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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卷处,暗香袭人,潮阁圣后翩然而入。馨儿嫣然行礼道:“娘……圣母。”
潮阁圣后目中闪过欢悦之色,微笑道:“你好些了吗?”瞥见丰七娘,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凝固。
水七娘悲喜交集,忍住热泪,跪伏颤声道:“罪婢水七娘,拜见圣母。”潮阁圣后眼角泪光滢然,半晌方哑声道:“是你。”
水七娘低声道:“罪婢……罪婢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圣母了。”心潮汹涌,泪水倏然滑下。
南宫易站在其中,颇觉尴尬,当下咳嗽一声,行礼告退。潮阁圣后微微点头,也不挽留。唯有馨儿心下失望,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棂,直见他背影消失在宫墙后,方才回过神来。
南宫易出了神藏山,在赤枫林中穿行。艳阳高照,冰峰连绵,乍风吹来,清凉舒爽,心中说下出的舒畅快活。忽见几个侦讯卒骑着插翅兽从旁侧飞崖急掠而过,神色匆忙,当先一人正是那飘鱼子。当下叫道:“飘大将军,急着去哪儿?”
飘鱼子见是他,脸上一红,勒兽盘桓,笑道:“神少取笑了,小人刚将馨儿姑娘登位长乐郡主的消息传给夕瑶峰卿客馆,又急着赶回神藏山给潮阁圣后、惊雷天尊圣主报信呢!”
南宫易道:“报什么信?”
飘鱼子道:“适才在夕瑶峰上,小人看见奎木月乌神禽,恐怕潮阁琼酿会上失火了,所以给圣母报信去。”拱手告别。
“奎木月乌神禽?”南宫易心中一动,想起曲风扬说过,玄风帝国三神灵禽之中,有一只凤首神禽,傲慢凶猛,名为奎木月乌。它所经之处,多被磷火所焚。想来飘鱼子所见的便是它了。当下又叫道:“眼下有曲风扬公子的消息吗?”
“曲风扬公子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圣主派了九个侦讯卒团寻找,一定很快便有消息了。”飘鱼子远远地手舞足蹈,高声应道。
沿着陷崖绕行,大风鼓舞,夹杂着禽鸣兽吼和嚎哨锣鼓之声。循声眺望,万里苍宇群鸟翱翔,彤云般地涌向神藏山群峰。山壑间飞车穿梭,彩旗飘飘,鼓乐喧哗隐隐可闻,都是赶来参加潮阁琼酿会的五大帝国群英。
后日便是潮阁琼酿会了,往年此时五大帝国贵侯早已悉数毕集,但今年元泱内乱频仍,情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截至前一日夜间,其他四大帝国中除了於莫轩。妙韵灵女、玄天灵女之外,其他至为重要的尊、姬、贵侯都尚未来到。今日瞧这光景,当有许多客卿赶至。
想起昨夜玄天灵女欲语还休,南宫易心里一动,骑乘雷电鹜改道前往思寐崖卿客馆。远远地果然便瞧见峰顶人头攒动,极是喧闹。
惊雷帝国卿客馆共有九百九十九座石屋,按天乾、地坤、玄风、碧雨、天焰、惘云分为六大区,分别座落于夕瑶峰、佩兰峰、莫敛峰、思寐崖、临江崖、倚天崖上。他所住的佩兰峰上的天乾卿客馆多是招待泱外王侯贵族;而思寐崖玄风卿客馆则是接待玄风帝国客卿。
自蒲风之变以来,他与曲风扬便成了玄风帝国的眼中钉,此刻瞧见许多玄风帝国贵侯毕集,他不愿生事,当下悄悄绕转到崖后,寻访玄天灵女。岂料那石屋中空空如也,不知她身往何处。南宫易心下失望,乘鸟归去。
回到佩兰峰,飞崖上亦多了数十辆飞车,俱是驾以奇兽珍禽,华贵已极。卿客馆前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极是热闹。只是除了穿梭其间的惊雷帝国众迎宾使外,那些宾客多奇形怪状,服饰特异。
以那些飞车的旗饰推断,这些显贵当是来自珚海乌孙国、西夜国、熔焰国、龟兹国等地。
珚海诸国除了卑陆国、疏勒国,与温宿国之外,大多臣服天焰帝国与惊雷帝国,南宫易殊不相识。眼见那众多怪人气宇轩昂、神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穿梭,颇觉滑稽有趣。生怕自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恼这些异国贵侯,当下忍着笑目不斜视,迳直穿过大门,沿着杉树林间的小路朝自己下榻的石屋走去。
未到屋前,远远地便望见门前围聚了数十人,喧哗张望。那些人服色各异,长相出奇,也不知是哪些番国的王侯。
有人叫道:“海神神少来了!”众人瞧见南宫易,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缙。
南宫易又惊又奇,凝神听了片刻,才知他们原是海外番国的贵侯使节,今日听说海神神少下榻此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特来拜会。又听说神少之妹被惊雷天尊立为惊雷帝国郡主,激动万分,普天同庆,送薄礼若干聊表敬贺云云。
南宫易被如潮阿谀、漫天唾沫星子逼得直往后退,好笑又好气,心道:“消息传得好快,立竿见影。这些人中不少是天焰帝国、碧雨帝国臣邦,显是两不敢得罪,到此铺条后路来了。”
心念一转,笑道:“多谢诸位。再过片刻,恒天君和天焰天尊也要派使者前来道贺,众位索性留下来一齐喝杯茶水,叙叙情谊吧!”
