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人管“驱鬼”唤作“咒鬼”,名字听上去大同小异,但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咒鬼”时所用的物料,也与汉人不太一样。其中鸡头、羊皮、猪血不可或缺,而这在汉人中基本是不会用到的。
印象里,四眼提过的“移棺走墓”,曾经使用过鸡头,而我们也因此受到启发,以手机拍摄破了杨惜的局儿。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特有的生活环境和习惯,吃的东西、穿的衣服、乃至生活的房子,因为材质、内容、时辰等等诸多不同,而导致千变万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其实在亡魂死鬼上也同样适用。人吃五谷杂粮,喝清泉冽水,水谷精微,化成精、气、血、精,死后也会因之变成不同类似的鬼。
有人说,咱们汉人在祭祖的时候,也会上供鸡头之类的玩意,但那是祭祀,和打鬼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而且,越是古老的民族,这种东西就越是自成体系。此种说法很容易理解,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针对性强,辩证施治,让它们成为独立,外界很难影响的一种打鬼方法。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五个“冲天帽”会对我们无动于衷,而四眼与我,一开始也丝毫没有感觉到阴戾之气的原因。
我们彼此很有可能完全不在一个频道里。
所谓的鬼板,便是僰人咒鬼的一种。僰人的对付这些山野孤鬼,习惯用一块楠木制成的薄木板,刻上天地日华,山水大河,以及这个民族特有的图腾鬼神,然后将鬼灵收集于内,深埋地下。而我们却在不经意间,将这些鬼板引了出来。
“你确定是这种东西?”那些木板噗噗的往上长,速度不快,但也没停下来,如同雨后春笋般,直往地上冒。加之四眼的描述,还是让我不禁感到发毛起来。要知道,这一块块木板,实际上就是一个个死人啊。我们现在就像站在僰人的坟圈子里一样。
“这怎么会错,就是打鬼的,没碰上过,难道还没听说过啊。”四眼摆摆手回答道。
想想确实也是,这等同于研究国际关系的不可能不知道美国历史,虽然不深入,但这是“必修课”。“圈子”就这么点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我对四眼的知识储备还是很肯定的,但是现在,光会扯淡没有用,还得想出切实的行动来。
“咱们到底把什么放出来?”我指了指树下的那具河底男尸,肯定是它在兴风作浪,只有找到源头,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先别管男尸眼睛里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而是那东西放出来之后,又把什么东西给招来了。”四眼并不理会我的建议,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他这话说的有点绕,我有点晕,见他不说话,而是眉头紧蹙,便知道他还在想办法。我插不上嘴,只能兀自脑补着到底是何缘由。
我想了一会儿,似乎理解了四眼说这话的潜台词,以及现在他正在琢磨的事儿。这鬼板是僰人的用品,肯定不是张居正所为。照之前的推测,当年老张平定僰人的目的,是为了阻止鬼门,借着这个民族生炼婴灵兵。鬼板背后的鬼魂,并不是老张的目标。
其实,如果没有鬼门生炼婴灵兵这档子事儿,僰人这个民族,原本就会自己流散于外的鬼魂。
暂且称其为鬼将吧,我在脑海中自己分析着,鬼门派出了那个“人”,被称之为鬼将。
鬼将威逼利诱僰人的巫师,收集婴灵,自然也会收编,在此之前僰人的孤魂野鬼,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是要训练的正规军,而另一个则是收编的杂牌军。
等到张居正平定僰人,收了鬼将,封印在那个汉人尸体的眼睛里,自然不会将杂牌军放任自然,也一块将其“处理”掉了。
鬼将逃出了尸眼,婴灵兵因为被干尸宝所伤,一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反倒是当年僰人自己的孤魂野鬼,现在现身出来。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如果我的推测靠谱,那么眼面前的这些鬼板看上去瘆人,但实际并不是什么狠角色?就像我们汉人的各式鬼魂一样,大部分并没有恶意。
我转头去看四眼,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来。四眼频频点头,他现在也在观察和确认,我的想法是否属实。
