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吧,使劲跑吧,嘿嘿嘿嘿......”
秦子骞扭头就跑,呼啸的风从脸上刮过,丝毫感觉不到。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调整方向,甚至不需要去走路。
寂静的乡村小路上空无一人,两侧的村屋透着沉重而压抑的褐绿,大眼一扫,竟有熟悉之感,听着身后的窸窣的声响越来越近,他又加快了速度。
成为一只鬼,速度和力量都不同程度的提高,只不过微微一晃,就到了乡村的拐角。
木头咯吱吱的响声敲打着他的听觉,在隆隆风声中,他疑惑着向声响来处的左边望去。
米家的古屋赫然就在眼前,那屋檐、大门殷红如血,像是抵御着什么东西的冲撞,看上去像是微微颤动,承受着不少的压力。
阴沉的天空,不见月亮和星光,一股白色烟雾从米氏大屋里袅袅上升,蓦地,就在离自己五步之遥,出现了一张惨白的男人脸,看不见他的身体,好像他就只有一颗头,在空中半悬。
秦子骞感受到了敌意,正想看清那男人的五官,就见那头颅后又出现了一颗人头。
像是滚动的水流,一张张人脸在大屋前显现,近百人的脸孔,每一张脸都带着憎恨和敌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的情绪。
一张张愤怒的脸孔慢慢移向他,由大变小的脸孔数目不断增加,越来越多,而且都只有露出颈部以上的部份。
每一张嘴巴都发出模糊低沉的叫声,秦子骞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只能感受到这些喧闹声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王八蛋,给我站住!”花北的声音又响彻在旁,它不像秦子骞,是一副没有躯壳的虚影,相反的,他需要呼吸和调整。
秦子骞在米氏大屋的门前耽搁片刻,他就紧追上来。
然而就在他做好了准备狠狠要取秦子骞性命的一瞬,见到了正在呜呜发抖的米氏大屋。
“不——!”
一声怒吼中,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反而飞快转身就逃。
“蓬——!”毫无预兆的,米氏古屋的沉重大门被冲撞开来,一股股的黑褐色的洪流,翻江倒海般吞噬着一切。
顷刻间,秦子骞的脚下被洪水积满,山摇地动,米氏大屋像是被奔腾的洪流击散,窗棂、门户瞬间迸出骇人的黑水,呈现出自然而倾泻的张力,往村落的四面八方流窜。
秦子骞心中狂跳,想不到死后竟然看到这种震撼场面!
这是......喷涌的黄泉?
回想不过几天前的经历,他脑海里登时出现地下皇城浸泡在黄泉的情景,无数的蛇兵尸体浸泡其中,白绿交集。
对的,盈央山就是阴阳山,是人死之后的必经之路,这喷涌的一定就是黄泉,在淹过整整八层的皇城和古村后,从虚村涌了出来。
他见古屋前的脑袋纷纷带着怨恨,没入洪流,感觉如针再背,因为他觉得那些脸孔是针对他发出指责的声浪。
虚村本来进行的祭祀是会成功的,如果当时前世的他并没有出现的话。
他的魂魄自然而然的飘离水面,此时的整个虚村,已经一片汪洋,所有关于祭祀“空”和“耀”的秘密,都被黄泉冲刷的一干二净,无法查出真正的用意了。
他不再耽搁,向着盈央山的山腰飘去。
他记得,米兰的鬼棺就在那里,是个极快进入地下的入口。
然而飘到那记忆的地方,却突然一愣,原本和蒋雅南一起填好的坟土被人重新挖开,露出一只黑乎乎的洞口,不大不小,正好是一个人趴着就能进入。
他愣了一下,就极快的飘了进去。
洞挖得颇为技术,稍微松软的地方都留下了不少空隙,无论是谁挖开的,都十分注意塌陷的可能性。
这是盗洞!
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吸了口气,潮湿而腐臭的味道传进了脑海,盗洞到了一半,还是塌陷,在阴湿的淤泥中间,一只满是褶皱和老茧的人手保持着微张挣扎的模样,整个身体被土块淹没,除了手,就剩下了花白而沾满黏土的一撮头发。
这是那个老头?“地下活地图”?
秦子骞默不作声,穿过淤泥,虽然没有看到死人的脸,但从他的一身穿戴,应该就是那个老头无疑。
能从戒备森严的地下皇城里安全的脱出,这才是真能耐,只是可惜,跑得再妙再快,也不比那肆意冲撞的黄泉。
四个盗墓贼,只剩下最后一个,估计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轰地山体一颤,秦子骞已经到了地下河的边缘。
原本的曲径小路已然被黑水淹没,整个脚下一片汪洋,凭借他现在的感觉,已经看到了延伸向下的数十条溶洞,就是不知道那一条才是真正通往地府之路。
再耽搁下去,自己的时间不够!
“若兮——!”他发出的不再是像样的叫喊,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
“呃——”,像是一个干涸的人喉咙里硬塞了一根发烫的红薯,又黏又堵。
“想说人话,得吃个把人才行。”昏暗的洞顶,慢慢飘下诡秘的一具躯体,脸上正是白瓷般诡异笑容的日游面具。
“堂堂阎罗大人,死后不靠血来指路,到这里误打误撞,做些什么?”她惦着脚尖,踏在黄泉的水面,活脱脱一副勾魂使者的姿态,轻轻把玩着手里寒光闪闪的锁镰。
“我忘记了,在亮村,阎罗快拉血拉死了。嘿嘿嘿嘿......”
“呃呃呃......”秦子骞说了一串话,连自己都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我肯定留在这儿啊,没有比守在鬼门关前收割魂魄来的更快,无论谁经过,这里都是必经之路,留在外边,还要提防阎王和十二罗帝的打扰。”日游轻笑,做了回答。
“你真把自己当阴帅了?”秦子骞又问,但是那声音,自己听起来都异常别扭。
“说吧?你来干什么?找魏安柒?”面具后的双眼,狡黠的弯起,却直透一丝光芒。
两人不约而同,向着盗洞的方向望去,只见淤泥翻动,噗地一声,晦气满身的鬼孩花北,从嘴里吐着土块,跃在了水面上。
“你还带了帮手?”日游捏紧了锁镰。
“玩水啊,算我一个。”花北抹了一下嘴巴,贼溜溜的双眼盯准了秦子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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