众番侯登时变了脸色,纷纷赔笑推托有事,放下礼物,刹时走得一干二净。
南宫易松了口气,忍俊不禁,但又想这些泱外小国受各国威慑,谨小慎微不敢有所闪失,又不禁觉得可怜。摇了摇头,将满地礼物拾了起来,推门入屋。
还未坐定,又有一批番国贵国赶到,争先恐后,颂词如潮。南宫易无奈苦笑,唯有故技重施、将他们吓走。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竟有大小三十六国、八十一个城邦轮流登门拜贺,礼物堆积如山。想来此刻神藏山门口更是车马拥挤,摩肩接踵了。
南宫易心下好奇,随意翻拆了一些礼物,越看越惊,珠宝翡翠倒也罢了,许多礼物竟是殊为罕见的元泱至宝。譬如熔焰国的定火神珠,西夜国的万里长飞金翼、乌孙国的玄龟甲、康居国的火鳞蚕丝袍、且末国的招魂镜、长生国的天地神卦……奇珍异物,琳琅满目。
这些异宝多为各番国王侯贵国自身携带的神物,极之珍贵。想来是今日抵达神藏山,听说此事后,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又担心落人之后,竟不惜将不离不弃的随身宝物献了出来。
南宫易叹了口气,把玩着那温润光滑的天地神卦,想到这些番国战战兢兢地讨好自己,生怕惹祸覆国,心下殊无欢悦之意。微微一笑:心道:“只是便宜了馨儿丫头了。”
脑海中闪过适才馨儿那调皮欢喜的如花笑靥,心中一阵温暖。嘴角微笑,忖道:“是了,这些不拿邦国献了如此重礼,我该送些什么给那丫头呢?难不成真的盗得天上的日月双星吗?”
心中蓦地一动,莫失莫忘珠急剧飞旋,想起《万里元泱图》中有一段记述到:“光明山再往东南五百五十里,名为星辰山,山势奇崛,草木葱荣,多薰衣之草,所为甚怪,禽兽毕集。此地气候无常,终年积雪不化。山顶有一处银潭,潭中生有一方怪石,可以将潭中的水电吸而去”
南宫易大喜,自语笑道:“好妹子,就让为兄为你摘星辰山苍宇之星去吧。”当下起身出门,解震雷电鹜,冲天飞起。
太阳西斜,苍宇如洗,南宫易瞬移乘鸟,倏然从巍峨银顶之间穿过,沿着白雪皑皑的神藏山脊,朝东边天际翱翔而去。
阳光刺眼,南宫易的怀中突然亮起一道绚目的彩光,他伸手探去,竟是那长生国敬献的天地神卦。想是刚才把玩之时,急着出门,顺手塞入怀里。
当下索性取出端详那天地神卦直径一寸,手感颇沉。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在正午阳光下更象是青紫色的萤石,圆润通透。周围均匀地围刻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所属,又分一环圆轨刻了天干地支。阳光照射在天地神卦当中,闪耀八种光芒,恰恰组成太极八卦图,太极八卦图中有一根神光正指着未时金属甲位。北面刻着细小的上古文字,无一识得。
《万里元泱图》记载,这时轮乃是亘古龙祖取鸿蒙神女封天的神女石所制,与乾坤指南车、鸿钧日晷并称元泱三大奇宝,神力无穷。可惜流传至今,无人知晓如何发挥这时轮的神力,只能当作时刻来使,实是大材小用。
眼下已是未时,星辰山距离翡翠丘群峰约有七、八百里,以焕翅鸳翼力,黄昏之前当可抵达。倘若顺利,他可在午夜前赶回神藏山,将苍宇之星送给馨儿。想到此处,南宫易微微一笑,将天地神卦收回怀中,大声驱鸟急飞。
