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未拐进大街的时候,前面就噼里啪啦地响起一阵鞭炮声。
田七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递给我一串鞭炮说:“挂在反光镜上放一串,这是一万响的‘落地红’,专门用来“除晦“的一种道具。”
我打开副驾驶室的玻璃,将鞭炮挂在反光镜上点燃,刚捂上耳朵,外面就噼里啪啦地炸成一片,抬头一看,空中沸沸扬扬地飞舞着红艳艳的纸屑,显得格外醒目的。
大老远就看到京宝斋门前摆着一溜酒席,上面都铺着一层红布,特别扎眼的喜庆。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端菜端酒的人,我看这场面不下百十桌酒席,规模搞得挺大,看来海爷真是下血本了。
陆陆续续赶来吃饭的街邻四舍都拱手向立在门口的海爷道喜,海爷春风满面,倒是来者不拒,一一还礼,一张大嘴高兴地快裂到耳根后面了。
我心想,海爷这回大摆宴席不知道又玩了个什么名堂,一个月好几回流水席,虽说整条街都是干这个的,也都心知肚明这是在搞“除晦”,但明面上没有个站住脚的理由,恐怕不妥。
车停在门口,我们一行人搬着行李走进京宝斋。大厅有几个头上缠着红布的大汉挡住我们的去路,他们手中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个装满鸡血的杯子,这些大汉用一根黄色的毛毛蘸着鸡血,点在我们的脑门上,每点一下就开口大喝一声,声若洪钟,要是胆小的人还真能被吓坏了。
这道除晦仪式是我第一次亲临感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当着众人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忍耐着挺过去。
点完鸡血,海爷拉着一根红线,将我们几个人围起来,手里高举着一个铃铛,绕着红线每走一步就摇一下铃铛,海爷也挺有意思了的,时不时地断喝一嗓子,随后拿着铜铃向我们指指点点。
田七虽然没有跟我们去哀牢山,或许跟我们接触的原因,这次也在除晦的人员当中。
我低头问她说:“我看点鸡血的黄毛毛挺熟悉的,是什么毛?”
田七压着喉咙小声说:“黄鼠狼的毛毛捻成的,黄鼠狼是半仙,能镇住那些刚出土的鬼气。”
我又问道:“那根红线也不是普通的线吧?”
田七看了我一眼说:“反正你是京宝斋的掌门,这些事你早晚要知道的,我索性一次性告诉你吧。这根红线是穿山甲的筋,据说能捆住鬼气不到处乱走乱窜。”
我张嘴还要问,田七说:“要问我爹手中的铜铃吧?这可不是道士的法器,它有个名字叫‘破魂铃’,正经八百人的魂魄一点事没有,要是阴气重的鬼气,那可就受不了喽,红线捆住它,再被破魂铃一震,顷刻间就是魂飞魄散。”
海爷围着我们走了一圈,突然张口说道:“除晦完毕,大家可以自由行动了。”他一脸激动地对着田教授亲切喊道,“大哥请屋里坐,自家兄弟,你却是我这的稀客,是不是还归罪我干了盗墓这一行?”
我早先知道的,海爷跟田教授是亲兄弟,俩人虽在北京生活,却极少串门拜访,我想其中必有缘故。
田教授呵呵笑着说:“老弟别客气,当哥哥的也有不是之处,原先以为你干的倒斗与考古行业背道而驰,我心里恨你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慢慢地也明白了,剑有双刃,既能杀人也能救人,不能因为它是一把剑,就一棍子打死说它是杀人凶器。”
海爷突然老泪纵横说:“大哥这样说,当兄弟的真是感激涕零呀,若不是不希望数千年的绝艺从此失传,我早就想洗手不干了,跟你老哥喝喝酒、饮饮茶多好。”
看着两亲兄弟聊得挺热闹,我心里也很感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个站在国家利益上兢兢业业地为了考古,一个站在老辈绝艺的角度上忍辱负重地开枝散叶,走的是同一条路,却是各为其主。
田七雀跃欢呼说:“大伯和我爹终于和好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我一愣问她说:“何来双喜临门?”
田七张望了一会,除了沈冰盯着我俩说话外,其他人都没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田七小声说:“大伯跟我爹说你们在沈万山水葬沉船找到了伏羲甲骨八卦术,这是第一大喜,是京宝斋有史以来最有收获的一笔!我爹和大伯斗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化干戈为玉帛,这算是第二喜。”
我嘴里喔了一声,心想这样说果真是双喜临门。
海爷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外面的人等急了,赖掌门喊开席吧,大家伙可就等着你一句话了。”
我苦笑一声,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京宝斋的掌门,于是踱步走到大门口,亮开嗓子喊道:“各位街邻,各位好友,我是京宝斋新晋掌柜子,在这里请大家吃好喝好,一起发财,一起捧场。”
琉璃厂一条街就这么大的地界,我当了京宝斋掌门这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众人见我年轻有为,纷纷说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京宝斋改头换面,新任掌门必定鸿运当头啊,可喜可贺。”
我端起旁边人递过来的酒碗,一一向大家敬酒,虽然我平时不胜酒量,但今日心情大好,竟然连着喝了几大碗,众人见我如此海量,忍不住个个翘起了大拇指。
敬完酒,田七和沈冰一左一右地陪伴着我走进地下室。里面挺宽敞,坐着这么多人一点不显得拥挤。
我走进去的时候,听见田教授对海爷说道:“这个人能打开伏羲之锁?”
