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小跑着回到那片坟地,把夏星‘告诉’我,昨晚有东西吸她的事,以及我的推测,讲给了高老头儿。
两人来到那片林子里。
头天上午下过雨,这林里的湿气被阳光烤晒出来,沾在身上,感觉皮肤有点发痒。
林里的树稀稀拉拉的,全部都是白杨树。地上有落叶层,但并不厚,应该是经常有人清理。脚踩在落叶上,吱吱的往外冒水泡儿。我跟着高老头儿,一时看看树上,一时又看看地下。
忽然间,高老头儿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我紧张的,小声问。
老头儿怔怔的盯着地上,冲我抬了下手,然后一点点的蹲了下去。
我正纳闷他要做什么时,他伸出枯瘦的手,从两片白杨叶之间,捡起一个东西。
那看起来也是一片树叶,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给烧过,很细小,分辨不出是什么树的叶子。
老头儿拿着那片树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目光,盯着林外的远处出了一阵子神,起身说道,走哩。
“走?”我愣问。
“嗯…”
一路上,老头儿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夏玲家,夏玲老公正在院子里转圈子。见我们回来,急忙迎了过来。
他嘴巴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就被高老头儿喷着唾沫星儿给顶了回去,“小吴我问你。”
“啊?”他愣了愣,“问…什么?”
“你们祖坟地那一片地方,有没有那啥,烧死过树?”
“树?没有啊。”
“你仔细哩想想。”
夏玲老公用右手掐着额头,想着想着,突然把手一松,“哦,我想起来了!”
“想起啥哩?”
“烧死倒没有过,那一年,有一棵树被雷给劈死了…”
夏玲老公说,他们家那祖坟地后面的那座土丘上,原本生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他刚记事那时候,那里就有那棵柳树。据他爹说,是他爷爷经风水先生点拨种在那里,守护底下他们家祖坟地的。
他小时候,一到了春天,经常跟小伙伴儿跑去玩儿,在那柳树的树身上爬上爬下,折下柳枝,抽下皮做哨子。
后面的一年,有一次下大雨,雷轰电闪的,一个雷劈在那柳树上,把那树给劈死了,树身被雷劈的焦黑。
他爹是个很迷信的人,当时把他爹吓得了不得。生怕是他家不知怎么惹怒了天神,天神派雷公下来,劈了守护他们家祖坟地的树。
第二天,他爹买来各种贡品,带着全家人跑去那棵树底下,又是烧香又是磕头,求天神饶恕他家。
折腾完以后,对于怎么处理那棵树,他爹犯起了愁。树已经死了,任由它在那丘上,肯定不行。刨回来烧火,更不行,那树是先辈栽的。琢磨来琢磨去,他爹最后带人把那棵树刨了,埋在了坟地旁边的树林子里…
“怎么了大叔,干嘛问这个?”夏玲老公问。
“怎么嘞?”老头儿眼睛一瞪,“你跟小玲俩一直没有孩子,就是那棵死树哩树灵在捣鬼,它把跑去你家祖坟地哩胎灵都给吃啦!”
我跟夏玲老公两个都被惊住了。
“树…树灵?”夏玲老公问。
“可不是咋哩。”
“树也有灵?”
“咋没有哩?万物,只要是有生命哩东西,就有灵,树咋没灵?阴宅,尤其是祖坟地,那里最忌讳有死树,更别说被雷劈过哩树啦,你爹真是糊球儿脑瓜子,还把那树埋在坟地边林子里,他人哩?让他过来,我训训他!”
“他…他早就过世了。”
“哦,那算嘞。”
“大叔,我找人把那死树刨出来,是不是就没事了?”夏玲老公问。
“就这样去刨?你死都不知咋死哩,那树灵不知道吃了多少个胎灵,现在都快成精了个球儿的了…”
“那要怎么办?”夏玲老公抹着脑门儿的汗问。
“别吵吵,让我想想…”
老头儿点着旱烟,往院子里的树荫底下一蹲,那条大黄狗跑过来磨蹭他,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跟夏玲老公两个都不敢打扰他。
终于,老头儿起身站了起来,夏玲老公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啥…”
“大叔你说。”
“你得找五个,年命属金哩人。”
“年命属金的人?”
