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包厢里,酒席也是摆了一桌子,不过和人家这边相比,我们那边就是灾难现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人鱼贯进了包厢,伙计在外面给我们关上了门。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那个男人隔着一个位置坐在老爷子旁边,我这才来得及打量这个男人,这时候才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年轻,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多岁了,但是气质很不凡。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岁月放在某些人身上,是年龄,放在另一些人身上,就是上天的恩赐,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好像一锅老汤终于熬出来了味道,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我们几个坐下,我和唐克隔着一个座位坐在老爷子旁边,唐克正纠结着要坐老爷子旁边,还是让我坐老爷子旁边,显然是怕他坐在我旁边会挨着河奈,难免尴尬,但是显然人家河奈已经为他考虑好了,只见河奈步履轻盈,竟然直接走到老爷子和那男人中间的位置上坐下了。
“开动吧。”男人摆摆手比划了个手势,自己已经端起了杯子。
这一顿饭吃得极其尴尬,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吃得很少,没一会儿都放下了筷子,老爷子这才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只是望天道:“觉得怎么样?”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河奈,河奈端起黄酒,微微抿了一些,这才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我和唐克。
“小齐爷当然是不用说的,”河奈笑容甜美地望着我道:“自然是能成大事儿的人,为人稳重,相信绝对没问题。”
男人点点头,向我投来了一个赞同的目光,倒是老爷子始终不动声色,微微眯着眼睛。
“至于这位唐先生呢,”终于要说到重点了,就看到河奈仍旧保持着那副温柔娴静的笑容,望着唐克道:“也……蛮不错的。”
我本来以为河奈或许会把唐克损一顿,但是没想到人家出招更狠,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一句语气牵强的话已经将唐克全盘否定了。
我看唐克要瞪眼睛,连忙在下面摁住了他的大腿,唐克这才没有发作,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又沉了下来。
老爷子点点头道:“好,那我就明白了。”
说完之后,老爷子转头望着我们俩道:“一路上累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们还有事情要谈。”
我和唐克虽然心有不甘,仍旧起身往门外就去了,刚走到楼梯下面,唐克便咬牙切齿道:“特妈哒,最毒不过妇人心!”
“行了。”我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打断了唐克,拉着他加快脚步往门外去,生怕再和那个河奈撞上。
谁知道我们刚走到门口,面前的那辆红色路虎的车灯突然亮了,就看到河奈站在背后,手中还捏着车钥匙,笑眯眯道:“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我摁住唐克,将他拽到身后,客套地望着河奈道:“不必了,下次再见吧。”
说完,我转身正好拦到一辆出租车,拽着唐克就上了车。
出租车缓缓行驶,从车窗里,我看到河奈还在望着我们,这个女人如同一朵娇艳的红花,渐渐融入了夜色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一上车,唐克便低声咒骂道:“晦气!真他妈晦气!”
开车的司机就乐了,俩人攀谈起来,一听唐克的情况,司机也大有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连声道:“前任嘛,就是不能见,不能贱!”
我看着两个大老爷们儿活像怨妇一样,也是醉了。
车一路往我的店里开去,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伙计手里拎着苍蝇拍蹲在门口,看我从车里出来的瞬间,我那伙计瘦张活像条狗一样向我跑过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事儿,”我拍着伙计的肩膀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店里面生意怎么样?最近入了多少?”
瘦张跑到柜台后面去翻账本,我探头看了一眼,依照往常,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吃完饭打麻将的时候,可茶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二楼的灯都没开,我有点儿不高兴,“怎么不开灯呢?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敢开,老板,”瘦张抱着账本到了我面前,指着一行数字道:“你看,一万八。”
“嗯……”我砸吧砸吧嘴,我走了怎么也将近两个月了,能收一万八,抛出水电费什么乱七八糟的基本上剩不下多少,不过伙计能给维持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我欣慰地点了点头道:“行,不错……”
谁知道我连这么勉强的话都还没能说完,就听到伙计拖着哭腔道:“老板,咱们欠了一万八,水电费什么的,加上日常周转啦开销啦,总共就是这个数目了。”
我差点儿一口鲜血吐出来,出门儿这段时间里里外外洒出去了不少银子不说,回来了还要还钱填账?我黑着脸对瘦张道:“那你出去打听打听这茶楼能不能兑出去,要是能把钱还了再给你补齐工资就兑了吧。”
瘦张吓得瞠目结舌,站在一楼人已经傻了,我则拉着唐克上了二楼,顺便让瘦张给我们准备几瓶酒,弄点儿下酒菜。
说实话,我在戏云坊没吃饱,唐克之前好歹还吃了点儿,我也是嘴贱,顺口问道:“你真吃梁记担担面去了?”
一提这茬儿唐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按住了他,“别着急,你这故事是一场大戏,要吃着喝着慢慢聊。”
几杯酒下了肚,我便开了腔道:“你估算一下,咱就这几瓶酒,你们俩凄美的爱情故事能在这几瓶酒之内聊完吗?对了,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骗子!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看唐克说这话的表情就差痛哭流涕,连忙又给他满上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唐克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唐克和河奈是三年前认识了,其实从头到尾,俩人认识了半年,在一起相处了半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唐克确实是下了心思了,就说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本来唐克自己有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为了结婚,他硬是咬着牙卖了房子交贷款换了套大的,谁知道装修连墙都没刷完,人家就跟他拜拜了。
我想了半天,忍不住点点头道:“那还真是挺凄美。”
“凄美个屁!”唐克还是那句话,翻来覆去絮絮叨叨道:“骗子!就是一骗子!”
唐克说,他认识河奈的时候,河奈可不是现在这模样,那时候河奈小鸟依人的,还给他说是学幼教毕业的,最喜欢小孩儿了,平日里把唐克伺候得服服帖帖,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都是全能,唐克说东她不往西,唐克说上面她不在下面。
我想了半天,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你确定你不是养了条狗?”
“谁知道她装得那么像,”唐克又是一杯酒,脖子一扬就见了底儿,“我压根儿就没往那个方面想,后来她突然就消失了,我到处找了半年多,找到哪儿,哪儿都说根本就没这人,还他妈骗我说她在福利院做义工,平时都和闺蜜去学厨艺,都他妈放屁的!”
“你没琢磨琢磨原因?”
我心说,唐克口中说的那个形象,和我今天所见的河奈完全不像一个人,但是也有种可能,这姑娘演技高深,既然唐克这么说,那就是在他面前演戏装小女人了。
只是一装就装一年,还是全套的,这未免有点儿夸张,我上下打量着唐克,他被我看得不太自在,“你看我干嘛?”
“我在寻找你身上的闪光点,你到底哪儿好,让人家姑娘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为了在你身边演一场戏?”
唐克眨巴着眼睛,我生怕他哭出来,连忙递上来一张纸巾,被唐克瞪了我一眼,扔到一边儿去了。
“她从我这儿拿走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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