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逃得掉,躲得再快再偏僻,也逃不开青光的追击。
直到把青光沐浴在地下任何一个角落,光晕的魔力改变世界,开始缔造灭亡新生。
幻灭之中,有个骷髅头的影子从我眼前飞快划过,我费力睁开眼睛,颤巍巍的脸上布满尸斑的痕迹。
摧毁了,也灭亡了,都在光下飞快交织。
我这辈子,二十来年,或许比旁人一生的经历都要多。
有过开心有过失落,有过迷茫有过惊慌。人生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似乎都被我一一尝过走过,滋味都已尽了。
一个猛烈的浪头铺天盖地的朝我打过来,我再无翻身的可能,万劫不复的沉入水底。
水花飞溅,甚至有几分凉爽,令我咧开嘴角的弧度微微翘起。
人生,就这么没了吧。真希望有轮回,假如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这么放任的过得浑浑噩噩。
辛饶弥沃说;天下间无往不复,无间地狱永远循环,人间不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冥冥之中自有运数,今日的生亦是它日的死。
张开四肢,当我最后在水底睁眼时,见青光播散水面,潋滟着青铜般的古老色泽,很久……
明媚的阳光把我刺醒了,难闻的水腥味弥漫在口腔里,波光粼粼的河水就在我身侧静静流淌。
远处是青山绿水,近处是白云闲暇。
微微的清风划开水汽,令我还在滴水的衣服冰冷冻人。
空气凝结,我极力把能吸到的新鲜空气全部憋在肺里,心中是说不出的劫后逢生。
活了,历经千难万险,我没有死,在最后的关头。
眼睛还有些难以适应风和日丽的环境,拖着十分疲劳的身体,我已经没有更多想要追求的了。
偶然,见远处层层茂密的森林外,有人缓缓拖着斜长的影子,走入林内。
夕阳被他抛在身后,而他走得那么孤独,像是森林里每一根独自成长的树木。
踏着夕阳的余晖,我们分离,彼此没有话,中间隔着条宽阔的河水依旧。
在太阳落下地平线的前一刻,他大步离开,永远的消失。
金色的夕阳落在他宽厚的肩背上,使得他整个人披了层明媚霞光。
如佛像的悲悯以及光洁,光下,沐浴着血色,直至人远方才凝结坠入河底。
几许凉意,我看着河对面,河水将我们彼此分开,再不相遇。见他走入茂密的林里,再未有动静,我知道,他永远就这么消失离开了。
太阳在云中坠亡,半轮红日映在江头。
水被阳光满盛,缓缓流动的是我体内残余的血。眼前一黑,我再也支撑不住,死死的睡过去。
相忘于江湖,是庄周梦蝶最好的诠释。
伤情更伤天初明,乞巧辰,眺玉京。天涯不尽,僵卧数流萤。
呢喃语休伤人情,山万重,黄泉津。恰在何路,寄语祈长生。
整肃衣装,等我醒来时,我心道,是时候离开了。
所有的知情人,除我以外,能走到这步的都已经死了。况且我拿到九鼎里的密码,已经足够交差。
国内的东西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眷恋,这时候转身永离这里,我就像是当年红花会的老祖宗。被迫背井离乡,踏上去往异国他乡的邮轮永远不再回来。
或许,这已经是非常完美的结局,有所缺失,不伤大雅。
来不及带走什么,我心里清楚,自己得及早抽身。至少现在我没兴趣,也犯不着打破南北苏李二家的格局。况且我知道这么多,若不隐蔽身形,也是不安全的。
离开这片生存了二十多年的土壤,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顺风飘到哪就是哪吧。
在大烟袋和苏衡赶来之前,我通过快递的方式,将芯片里最原始的记录给了胖子。
相识一场,算是给胖子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希望胖子以后有力气多用在家国战场上,别整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分别前,这是我最后给他的礼物。
心里充满了失落,使我整个人都显得昏沉。内心十分彷徨,我甚至不了解自己现在到底需要什么。
数年来的努力,在一朝付之东流,又得到了什么?