鬼板还在“长”着,也就是我们想事儿的这个当口,它们又长出了几公分,现在已经膝盖那样高。
“咱们还是要做点什么?”四眼摆摆手讲道,既然确认不了,也不能坐视不管。
“问题是咱们如何做呢?”我挠挠头不知所以然,别说僰人是几百年前的民族,就算当下还存在的少数民族,咱们都没法沟通,语言、习俗完全不一样,更别说对付它们的鬼了。
“试试吧,怎么也按照自己的路子来,万一这几个僰人会说普通话呢。”四眼挥手一摆,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坏境来。
因为跟着老宋和老和尚一起出门,所以我们带的物料反而不多,看这样子他这是要现场寻找东西摆阵。
我们所在的是个斜坡,四周矮灌丛,间隔着几米,便有一棵奇形怪状的树窜天而起。先前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再一看,看真是比较诡异。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我第六感告诉自己,僰人鬼板,会集中性的出现那么多在此地,并不是没有原因。
四眼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张开巴掌在半空,丈量着远处树与树的距离,再抬头看天,以及四周的山势,确定方位,嗅出阴阳流动之气,然后说道,“拣点石头过来,最好是表面光滑一点,不要棱角分明的。”
山野间砾石杂陈,我以为不是什么难事儿。真正落实到行动,才发现表面光滑的可不好找,又不是在河里久经冲刷。地上的石头全都毛毛糙糙,且凹进凸起出,“要不咱们河边捡一点?”我问道。
“不要,就在这泥巴地里挖!”四眼头也没抬,坚决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便跟着他,继续在地里刨石头。
幸亏我们有“大个儿”。它先是在一旁无聊的站着,见我们不搭理它,便在一边摇晃树枝自己玩儿。那树有大腿粗细,但却被“大个儿”摇的“花枝乱颤”,一副就要倒掉的样子。
那只小黑猴子,站在大个儿的边上。现在它应该知道“大个儿”虽然可怖,但也是我们一伙儿,而且它的个头和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本事不小,因而更能保护它。所以小猴子一直安静的待在“大个儿”的一边。
——这女学生虽然现在是猴样,但还保留着人的智商。
“喂,别在那调皮了!”我招招手,“帮着我们一块干!”
小猴子听到之后,姗姗而来,“大个儿”则一步三跳的“轰轰”震得地面直响。这两人体型反差巨大,可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另一个却只有几个月大。场面实在是滑稽。
它们到了之后,见我们所做之事儿,便学着样,和我们一起捡起了石头。
过了几分钟,我们总算归拢了一堆,还算能满足四眼要求的石头。
四眼也不说话,继续掐算方位。没了罗盘,全都靠心算,也难为他又要死掉不少脑细胞了。
“戊子未亥申酉乙,鬼去人留敬天地。”四眼一边念叨着,一边将这些石块,分成几份,然后脱掉外衣,将石块堆在衣服里,拿到不同的地方。有的在树下,有的在灌木丛旁,有的的山坡,而最远的放到了河边。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回到了原地。
此期间,我一直在给他“放哨”。一会儿看看鬼板,一会儿再看看那具河底男尸。好在并无异样发生。
四眼盘腿席地而坐,嘴巴里面念起了咒语。咒语呜喱哇啦,我听不懂,只从几个蹦出来的词汇,分辨出来,他念的还是汉语。
我往后退了几步,观察四眼摆出的阵势。将石堆作为顶点,连接边线,可以看出是多变型。怎么讲呢,我觉得就像一把举起的大刀,而现在刀刃正对着鬼板群。
我看向另一边,那些鬼板又冒出地面了地面不少,上面的图案也越来越全面。
风格并不是写实,往往数笔勾勒出一个形象,有日有月有人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称怪鸟飞兽在云间翻腾。
反正一看就远离中原,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少数民族特色。
图案旁,还有一些类似于文字的符号,肯定不是汉字,和我印象中日韩蒙藏之类的字体,也有很大区别。
我忍不住还是担忧起来,纯汉化的东西,对几百年前的僰人之鬼,真的有用吗?
这种担忧感慢慢开始发酵,很快便转化成了紧张和恐惧,因为伴随着四眼的咒语声,那些鬼板还真的开始变化起来。
我连忙拉着小猴子,站到了“大个儿”的侧后方,应对即将要来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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