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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凛,料到此处当是神藏山北震谷与还魂神梧。
风声呼啸,大雾弥合,反倒更加厚重起来。彻耳聆听,洪谷中传来巨浪似的咆哮声,在这凄迷的暮色里,说不出的苍凉诡异。
突然听见还魂神梧下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哎呀呀!怎么现在还不醒啊?真是奇哉怪也!”
又一个飘忽的声音叹道:“我早就说过了,紫槲花万万不可入药,奈何七弟、八弟胡搅蛮缠,无的放矢,草菅人命,呜呼哀哉!”
又听两个声音一齐叫道:“不对不对!第一,这是紫槲花,非草叶,故不是草菅;第二,它是兽不是人,自然没有人命之说;第三,他早就嗝屁了,原本就是死人一个,还草菅个屁;第四,他娘的腿的,你怎知是紫槲花的缘故?无的放‘屎’?污我清气!”声音嘈杂,吵作一团。
南宫易蓦地听出这四人的声音,又惊又喜,颇有他乡遇故交之感。
夏启功朗声道:“恶谷十大巫仙敬安,元泱五大帝国尊、姬、仙、侯、泱外邦族王侯特来拜诣!”群雄轰然,无不生出凛然敬畏之感。
却听幽精悔、胎光枉怒吼狂啸道:“他娘的腿的,我管你是骡子是马,老子说好了不见外人,你带他们到这里干嘛?快快滚开!别干扰老子治病!”
众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夏启功微觉尴尬,正要说话,南宫易哈哈笑道:“十个老毒物,老朋友来看看你们,也不欢迎吗?哎呀呀,真是悲痛欲绝啊!”
恶谷十毒齐齐惊呼,天冲纤、灵慧艳颤声惊喜道:“俊小子,是你!你来看姊姊吗?姊姊想死你啦!”
香风呼卷,两个玲珑曼妙的五寸精灵佳人骑乘蜻蜓蹁跹冲出,倏然在南宫易鼻尖前站定,笑颜逐开,欢呼雀跃,冷不丁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众人轰然大奇,馨儿冷冷地横了南宫易一眼,心下更觉悲苦,转过头去。海神却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来者不拒啊!”
天冲纤、灵慧艳瞪了她一眼,插着腰娇嗔道:“贼婆子,我们郎情妾意,恩爱欢好,你管得着吗?”声音清脆悦耳,听得群雄心中大酥。
海神嫣然道:“元泱没有人比我更管得着了,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儿子!”
天冲纤、灵慧艳啐道:“贼婆子胡说八道……”见南宫易苦笑点头,两女惊咦一声,花容失色,急忙捣住嘴,朝着海神粲然微笑,细声细气地款款行礼道:“天冲纤、灵慧艳拜见婆婆大人。”
群雄又是一阵轰然,海神痴痴而笑,心情稍稍转佳。倒是南宫易颇感尴尬,偷偷瞟了一眼玄天灵女,却见她淡然微笑着凝视自己,殊无不悦之意,心下登时放心。
恶谷八毒哇哇乱叫,对天冲纤、灵慧艳贪恋美色、投敌叛变大感痛心疾首,不过似乎对南宫易颇具好感,“哎呀呀,真是悲痛欲绝啊!”了一阵之后,便同意群雄进入,但为不打扰他们治病,群雄须站离在十丈开外。
各国贵女见南宫易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恶谷十毒,芳心倾慕更甚,无不秋波频传。
群雄在还魂神梧十丈外团团站定,潮阁圣后双袖轻摇,青光氤氲,四周雾气层层淡去,视野逐渐清晰分明。
神梧长须垂柳似的摇摆飘曳,碧绿的草丛中,一粒巨大的赤红色的透明蚕蛹在风里轻轻颤动,透明蚕蛹中赫然匍匐着狻猊,巨眼紧闭,银鳞黯淡,显然已死去多时。
恶谷八毒围绕着狻猊徐徐打转,口中念念有辞,不住地将黑色的水滴撒向透明蚕蛹。水滴触及透明蚕蛹,立刻消融,透明蚕蛹轻颤,彩光流离飞舞。
如此过了片刻,八毒方才停了下来。伏矢幻、雀阴垣探头探服,小见祝嫣红,大感失望;但陡然瞥见妙韵灵女,大喜过望,又瞧见众多美女,乱花迷眼,更是张大了嘴,笑得合不拢来。
幽精悔、胎光枉瞪着南宫易叫道:“臭小子,你来找我们干嘛?难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吗?他娘的腿的,想也别想!”天冲纤、灵慧艳娇声不依。
潮阁圣后淡然微笑道:“诸位医神巫仙,不知狻猊神兽可有复活之望?”