在河滩,我静静坐在潮湿的河泥里,看着夕阳沉底没入江水,天地陷入昼夜的昏暗。
草丛时,时有寂寥的蝈蝈声传出,寒风吹得河面起了皱纹,微微荡漾水里的明月。
大烟袋开着一辆破长安找到我,发黄发旧的车灯显得不那么突兀。车身的漆面脱落破裂,就像是我现在的心,一路走来缺失了什么。
“都解决了,再也没有那些纷扰了。”我长叹一口气,盯着满是天光的银河,搭载去远方的路。
“是啊,既然事情已经画了个句号,成百上千年下来,我们这些土夫子已经失去最后存在的价值。”大烟袋不无伤感,眼睛里倒是沉寂着明光,“是时候离开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随着我将九鼎的秘密独家交给胖子时,千百年的怪圈已经被我打破,土夫子生存的土壤也将重新改革。
大烟袋说得好啊,是时候离开了。再不离开,或许就走不掉了。
“嗯,我清楚。”我支吾声,坐上车,大烟袋在旁边紧握着方向盘,显得非常专注。
我,苏衡,大烟袋。
车内一时无话,沉默了很久。
我不耐这种安静的环境,不耐烦的扭了扭脖子。
从出了龙穴后,我就恢复了从前的样貌,之前所经历的,仿佛都只是真实的梦罢了。
也好,至少我能享受一个完整的人生,太湖之光的影响范围有限。
即便有人真能够在太湖里返老还童,但就注定他永远无法离开光线的范围,否则就会被打回原点。
世间本无长生,亦无永恒,所有的幻灭起始,都是为了给下场游戏做的准备。
“对了。”大烟袋突然说,“我这开着车,到底往哪开啊?”
我闭着的眼睛睁得老大,要把大烟袋瞪死;“你不知道去哪你开个什么劲?”
大烟袋嗫嚅;“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都不说话,我不就得先开着?”
我回头,和苏衡相视一笑,苏衡说;“你决定吧,我们已经成了被家园抛弃的孤魂野鬼,去哪都没有关系。”
“呸呸呸。”大烟袋连吐三口唾沫,“什么孤魂野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咱们这是出去再创造一番事业,去开辟新的天地。”
世间的发展,无疑都是朝着轮回的圈为标志,就像是衔尾蛇所蕴含的含义——往复的循环,即是永生的开始。
“红花会既然在米国,那我们就不去北美洲,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吧,当隐士不都得这样?”我说。
“可别去非洲,呆两年人都得变煤炭。”大烟袋挑剔,逃难都得精挑细选地方。
“那就去南美洲吧,地广人稀,适合圈点土地搞个庄园农场,还能放牧。”我说。
即便是当地的局势乱也不要紧,什么阵仗咱们没见识过。
“行,你做主。”苏衡没意见。
“好啊,那就南美洲。有钱能使鬼推磨,偷渡也能变成正规移民,咱们今后只能在那里生根发芽了。可惜啊,我潘家园好大笔财产,怕是都得送人了。”
大烟袋扼腕叹息,那是他几十年坑蒙拐骗,昧着良心贪下来的钱,现在都没法带走。
“多大点事,能捡条命就不错了,你干的那些事,枪毙十次都不止。”我白眼翻着蔑视大烟袋,都这个地步,还想着钱。
“那是我的养老金啊,没了钱,我还怎么搞个老年夕阳红。以后的日子,总不能去街上乞讨吧?”大烟袋什么都没带走,身上只有一根极尽豪奢的大烟杆。
“别话里有话,不就是钱。放心,至少以后的生计没问题,够你用几辈子。”苏衡撑了撑手,转移些资产出海,几年前就搞定了。
“行了,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忘年之交。等到了新地方安定下来,我和苏衡就给你养老,让你踏踏实实的飞升极乐世界。”我说。
大烟袋听了,心知以后的生活虽不如潘家园那般滋润,却还过得去,也就不计较了。
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栏外长江空自流。
半年后,我已经彻底习惯在它国的生活,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涉足。圈大片牧场,弄点牛羊,庄园里有山有水,让我几乎把从前遗忘。
从昨天开始,做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材,养大烟袋,关心庄稼和牲畜。
一座二层小楼,面朝湖泊,春暖花开。
大烟袋顺利得以学会骑马,并且有了相当精湛的技术。
策马回来,大烟袋推开门,又退回去,把门上的红双喜字重新贴好,胶水有些失效。
许是人品,大烟袋始终无法把喜字贴完美,总是翘起一角。
我抖了抖手上的报纸,翘着二郎腿;“行了,贴不好就贴不好。都两个月了,日晒雨淋的,你指望贴多严实?”
“嘿嘿,反正这个喜字是给你的,老头子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送你一番心意了。”大烟袋乐滋滋的坐下,等着苏衡开饭……
“看来你已经从阴影当中彻底走了出来。”饭后,大烟袋悠闲的剔牙,咬着根牙签对我说。
“再去想也没什么用,有道是墙里秋千墙外道,各走各的也好啊。”我看着报纸,以为只是一场平淡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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