上蹬了一双时髦的尖头皮鞋。
我突然想起来,老婆之前也想买一双类似的。
“走吧,小心点开!”她把视线收了回来。
“嗯,这个,待会我们去趟步行街,给你买双鞋。”我重新启动汽车。
老婆却没有回应我的问题,隔了一会儿说道,“方言,我们离婚吧!”
“啊,什么?”我闪了一下神,车刚启动就又停了下来。
“你小心点!”老婆拉住把手。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老婆笑笑,“开玩笑的。”
——女人的思维为什么总是这么跳跃?!
我举起手,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发,想说点什么,结果却冒出了一句最俗的话来,“难为你了!”
车到了医院,我们停到了地下车库,然后坐着电梯来到大厅层。大厅里人满为患。似乎孕检的女人,都和我们挤在同一天检查似的。
我让老婆在椅子上坐好,排队挂了号,然后陪着她挨个检查过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近中午,只剩下最后一个B超了。
我们赶在医生休息前,进了B超室,老婆进去的时候,我坐在独自坐在走廊里。前面的检查一切正常。
说实话我很担心,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头、老太对我说,“肚子里的那位是命中注定”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神经质,我像个侦探一样,警惕的观察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
事情就有那么巧,竟然是刚刚差点撞到的那个灰衣女子。她低着头独自一人坐在等候区的长廊里。脸上带着苦涩。她的周围也没有男人。看这样子,是来做手术的。
我把视线转了过来,也没多想,朝着别处望去。五分钟后,B超室里出来一个护士,她嘴里喊了一声,“谁是杨慧慧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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