我刚进来自然不知道他俩聊的这个人是谁,骤然听到有人能解开伏羲之锁,我也是无比震惊。
只听到海爷端详着桌子上的铁匣子说:“此人倒货在琉璃厂出了名,很多人只知道他是全职倒货的,但我海爷是什么人呀,这对眼睛人称‘火眼金睛’,固然看东西从未走过眼,但看人也一向很准的,他绝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否则没两下子,想吃下琉璃厂这碗饭恐怕没那么容易,这年月“诈货”多的是,却从未听说他被蒙过一次,就凭这副懂货的眼力劲,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倒货的。”
田教授见我回来了,抬了抬手,示意我先坐下。后面的话我听清楚了,这个人既然是倒货的,八成就是瘸子李,这个人总是讳莫如深,我早就感觉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不假思索地问道:“瘸子李干的活的确漂亮,眼睛也好使,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他能打开伏羲之锁。”
这句话问的巧妙,似乎一下子击中了话题的要害,这是大家伙都关心的问题。
海爷夸我说:“进门就扔一句重炸弹,没错,瘸子李是不一定能打开伏羲之锁,但我想除了此人外,恐怕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打开伏羲之锁的秘密。”
田教授笑眯眯地端起一碗茶,轻轻地喝了一口说:“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你再放烟雾弹,我们都得饿死这里,外面有吃有喝的,我们却在这里听你啰嗦。”
海爷呵呵笑着说:“大哥你还是那副急脾气,好嘞,我这说出瘸子李的秘密。”他看了几眼大家伙,虽然好几个生面孔,但既然能跟着我们一起盗墓探穴,肯定都是些信得过的人,他清了清喉咙说,“瘸子李是锁王李家后人!你们可别理解错了,这个李家锁王可不是现在开锁的专家,他们世代效力皇宫大内,专门负责为皇亲国戚打造精密的锁具,自古以来所有厉害的锁具,锁王李家都能打开!据说李家锁王世代单传,世上只有一人精通刺到。”
我们自然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锁王李家,但田教授考古一辈子,大大小小地见过不少墓葬锁具,锁王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田教授蓦然站起来,惊讶无比地说道:“李家锁王的后人还活着?他就是倒货的瘸子李?!”
我、大牛和田七知道瘸子李的底细,所以也跟着吃惊起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一代锁王?他活在古代可是高官厚禄,没想到今天没落到这个地步,靠着琉璃厂倒货养活自己。
我沉思说道:“瘸子李应该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请他开锁看看,伏羲之锁可是千古秘锁,对他而言也是个挑战。”
海爷点头说:”但凡能人异士性格都怪癖,见到伏羲之锁,不用我们劝说,他都想着迫不及待地打开,否则岂不是误了锁王的名声?“
瘸子李小道消息灵通,见京宝斋门口大摆筵席,肯定猜到我们盗墓回来了,他一定会借着蹭酒的机会来探探我们的虚实,因为我答应过他,这次为其带来一根千年尸妖的腿骨,瘸子李伤病久残,他自然迫不及待地过来医治。
忽然听到门外面有人通报喊道:“瘸子李来了,让见还是不让见?”
我们俱都喜出望外,我当先说道:“当然见了,让他到地下室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门外的人听见是我的声音,答应一声出去请人去了。
我这个掌门说话还是好使的,虽然没有海爷有威严,但毕竟是个掌门。
顷刻间,石门被打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慢腾腾地走了进来。
我赶紧对大牛说:“看好你的尸妖腿骨,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能交先给瘸子李,除非他答应我们开启伏羲之锁。”
大牛拍打着后背的背包说:“明白,这东西藏在我这保险得很,保证不见兔子不撒鹰。”
瘸子李来过这间地下室,见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开会,愣了一下说道:“这么多人呢,不方便的话,我先外面等等。”
海爷呵呵笑着说:“你瘸子李不是外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尸妖腿骨让别人看到总是不妥。”
瘸子李喜出望外地喊道:“尸妖腿骨找到了?在哪?赖掌门果然守信用。”
大牛指了指后背的背包说:“尸妖腿骨在我这呢,我们掌门说有事还得麻烦你。”
瘸子李似乎想到了什么,直言不讳地说:“份子钱我全部让出来,还另外给一笔钱算是感谢。”
大牛脸色一喜,但被我使劲瞪了一眼,立刻乖乖地耷拉下脑袋,再也不敢多嘴。
我说道:“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也看得不太重,想请你打开一把千古之锁。”
瘸子李脸色僵硬地说道:“开锁?开什么玩笑?要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需要我转手,这事好办,我一个残废不会开锁啊。”
海爷站起来,对着瘸子李拱手敬礼说道:“李家锁王还有开不了的锁?如果能打开伏羲之锁,你们世代李家锁王也算是实至名归。”
“伏羲之锁?”不愧是锁王,瘸子李顿时惊诧莫名,脸上喜不自胜地说道,“能让我看看吗?”
瘸子李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身份既然被我们获知,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海爷和田教授指着桌子上的铁匣子说:“这就是盛放伏羲甲骨八卦术的铁匣子,外面锁着就是伏羲之锁。”
瘸子李拖着残腿上前看了两眼,仰天哈哈大笑,语出惊人说:“伏羲之锁为千古之锁,放眼天下只有李家锁王能开!你们算是找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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