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田佳琪请假了,”李炳光挂了电话后说。“不过今晚她会赶过来。”“周五了,还请假。”老朴坐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说。“没有规定说周五不能请假。”李炳光习惯性的要跟老朴杠上几句,才会心满意足。今天一早,老朴便嚷着晚上吃饭的事。对于吃什么,李炳光觉得是个难题,他很少在外头吃饭。直到后来打通田佳琪电话,才决定买菜到老朴家里吃。既干净,又实惠,老朴马上便打电话给他楼下的老板,订了好几斤羊肉。
李炳光怀疑,这样的天气吃羊肉是否合适。老朴则说,温补是不需要看季节的。田佳琪刚才在电话里还说,让他们先别收拾一下库房里的货,到下周一上班,她会过来一起整理。把货物分好,会更快的完成盘点。月初回货,库房里就有点乱了。
“你明天真的去少妇家里?”李炳光闲着无所事事,就说起昨天的事情。少妇描述的故事,简直是有声有色。尽管仓库很热,听少妇的故事,还是让他全身鸡皮疙瘩起了好几次。少妇临走前,还交代他们,别忘记了,一定要过去什么之类的。
“开门红都拿了,还能推么?”老朴反问他。“开门红”指的是,少妇昨天塞给老朴的红包,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吧!就是一个风水师答应给别人看风水时,由对方给风水师随一个红包,以此达到协议。
“你说的那些,该不会是真的吧!”李炳光虽然也看到照片上面的轮廓,但他觉得更多的是光线造成的。“可能假,没准也可能是真的。”老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李炳光觉得老朴的回答有些荒唐,他毕竟是对这个有所了解,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也就太不负责了。在李炳光看来,老朴不过是用风水的名义,赚些外快。即便风水是真的,遇鬼这种电影才会有的事,用到现实,实在是太下三滥了。“你想去看少妇不成?”老朴打趣的说。
想到昨天的少妇,虽然在自己的标准里,谈不上是美女,但曼妙成熟的身段,还是会能让人产生遐想。都说婚前的女人靠脸,婚后的女人靠味道,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已婚人士,不在考虑范围内,想去看看鬼是不是真的。”李炳光嘴上虽这么说,内心却是,看看老朴用什么把戏蒙混别人。没准到了关键的地方,他还需要一个演员,自己可以去协助一下。
“你来也成,不过,”老朴顿了顿,“别告诉别人。”‘果然,我就说嘛,不让告诉别人,显而易见,尤其是公司的人。’李炳光心想,一定是有问题。
临近下班,李炳光把老朴家地址告诉田佳琪,并催促其准点出门。李炳光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但是女人出门晚点,这个是全国通用的公式。
老朴有点自告奋勇,让李炳光坐在自行车后座。李炳光深表怀疑,让一个年过半百的人,骑车搭一个小伙子,感觉不太好,没准路人还会骂他“不孝”。要被拍下,发到网上,就成过街老鼠,而不是网红。
李炳光索性抢过车,让老朴坐在后面。上车后,李炳光才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车头。一个是老朴的体重,一个是自己骑车的技术问题。无奈只好下车,还被老朴奚落一番。
李炳光不安的坐在后面,老朴则越骑越稳当,抖都没有抖一下。这中年人的强壮,完全出乎李炳光的想象。想到第一次到他家作客,不能两手空空,趁他去拿菜之际。李炳光大步流星,走到附近的水果摊,买好水果,还打电话,询问田佳琪的进度,她已经到附近,路不太熟悉,还需要找找。
老朴家里安静的出奇,嫂子还没回来,应该是接小孩子放学。客厅的摆设很简洁,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还有一张长长的木质沙发。一台大的液晶电视摆在中央,李炳光想象着,老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场景。这应该就是他的夜生活了。电视机一旁放着一张神台,上面摆了一个香炉。神台的台面擦得很干净,一点香灰都没有。
老朴把加工好的羊肉,倒锅里热着,李炳光在客厅里抽烟。两房一厅,八十多平米。除了主卧关着门,另一个开着门的房间,老朴说是杂物房。原来他们一家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李炳光看着,收拾得挺干净的,还有一张床,再进去点,还有一个阳台。老朴说预防有人来,还能做一下客房。
没多久,田佳琪也来了,同样的,买了水果。两人被老朴按在客厅坐着,其余的事情,让他自己忙乎。“嫂子还没回来?”田佳琪好奇的问。李炳光摇摇头,接着他视线本能地,落在她的大腿上。
她穿了一条短式牛仔裤,很短,一坐下来,裤脚就快退到大腿根部。白里透红的肌肤,让李炳光有些兴奋。紧绷的小腿,十分好看。这和昨天的少妇对比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一种是含苞待放,一种则是岁月洗礼,但他都喜欢。
李炳光抬起头,发现田佳琪在看着他。那种目光既不嫌恶,反而有些高兴的成份在里头。顿时,尴尬的气氛充满客厅。一股火辣感,立即窜上李炳光的耳根,才凉快下来的他,又开始热起来。
“你是第几次来?”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李炳光试图说些话。结果,发现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让客厅变得更为怪异。“第一次。”田佳琪说完,有点想笑。
李炳光和老朴做了两年多搭档,也是第一次来他家,更别说办公室远在几百米外,接触没他多的田佳琪了。‘真是愚蠢至极。’李炳光心中骂了自己。
