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墨镜跟我狠狠地卖了个关子。
如果说疯子跟我卖关子是因为时机不对,不方便告诉我,那么黑墨镜则完全不同,他之所以不告诉,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因为不想告诉,就像上学时候那种特别讨人嫌的男孩儿一样,自认为是在逗别人玩儿,实际上其实是特别没劲的一件事儿。
所以我明知道是这样也就懒得问,干脆靠在车上打瞌睡,直到车子一路狂奔,直接到了机场。
“几位,亮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吧。”
黑墨镜带着我们换好了机票,他晃着手里的机票,很是张扬地晃着手道:“前往呼和浩特的朋友们请举起你们的双手,跟上领队的步伐!作为你们的领队……”
我跟在后面忍不住推了疯子一下,“我想采访你一下,有这样的伙计,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疯子很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膀,对黑墨镜这种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这一次见面,我也发现黑墨镜和之前几次见面不大一样,之前几次见面,我能感觉到黑墨镜是那种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人,但是只是他不经意间流露,才会表现出这样的真实性格,但是在其他情况下,黑墨镜总会故意装得很严肃,似乎总是在绷着一根弦。
我始终相信,人在不经意间潜意识流露的,才是最为真实的性格,而黑墨镜之前的故意伪装,也是因为身边另有观众--或许在很久以前,我甚至不知道金玉执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中观察我们,否则不会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他既然会拉拢黑墨镜,自然也是对黑墨镜考察了很长时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疯子想做黄雀,只能让黑墨镜来扮演这只蝉,一直要带着一张面具生活,黑墨镜在这其中的种种无奈,大概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都告一段落了,黑墨镜已经和金玉执那边闹翻了,自然以后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去伪装。
我心中有点儿感慨,好像是在胸口塞了一团棉花,正忍不住想和疯子唠叨两句,黑墨镜却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耍宝,好像小孩儿放学了之后的兴奋和放松,就在他挥着手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响声。
Biu。
声音不大,短暂而急促,就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看到一道黑影从黑墨镜手中的机票上穿了过去。
机票上立马被灼烧出了一个小孔,我的心也霎时间被揪住了。
周遭的一切突然好像慢动作一样,仿佛连时间都快停了,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黑墨镜的手,只见他的胳膊缓缓地落了下来,机票从脸上滑落,就看到原本被机票遮挡着的脸上,眉心中间的位置,爆开了一个血洞。
那个血洞很小,起初没有血流下来,甚至连黑墨镜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他仍旧保持着之前的表情望着前方,嘴还张开着,但是已经不说话了。
枪声虽然加了消音器,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了开枪的声音,证明开枪的人就在我们附近不远处,我下意识地往四周望去,只见我正前方不远处的二楼上,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面前的安检员惨叫一声,手中的扫描器也掉在地上,安检员的喊声好像突然按住了播放按钮,画面开始了正常的转速,一道血流从黑墨镜的眉心中间流下,霎时间血流如注,黑墨镜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惨叫声!
我下意识地弯下腰,在人群中寻找遮挡物,河奈喊了一声道:“先进去!”
说完,河奈已经拽着唐克和我往安检通道里面冲。
四周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疯子却站在原地,在一片嘈杂混乱的情况之中站成了一座雕塑。
我咬咬牙,一把勾住了疯子的脖子将他往前拖,疯子好像麻木了一样,两条腿本能地跟着我往前跑,身子却好像没了骨头一样往我身上靠着,他一边跑着,脑袋却始终转过去看着后面的黑墨镜。
这是第三个。
黑墨镜是第三个我眼睁睁看着死在我面前的人。
虽然不知道疯子和黑墨镜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能感觉到黑墨镜的死对于疯子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停下来,子弹还不知道在机场的哪个角落等着我们,一旦停下来,可能就要永远停在这儿了。
机场里面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就连安检口的工作人员也都下傻了,一个个蹲下身子趴在操作台后面,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一群警察,但是碍于人群相当混乱,在横冲直撞的人流之中根本寸步难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人管我们,河奈第一个冲进了安检口,我和疯子也紧随其后,将我们都推进去之后唐克才跟着冲进来,大概因为人群之中没人像我们这么镇定,目标明确地往安检口里面冲,后面的警察也忙着跟了上来。
“这边!”刚跑过一个转弯,河奈突然停下来,拽着我们冲进了洗手间里,听到警察的脚步声跑远了,我才想起来要喘口气。
起初我是觉得,对方带着枪肯定过不了安检,但是再一想想又觉得这想法未免太过可笑,以金玉执的本事,既然敢在机场里面杀人,那也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儿。
对,我已经认定了下手的人肯定是金玉执,不然的话,我、疯子、唐克和河奈都在这儿,没必要先拿黑墨镜开刀。
看样子还是个报复心挺强的小同志。
疯子靠在墙上始终不说话,失魂落魄一般,我看着他那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许在潜意识里面,我觉得我们这种人已经不需要安慰--这一路上我们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早已经将人磨砺得根本不像个人,说铁石心肠有点儿过分,但是至少,我觉得已经不会太脆弱了。
唐克和河奈在旁边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其实我现在倒是不太担心了,反正金玉执没想要我们几个的命,他杀黑墨镜一是报复背叛,二是杀鸡儆猴,但是我们几个不一样,凭着我对金玉执这人性格的分析,他会一直利用我们,跟着我们,直到我们找到返生蛊,就像这次小号一直跟着我们,等我们拿到盒子的时候才出手一样。
这种感觉其实挺操蛋的,就好像屁股上黏了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虽然目前也不致命,可跟在后面也够恶心人。
“但是金玉执在暗处,”我也累了,靠在墙上喘了一阵,干哑着嗓子道:“想揪出来也不容易。”
“这种人不能揪,”唐克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根烟塞到嘴边,“要引出来。”
正当唐克说完,突然有个大妈进门,一看到门口叼着烟的唐克立马尖叫一声,“流氓!”
我这才知道我们是进了女厕所,那大妈一声还没喊完,旁边的河奈勾着唐克的肩膀道:“大妈,我们不是流氓,我们只是借用洗手间商量点儿少男少女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说完河奈脚尖儿一勾就把门给关上了。
门外响起了广播声音,通知我们所在的航班开始登机,可是登机口前面空荡荡的,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了,反正登机口的门也没锁,估计是刚刚正有人登机的时候,下面就乱起来了,我们几个趁势溜了进去。
空姐还在舱门前站着,我们几个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上了飞机,但是这么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听着飞机上的广播播报称机场里发生了特殊事件,要延迟起飞,舱门前的空姐还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会是什么特殊事件,唐克和河奈听到她们的议论声,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
我们是按照座位号坐好的,我和疯子在一排,唐克和河奈坐在另外一排,而在我和疯子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那原本应该是黑眼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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