恶谷十毒大感尴尬,幽精悔、胎光枉哼道:“他娘的腿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们已经给它注入了还魂神水,如果五日内仍然不能醒转,就是叫亘古龙祖也没用了。”
贝妩岚娅柔声道:“原来如此。诸位医神巫仙,我们想看看这狻猊神兽内的真身,应当不打紧吧?”
伏矢幻、雀阴垣见她华贵美丽,登时吞了口谗涎,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仙姑想看多久都没问题!”
贝妩岚娅嫣然道:“如此多谢了。”
水色千秋朝前走了数步,须眉飘飘,长声道:“老朽不才,愿以千秋琉璃盏为潮阁圣后洗清冤屈。”
潮阁圣后嘴角冷笑,淡淡道:“千秋真仙请吧!”
水色千秋躬身行礼,长袖飞舞,千秋琉璃盏旋转飞出,呜呜激响。众人凛然凝神,屏息观望。南宫易见海神花容雪白,指尖轻颤,知她极是紧张,当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千秋琉璃盏在夕阳下闪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电似的穿透赤红色透明蚕蛹,笔直地投射在狻猊身上。水色千秋默念法诀,千秋琉璃盏急速翻转,霓光闪耀,狻猊周身震动,水波似的幻化开来。
眼见狻猊光影波荡,逐渐化为人形,众人不禁紧张起来,几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气泡。
海神心跳怦然,紧紧地握着南宫易的手,掌心冷汗淋漓。南宫易瞥望木无表情的潮阁圣后、脸色惨白的馨儿,咬牙心道:“狻猊一化为牧大侠,我便封住娘的经脉,带她离开神藏山,决计不能让她与潮阁圣后殊死决斗。”
“哧哧”轻响,狻猊变幻的人形越来越是清晰,水纹摇荡,蓦地彩光怒放。众人突然齐声惊呼,南宫易陡地一惊,“啊”地一声,又奇又喜。那人乌发虬髯,骨骼粗壮,分明不是牧战野!
众人轰然,馨儿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抽紧的心陡然松弛下来。无声地抽泣着笑着,泪珠一粒颗地划过嫣红的笑靥。短短半个时辰,她仿佛经历了几回生死,几个悲喜的谷底浪尖。
海神紧紧抓握南宫易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连颤声问道:“真的不是他吗?”惊喜激动,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南宫易狂喜骇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分明亲眼看见潮阁圣后杀死牧战野,为何这狻猊的真身竟变作了其他人?
狻猊、牧战野既死,又被风神儿背负着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飞魄散,根据震敝法诀,根本不可能再将牧战野从狻猊体内解震而出。难道……难道这狻猊竟是另外一只吗?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决,狻猊乃是百年前从镜心湖底龙窟中降出的凶兽,只此一只而已。念头百转,百思不得其解。
贝妩岚娅惊怒骇异,突然嫣然笑道:“海神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难道你还认为这是潮阁圣后的障眼法吗?”
海神被她这般提醒,花容微变,冷笑道:“是了,惊雷帝国的道入幻境元泱闻名,隔了这么远,想要闭目塞听也不无可能。且让我看个究竟!”突然闪电似的跃起,朝那赤红色透明蚕蛹疾冲而去。
潮阁圣后大怒,喝道:“得寸进尺!你当这里是琼海吗?”倏然横冲,白衣飘舞。“叮!”一道耀目青光厉电似的爆涨飞舞。
众人失声,眼前一花,紫白人影交错飞舞,光芒碧气怒啸激撞。轰然震响,凌厉狂猛的气浪滚滚迸飞,沙石****,还魂神梧长须倒舞,碎叶纷飞。群雄纷纷朝后飞退。
海神见她阻挡,再无怀疑,格格厉笑道:“贱人,还敢耍诈欺瞒!”悲怒剧痛,肝肠寸断,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蓦地厉声长啸,红袖轰然鼓舞,碧光幻影四射怒爆,众人只觉狂浪劈面,飓风席卷,呼吸不畅,几欲随风卷起,心中大骇。
远远望去,海神仰头娇叱,赤发倒卷,赤甲苍恐兽真气澎湃吞吐,破体冲出,仿佛几条碧绿腾蛟兽缠舞冲天,咆哮飞扬。
韦爵爷面色大变,骇然道:“糟糕!圣主要大开杀戒了!”