黄昏,落日浮沉,暮云合壁,寒鸦雪惊漫天唉唉呜叫,瞬移横空归巢。
南宫易远远地望见西边熊熊晚霞之下,一座高山孑然而立,在绵绵群丘之中鹤立鸡群。天地苍茫,那山气势陡绝,雪岭如冠,映衬着暮色,更宛如孤高桀骛的仙人。
南宫易数月以来见识元泱无数奇山险峰,却无一处有这等傲岸之姿,心下暗赞,揣想当是星辰山。轻拍鸟颈,驾御着雷电鹜笔直冲去。
距离那星辰山数里之时,忽听一声尖锐禽鸣乍然响起。
云霞飞舞,群鸟惊散,星辰山半山突然奔窜起十丈来高的艳红色火苗,恣肆燃烧。
一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林鸟惊号盘桓。
雷电鹜见着火光,登时唦唦欢鸣,展翅疾冲。南宫易心想:“这山一半积雪,一半茂林,颇为好看。若是烧得黑漆漆一片,忒也可惜了。”凝神聚气,决计一赶到半山,便立时以激浪涌真气扑灭火势。
突见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飞崖震动,积雪滚滚崩落,如云飞,如雾散,登时将大火扑灭。
南宫易又惊又奇,不知那谷中藏了何方高人。正自好奇,又听那尖锐禽鸣急促如雨,似是恼羞震怒,半山火光四起,又有几处瞬间着火。金光青气随之纵横飞舞,如翠烟弥合袅散,雪崩连连,素浪拍舞,赤焰立时熄灭。
尖锐禽鸣高亢破空,一只赤色凶禽穿透漫漫雪雾,矢也似的冲起。
南宫易凝神望去,那赤色凶禽凤首火翎,赤羽似焰,红纹镶嵌,赤冠胜火,尖喙如雪,双翼狭长优雅,双爪锋利,竟与《万里元泱图》中描述的玄风帝国神禽奎木月乌毫无二致。正午时飘鱼子曾说及此神禽,想不到它半日之间竟已移驾星辰山。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翩然飞起,衣袂翻飞,青丝扬舞,在暮色飞焰中如蛊仙乘云“玄天灵女!”南宫易惊喜之下,脱口而出。今日寻她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处邂逅。雷电鹜高声欢鸣,急速俯冲而去。
玄天灵女循声回眸,容颜宛如冰雪消融,闪过一丝欢喜之色,道:“公子你来得正好,将情殇刃借我一用。”
南宫易如聆圣旨,高声应诺。指尖一弹,青光出鞘,龙吟不绝,断刃稳稳地飞到她兰花也似的素手之中。
玄天灵女柔荑舒展,断刃当空绕舞,金光回旋,突如青电破空,朝那奎木月乌鸟射去。
奎木月乌尖声怪鸣,长翼舒张,在湛蓝色的空中穿飞辗转,螺舞缭绕。断刃翠芒闪闪,紧随其后。刹那间漫空青光如带,纵横交错,众鸟惊啼飞散。
南宫易驭禽冲到,笑道:“神仙姊姊怎会在此?”
玄天灵女闻言娇靥突然泛起桃红,双眸凝视那奎木月乌,花唇翕动,手舞刃诀,无暇他顾,淡淡道:“这神禽两百年前从婵月谷中逃逸,今日在思寐崖上瞧见,所以一路追它到此。”
南宫易蓦地想起婵月灵女的冰绒鸳来,奇道:“难道它也是婵月灵女的神禽吗?”
玄天灵女点头道:“只是它的性子暴烈,比冰绒鸳凶顽百倍。姑姑被放逐之后,它就不知所踪了。再不收伏,只怕要横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