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一阳。
一个从小生长在湘西大地上的农村子弟。
当然,我或许还有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湘西白家祝由科末代传人!
之所以用“末代”来形容,那是因为白家传到我父亲那一辈时,已然势微。
在经历了明未清初的朝代更迭,抗日战争的洗礼,以及所谓的现代科学的冲击之后,不仅仅是我们白家,甚至整个湘西祝由十三科所有派系,都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状态。
最典型的当属赶尸匠这个职业,直接消失在了湘西大地上,而曾经盛极一时的蛊妪,也大都隐于市井之中,不再开门立户。
鉴于这样的社会大环境,我的祖父,也就是白仁世,决定破旧立新,改变这种子承父业的陋习,从此白家出世的新生儿,不再强迫其从小修习祝由秘术,关于传承问题,以后就听天由命了。
以至于在我出生后十余年的童年时光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祝由后人。
直到离开家外出谋生的那天,爷爷颤巍巍的将一本老得泛黄的《祝由秘法录》交到我手中时,我才从万分的震惊中明白过来,原来我就是道道地地的祝由门人,而这一身份也将直接影响我在都市中的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在我出生的时候,族里懂行之人曾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天生童子命,因前世造就极大的恶业,是以今世被贬下凡来,遭受诸多的果报,以赎前孽。
按族中祝由师父的说法,天生童子命的人,后天极易招惹邪祟,所以爷爷又给我取名一阳,希望这个名字能对今世的我有所庇佑。
所谓”一“者,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分阳阴。”阳“者,火之精也,一阳这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镇压邪祟之气的。
湘西白家,一个世代传承祝由科秘法的古老家族,如果非得追溯其家族起源,那得从上古时期的黄帝和蚩尤大战说起。
相传在上古时期,蚩尤部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其中巫医方面就有十三科之分,人称祝由十三科。自逐鹿大战后,蚩尤兵败,魂断于逐鹿之野。
胜败兵家事不期,卷土重来未可知。
蚩尤部下所有兵士,在逐鹿大战之后,除了被惨无人道诛除的那一部分之外,其它散兵游勇全都作鸟兽散,唯有祝由十三科的门生,感念于蚩尤的大恩,遂将蚩尤后人带到穷山恶水满地瘴疠的湘西大山中躲藏了起来,妄图有朝一日还能拥护蚩尤后人卷土重来。
可惜时光永是流驶,五千多年寒署弹指而过,无数的春秋往事都消散在这风尘之中,彼时的三皇五帝早就退出历史舞台。
祝由一脉见复国无望,内部开始两极分化,一部分祝由十三科传人主张入世修行,融入现实社会中,或是步入仕途为官,从而一展所长,其中又以袁天罡和郭璞为杰出的代表人物。
或是开宗立派,教化世人的同时,也受世人的香火供奉和敬仰。其中又以民间赫赫有名的正一道和五斗米道为最。
而主张避世隐盾的一脉,各部弟子散落蛰伏于湘西的辰州,沅凌,芷江,古丈和凤凰一代,以换来后世子孙的安宁。白家,则是这一脉的中流砥柱,或者,至少曾经是…………
说起祝由科,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甚了解。但若说起湘西三大秘术:“赶尸匠,下蛊妪,落花洞女,那估计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
实际上这三大湘西秘术,只是祝由十三科冰山一角的体现罢了。
上至风水堪舆,下至蛊毒秘术,大到治病救人,小到建房立业,可以说,祝由十三科,是包罗万有的。
祝者,咒也,祝由科不仅可以做为救世活人的医术,同样也可以成为涂炭生灵的巫术。而这一切,仅只是源于修行之人的心性。
所以在我们湘西大地上,祝由弟子又分为两派,一派是传统的祝由弟子,另一派是从祝由科演化而来的黑巫弟子,传统的祝由科弟子多是以汉人居多,而黑巫弟子则多是花苗。
说到花苗,相信大家也是知之甚少吧,花苗其实就是苗人中的一个分支,但花苗又不同于一般的苗人,都说苗人尚武,喜斗,花苗算是将这两点发挥的淋淳尽致了。
在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就曾亲耳听族里长辈说起过,曾在百余年前,花苗用蛊术驱使毒蛇围攻一个村庄,全村二百余人尽皆命丧的悲惨故事。
在湘西这个地广人稀,文化博大精深的地方,随便一个村落,都充满着各种各样神秘而传奇的色彩。
任何一个寨子或是山沟,都可能发生过许多令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当我默默的在坐在这夜澜人静的深秋晚上,以叙事的方式来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早已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故土,和好朋友一同前往异地的大城市中谋生。
所以接下来我会先以回忆录的方式,来讲述一段上世纪未期曾在湘西的农村里所亲历过的那些悚人听闻的秘谭。
故事开始前,我先交待一个人物。
邓天鸿,男,92年生人,与我同岁。
他是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大约两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与他二叔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而他长年在外打工的父亲得知消息后,一时想不开,竟在洗手间里上吊自尽,草草的结束了年轻的生命,那一年,他的父亲大概23岁。
从记事起,他就常年与做神婆的奶奶相依为命。他奶奶是附近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鬼妪,乡亲们一旦有什么邪祟缠身,或是阴人阴事等等,都会找她来解决问题。
