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他妈的真荣幸啊!
这男人居然在临死前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赶走,留爷们儿我在这儿跟他说话……我有点儿想哭。
借着手电的光亮,我看到河奈一脸的不解,皱着眉头,望着唐克的目光甚至有些怨恨,然而在一阵对视之下,河奈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唐克拽着我的领子,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喜欢她……可是我活该,我不信她。”
“我可能挺不住了,”唐克一边笑一边说着,每一个笑声之中都夹杂着咳嗽声,血沫不停地从他口中喷出来,“我这辈子就这么点儿破事儿,得交代交代。”
唐克告诉我说,在外面的时候,他和我翻脸,是为了博取河奈的信任。
“我知道她不信我,可我多少得往她旁边凑凑,才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唐克和河奈之间的事情,其实远比我想象中复杂,说起来,也有很多的渊源了。
当初河奈刚认识唐克的时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接近唐克之后就一直有意打听关于当年的事情--河奈还小的时候,跟着叶修下地,背后一块皮都被活活剥了下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她以为叶修父子是要让她牺牲来换取解药,为此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憎恨不已。
可是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报复手段?为此,她通过一些途径得知了唐克,想要从唐克身上得到一些消息。
如果说这是河奈有意接近唐克的话,的确是河奈的错,但是她只是有意,唐克却是有所行动,他听从了老爷子假齐名央的指示,拿走了河奈手上的一份地图。
在与河奈分手之后,唐克有那么好几年的时间萎靡不振,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为情所困,还总拿这事儿笑话这孙子,可是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说起来好像只是一句为“情”所困,但是这世间,只要掺和到了这个“情”字,任何的事情就一下简单不了了。
唐克郁郁寡欢,都以为是他被河奈伤了,事实上,他是被自己伤了,他愧对于河奈,无法面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
“我那几年是在心里自己和自己打仗,一边骂自己不是东西,一边劝自己,她接近我也没那么单纯,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有些事儿,没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
那时候的唐克远没有现在的地位,他跟在老爷子身边,人生简直用四个字就能概括全部--“身不由己”,为此,唐克和自己天人交战了那么长时间,他的那段日子,我也看在眼里,所有人,包括老爷子都以为他要废了的时候,唐克突然活过来了。
原因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唐克从一个伙计的口中得知河奈在国外加入了个什么什么科研组织,说白了也是研究蛊的,唐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劝慰自己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可是我没办法,我他妈就是没办法做好人,我也不想死,你能懂吗?”
唐克倒在我的怀里,抬起头与我对视着,以前那么明亮的眼睛,现在已经浑浊不堪。
只是,唐克没想到他和河奈还会再见,也没有想到,再见河奈的时候……
“心跳得厉害!”
唐克有气无力地摸着自己的心口,一边笑一边说着,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意识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放肆的笑容了。
唐克默默地说着,我坐在旁边插不上嘴,也不打算插嘴,他慢慢地说着,好像他人生中的重要片段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重现似的。
“你别哭,”唐克咬着牙抬起手来,可是手背只是从我的脸上草草地蹭了一下便掉了下去,“老子不用你同情,老子知道自己活该……齐不闻,你知道为什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我鼻子酸得厉害,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的,“别他妈废话,不用你跟我说教。”
“你不懂,老祖宗的话有大智慧,”唐克气若游丝,抬起眼来望着头顶山洞的顶端,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可笑,自己临死的时候居然死在这么憋闷的地方,然而他的双眼却仿佛看着遥远的天穹一般,视线不知飘散到了何方,“做错了事儿,可以认错,但是不能回头,你给自己挖了坑,回了头,那就是自求一死,你得认,怨不得人……”
唐克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微弱,抓着我的那只手,也仿佛散尽了所有力气一般,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遥远的地方,嘴角有一抹安详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是在赎罪,不管河奈对他做了什么,做过什么,对他来说,就是赎罪一般——不管嘴上如何与她吵吵闹闹,但是他每个细微动作下透出来的都是能为河奈赴汤蹈火的心——那是他自己跳不出去的结果。
只是此时,唐克脸上的那一抹笑容,却好像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哪怕是用了生命来赎罪,哪怕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却足以让他感到轻松。
唐克已经不会说话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是我却好像前所未有的了解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能体会到所有他想说的话。
如果非要解释他脸上仅有的那一丝遗憾的话,或许,就是因为太迟了,他太迟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河奈,太迟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
当唐克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弭的时候,身外大概十来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痛哭的声音。
事后我曾经问过河奈,她距离我们那么远,是怎么知道唐克走了的,她告诉我,她也不知道唐克走了,只是突然一下觉得,心特别疼。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说起来太过玄妙,我看着唐克和河奈这对阴阳相隔的苦命鸳鸯,甚至觉得感叹,感叹还好自己没有遇上那个让自己痛不欲生又飘上云端的人。
河奈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声嘶力竭,发不出声音,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着。
我背着唐克,带着河奈出了山洞,走到那神女像附近的时候,河奈再一次产生了幻觉,她对着空气中自言自语,问唐克为什么不喜欢她,我觉得有些心酸,好像有人攥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了一把,皱皱巴巴的心脏一下变得湿哒哒的。
我怕河奈乱跑,或者说,也是怕她继续这样说下去,到了最后,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想到这儿,趁着河奈不备的时候,我对着她后颈猛敲一下,干脆敲晕了扔在山洞里面。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是浑身乏力,连走路都吃力,更何况唐克那么结实的个大汉,我没法一下将两个人都背出去,但是为了唐克我也不能扔下河奈,而就算累死,我也不能把唐克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只能来回接力,把一个背出去一段,再反过来背另一个,如此往返了几趟,还是看不到尽头处的出口,反倒是觉得意识有些恍惚,累得人已经麻木了。
手里的手电不停闪烁着,我开始越来越想不明白,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到底在找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一个劲儿地拼了命往前走,为了能走得更快更远,就不停地利用或者抛弃一些感情,自以为结果将是一片光明坦途,可是最终呢?
我甚至怀疑,这世界上所有利益因果都是一场海市蜃楼,自以为自己终于双手染血爬上王座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如梦一空,最终剩下的,不过是孑然一身站在瓦砾和骸骨中的自己。
手电光终于在这一刻熄灭了,我的两条腿一软,也摔在地上,身上的唐克滚动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哪儿撞在石头上,要是往常,这孙子早就跳起来对着我破口大骂。
可是现在不会了,他再也不会了。
想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对着虚无的黑暗之中长长地吼了一声,嘶吼着,要是这一声不喊出来的话,我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我觉得受够了,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然而……
在黑暗中暗自躺了不知道有多久之后,我还是爬起来了,继续扛着唐克的尸体往外走。
我逃不掉,就像当初的唐克一样。
谁也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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