南宫易大惊,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心中突然一凛,微觉不妙。蓦地抬头,却见一道淡淡的青影霹雳似的从空中劈落。“仆”地一声轻响,那赤红色透明蚕蛹忽然碎裂。那道人影俯冲反抄,倏地扛起狻猊,破空飞去!
奇变横生,众人惊呼。
南宫易大喝道:“放下狻猊!”
断刃电舞,青光轰然爆射。那人头也不回,随意反手弹指,“哧”地轻响,碧光一闪,南宫易只觉刃尖一震,周身酥麻,硬生生被震飞五、六丈!心下大惊,奋力瞬移追去。
海神、潮阁圣后如梦初醒,花容变色,一齐冲天飞掠,娇叱声中包抄疾追。群雄轰然,纷纷驾鸟尾追。
那人去势极快,直逾闪电,刹那之间已到了北震谷飞崖边。暮色凄迷,大风呼啸,谷底云雾如潮汹涌,滚滚弥散,寒气袭人。众人座下圣禽神兽惊号悲鸣,突然盘旋不前。
夏启功大喝道:“前面是本国禁地,擅入者严惩不怠!”那人听若不闻,倏地凌空踏步,冲入浓雾之中。
众人齐声大喝,十几道狂猛汹汹的青光白气凌烈飞舞,天地陡亮,雾霭破散,眩光刺目流舞。
刹那之间,惊雷天尊的“九天逆影刃”、潮阁圣后的“天光曜月痕”、海神的“赤甲苍恐兽斩”、南宫易的断刃、焱炘的天焰离火术、夏启功的“震阳青狮獠”、於莫轩的胜邪刃……一齐出手!
那人翻身飞舞,轻叱一声,周身碧光幻影迸放,手臂扬处,一道六丈余长的碧光幻影轰然横扫。
“轰隆隆!”山壑间轰雷回荡,气浪炸飞,光芒炽白,天地突然变作惨碧颜色。那人倏地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借助那气浪推送之力,背扛狻猊,急电似的朝北震谷深处坠落,瞬间不见踪影。
众人骇然,心头一齐泛起连串的森寒疑问:此人究竟是谁?竟能以一人之力,抗击当世十余绝顶高手,安然逃出重围?他又为何要将狻猊抢走,逃入这凶险难测的神藏山禁地?
群雄驭禽盘旋,裂壑尖牙林立,白雾森森,深不见底。一阵寒风从洪谷深底倒卷狂舞,雾霭迷离,仿佛从地狱中呼啸而出的阴风鬼霾,吹得众人鸡皮疙瘩浑身泛起。
夏启功摇头沉声道:“北震谷深及两千丈,到处都是妖兽毒雾,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南宫易怅然心道:“狻猊既与那神秘人一齐消失北震谷,牧大侠生死之谜也从此再也无法揭开来了。”隐隐之中,又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海神粉靥惨白,在寒风中摇曳不定,突然格格笑道:“牧大哥,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放你走了!”紫衫翻飞,突然朝洪谷深底闪电冲落!
众人大惊,南宫易心下一沉,待要反手抓握,已然不及,大叫道:“娘!”热泪蓦地迷蒙了眼睛。
雾迷深壑,风号寒谷,唯有余音袅袅,幽幽在耳。
群雄面面相觑,惊雷天尊慨然叹道:“好一个重情守义的奇女子!”
潮阁圣后闻言脸色微变,蓝眸中闪过黯然神色。
冷风吹来,南宫易心中森寒悲戚,空空荡荡。他自小父母双亡,流浪元泱,遇到牧战野,敬爱崇仰,一如父亲。后来又与海神戚戚投缘,心中早已将她视为娘亲。
此刻,眼睁睁地望着海神不顾一切地追随狻猊遗骸冲入这凶险洪谷,消失不见,自己又仿佛回到从前那无亲无戚的孤儿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