“对喽,比如…”老头儿掰了掰手指头,“1970年生哩,农历庚戌年,庚是年命,五行属金…”
老头儿又说了几个年命属金的年龄,夏玲老公听的直点头。此外,还需要五面铜锣,就是民间戏班子敲的那种铜锣。
根据五行生克,金克木。至于铜锣,在术师手里,是用来镇邪化煞的。让五个年命属金的人,站在埋那棵死树的那片林子的五个方位敲锣,这样一来,那树灵就不敢作怪伤人…
五个人不难找,找五面锣却不容易。夏玲老公东跑西颠的找了两天,才把五面锣找齐。
这天中午太阳很烈,十二点刚一过,我们就往那林子进发了。除了花钱雇来的五个年命属金的人,夏玲老公还从镇上叫来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两个人搬梯子,剩几个有拿锯子的,有拿斧子的,还有提汽油的,扛铁锨的。
来到那片林子,夏玲老公根据记忆,指出当年埋那棵死树的大体位置,就是当初高老头儿捡树叶的那片地方。
老头儿往外围五个位置一一指了指,命那五个人分别站在那里敲锣。‘咣咣’的声音,震的人耳骨生疼。
把梯子架到树上,夏玲老公爬上去,用锯子锯掉了几棵树的一些树枝,使阳光得以直射下来,照到埋死树那块地方。
锯完树枝,高老头儿一声吆喝,几个壮汉挖了起来,铁掀翻飞,尘埃飘扬。
挖着挖着,挖到东西了。那东西被从土里掘出来以后,除了高老头儿以外,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其中一个胆子小的,把铁掀一扔就跑。看着那东西,我两条腿也有点发软。
那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形的东西,长度跟一个成年人的身长差不多。除了没有五官,胳膊、腿、手、脚,通通都有,甚至还有头发,枝条状的东西构成的‘头发’…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这东西的‘手’,它在动,一伸,一蜷,一伸,又一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高老头儿叫道:“不想死哩就别停,接着敲锣!”
没人敢下去把这东西抬出来,只能我跟高老头儿两个亲自动手,我也是硬着头皮,我抬脚,老头儿抬头。
两个人敲着锣打头,三个人殿后,我跟高老头儿抬着那东西走在中间。除了夏玲老公以外,其余人全部远远跟着。
往北一直来到一处河堤,老头儿命众人停了下来。把那东西往堤上一放,老头儿噗噗的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抡起斧子劈了过去。
没劈几下,一种腥臭的东西从那东西里涌了出来。一直将那东西劈成好几块儿,高老头儿才停住手。把那些碎块推到一起,丢了几道符纸在上面,浇上汽油,一把火点了。
臭气熏鼻,噼噼啪啪烧了很久,火才熄灭。高老头儿用铁掀把那东西烧剩的残渣全部拍碎,铲了撒进了河里…
回去的路上,高老头儿说,就是那东西在作怪,它就是那柳树死后的灵。多年以来,它不知吃了多少跑去那坟地的胎灵灵体,已经变成人形了,如果再过些年不管,它就能离开那地方,到处跑了…这简直匪夷所思,光听着就够吓人的。
这天晚上,高老头儿又去了这小镇东南的那座土丘,也就是‘往生门’那里,捉胎灵去夏玲老公家的祖坟地。我没跟他一起去,因为我下午回来后吃西瓜吃坏了肚子。
晚上跑了好几趟厕所,最后拉的人都快虚脱了,摇摇摆摆回到夏星那间卧房,我一头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卧房的门缓缓的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古装衣服,看不清面貌的女人。我想动,但一动也动不了。那女人来到我床边,说让我以后好好对夏星,然后她就不见了。我一下惊醒过来。
从床上坐起,我用手一摸,脑门儿上全是汗。看向卧房的门,关着的。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风吹动卧房窗外的树叶,摇摇曳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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