由于身世的缘故,再加上他奶奶的职业等因素,从小就鲜有人与他玩耍,而我,则是他年少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带有色眼睛看他的人。
在童年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我们是上山下河不可或缺的搭档。掏鸟窝,捉毒蛇,探秘洞,睡古丘,农村孩子该干的事情,我们都统统干过。
而我曾亲历过的所有匪夷所思的场景,几乎也都有他掺和其中。
以至于许多年后,当我大学毕业,揣着梦想前往大城市讨生活时,他仍然会毅然决然的追随着我,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才使得我在城市的生活依然笼罩在湘西秘术的阴影之下。
1998年,湘西,古仗县。
古仗,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交通避塞,鲜与外界联通的地方。其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神秘的风土人情,则更是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在这种相对闭塞且与外界鲜少交流的环境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起来。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或是脑洞大开的东西,我都曾耳濡目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讲的故事,开始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盛夏午夜的山村里陡然响起。
“仁世叔,开门,快开门,出大事了!“
屋里传来我爷爷慵懒而带点愤怒的声音:“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刺啦”一声门开了,爷爷满脸倦意的看着门外略显稚嫩的年青人,愠怒的说:“慌慌张张的,急着去投胎啊,你个小崽子。”
“仁世叔,这不是出大事了嘛,不然我怎么会半夜里叫醒您老人家。”
爷爷见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顿时睡意少了一大半,急忙问门外的年轻人:“际安,又出什么事了?“
“叔,有人在村后的龙头山上发现了黑毛的尸体.............”
”什么,黑毛?“
”连黑毛都出事了?“爷爷不可置信的惊呼。
“是啊,连黑毛这种懂点道道的人都出事了,这已经是寨子里第二条人命了,您老赶紧去看看吧。”
爷爷知道滋事体大,片刻不能耽搁,于是对门外的年轻人说:”好,际安,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去穿了衣服就出来。“
说罢爷爷转身回到屋里,拍了拍已然被吵醒的我,慈爱的说:”一阳,你先跟奶奶睡着,爷爷出去一下,早上叫奶奶给你弄糍粑吃啊,乖。“
说完之后,爷爷又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我胖呼呼的小脸蛋。
”爷爷,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我有点怯懦的问。
“寨子里出点事,爷爷要去处理一下,你在家里乖乖的,天亮后爷爷就回来了。”
”好,爷爷那你早去早回。”我天真的叮嘱爷爷。
爷爷冲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披了件外套,从供奉祖先的神案下取了两张黄色的符纸和一个乌黑的木牌子放在口袋里,然后径自出门去了。
仲夏的深夜,寨子里特别的宁静,除了几声狗叫和偶尔传来山鸟的惊啼之外,整个村庄到了晚上就会显得异常的死寂和幽暗。
村间小道的两旁全是传统的泥巴房屋,古树影影绰绰的立在路的两旁,就好似村庄的守卫一般。
九十年代中后期,像湘西这种相对闭塞的地方,村里连照明灯都没有,更遑论路灯了,一路上际安和爷爷仅靠着老式铁皮手电筒那点微弱而黄晕的灯光才能勉强前行。
气氛有点沉闷,尤其是在这宁静的夜里,除了踢踏的脚步声外,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有感于这种沉闷的氛围,爷爷率先打破了此刻的幽静:“际安,是谁发现黑毛尸体的?”
“叔,好像是寨子里那个游手好闲的烂脑壳。”际安恭敬的回答到。
“是他?”他大半夜的跑到山上去干嘛,难道又想偷鸡摸狗?”
“我看这事,八成和他有关!”爷爷略带愠怒的说。
“叔,烂脑壳这人平时虽然行为不端,但应该还不至于下此毒手吧?就他那胆小怕事的样,你觉得他敢吗?”
“何况黑毛在村里也算是指头都能数得上来的好手,你看上山下河哪一样他不行?”际安平静的分析。
“际安啊,人不能只看表面,你别看烂脑壳这家伙平日里唯唯诺诺,越是这种人越不能小觑。古今中外,往往有许多事情就是败在这种小人的手上,你今后要对这种人长点心眼才行。”爷爷语重心肠的说。
“谢谢叔的指点,我明白的。”际安谦虚的回应爷爷。
“对了,际安,你给我说说看,那黑毛的尸体有什么征兆?”
“叔,一提起这尸体...........就让人寒毛直竖,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际安面带俱意的回答。
“哦,不是人干的?
听你的语气,莫非???”爷爷面带疑惑的反问。
“没错,村长和蛊妪都去看了,说是不像人为的,极有可能是那个东西。”
“哦,我知道了,咱们走快点吧。一会晚了怕是会再出什么乱子。”说罢之后,二人都加快脚步往龙头山上走去。
其实爷爷也是懂行之人,甚至算是族中的顶尖高手,对于风水堪舆,阴阳五行,都非常有一手,是以一看际安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何况连平日里鲜少出门的族长和深居简出的蛊妪都出动了,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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