田佳琪笑了,李炳光知道,一定是在笑他,笑他脑子转不过弯。不过这一笑,气氛一下就缓和很多了。“我还没听过他提嫂子的事情。”李炳光忽然想起,一直以来,老朴从来没主动提过自家情况,自己也没有在意,更不会主动去问别人家的情况。
“你怎么做别人同事的。”田佳琪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说,我哪好意思去问,显得自己八卦哎。”李炳光的音量压得很低。“我听说他还是......”后面两个字,田佳琪用的是嘴型,李炳光看得出来,是“单身”二字。
“不可能吧!“李炳光的声音很小。“听说的。”田佳琪同样不敢大声。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几乎把她的声音盖住了。如果真是单身,老朴这些年是怎么过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一个人过是种什么样的体会。
终于,六点半,老朴忙完了事情,菜洗净,饭煮好,酱料也备好,客厅那锅羊肉早已经炖好。整个客厅弥漫着一股羊肉香味。饿得发慌的李炳光,还是不忘问一句,不等嫂子回来吗?老朴则说先吃先吃。
李炳光狼吞虎咽,羊肉沾的酱料,比起外面店铺的好吃多了。田佳琪叫他慢点,好像等这餐等了很久似的。老朴补刀说叫了他好多次,都不愿来。李炳光则找借口,要是知道有这么好吃的羊肉,早就过来了。老朴一脸鄙夷,今天中午还有人怀疑,这种天气吃羊肉是否合适呢。的确,这种天气吃羊肉火锅,也是另一番风味。
酒过三巡,老朴的脸有些泛红。“这次叫你们过来,也是感谢你们一直,在工作上的帮助和照顾。”老朴说着放下筷子。“没什么的,正叔,都是工作,谈不上照顾。”田佳琪说。“所以,每个月吃一顿饭,是可以的,也是应该的。”老朴打了个饱嗝。“只要你叫,我们一定来嘛。”田佳琪说。
“我想你们也奇怪,为什么我不等嫂子回来再吃吧!”老朴不知怎么的,突然话锋一转。田佳琪和李炳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知如何回答。客厅一下安静了,剩下羊肉汤沸腾的声音。“其实你们过来,自然就让你们知道了,其实我嘛,我这些年一直单着过来,也没和谁喜结连理,关于那些说我离婚什么的,都是假的。”老朴笑着说,却有些无奈。
出乎两人意料,李炳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田佳琪对此的反应十分惊讶,他们一直都觉得,他要么是离婚,或者是出了些意外。“一个人到现在?”李炳光觉得不可思议。“一直都是,年轻的时候,有过几段浪漫吧!”老朴打趣的说,好像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看风花雪月比较像。”李炳光不忘开起玩笑。三个人都笑了,气氛有所缓和。“一个人也挺好的嘛,”田佳琪说完,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便继续说,“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完全想不到。”
‘一个人挺好?’李炳光心想,夜生活没了,平时的好好朋友又都以家庭为重,生活剩下的就是陪陪自己家人,带带小孩子。而老朴现在,什么都没有。到了这个年纪,一个人过生活,说好的话,那是假话了。
就像他自己在同学面前说,打工挺好,不用操心太多一样,别人怎么听,都觉得是自欺欺人。“不然也没人收拾,像墙壁,”老朴指了指四周,“都是自己刷的。”李炳光视线落在墙上的挂钟上。
挂钟的造型为古典式,钟盘与别的相比,很不一般。除了看时间的罗马数字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古代人才用的“十二时辰”时间表,李炳光觉得有点意思。钟盘上分布着层层叠叠的同心圆,每一个圆圈又分为大小不一的等分。有的等份字很多,有的则很少,以至看时间要费一定眼力,才能把时间看清楚。
老朴说挂钟是祖上传下来的,刚好墙上没有什么摆设,就把它挂上去。挂钟底下,电视机另一边,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架着一把木剑。木剑长度比李炳光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要短一些。剑柄上被握得十分光滑,剑刃上,则有不少钝口,有些地方还被火烧过,黑黑的,看上去就像给小孩子玩了好多年的玩具。别说收藏了,就是随便放在哪一个地方,都显得碍眼。
李炳光觉得有些煞风景,把这样一把木剑摆在这个地方。与雪白的墙壁对比,实在配不上,还影响视觉。反而是架子的艺术程度,要高一些,更新一些。
“你的收藏品?”李炳光指了指木剑。“收藏谈不上,年轻时自己做的,纯粹找个东西来摆。”老朴不以为然,似乎木剑的性质和挂钟一样,只是找个地方摆设。“什么木头?”田佳琪接话。“桃木,不是贵料。”老朴笑着说。
“好像你们财务,吴总那里挂有个算盘,是个靓货。”李炳光对田佳琪说。“是啊,我听他说,好像是什么楠头做的,差不多上五位数了。”小琪解释说。“我靠,这些有钱人的世界,我们真不懂。”李炳光感叹到。“不过那是别人送给他的。”小琪说着,把青菜放到锅里。
“是金丝楠木的一种。”老朴点起烟。“金丝楠木,也是拿来做家具摆设的吧!”田佳琪问。“嗯,是的,而且价格都不便宜。不过,在古代金丝楠木是一种棺材木,属阴性。我跟老吴说过,那木头是阴木,摆办公室不好,他不信。”老朴打趣的说。
“棺材木?”田佳琪瞪大两眼看着老朴。“古时候,有钱人家的棺材,用的就是这个金丝楠木。当然了,也不全是拿来做棺材了。”老朴看到田佳琪的反应,笑嘻嘻的说。
“我听说,桃木能避邪。”田佳琪指了指那把木剑。“没有的事,哪听来的。”李炳光第一个反对,他知道自己是个无神论者。“真的,我以前听我爷爷说。”田佳琪的脸,因为喝酒的缘故,粉红粉红,显得非常可爱。“老一辈的东西,好多都是没有根据。”李炳光反驳。“不一定,也有可信的。”田佳琪争论道。
“我爷爷还说,棺材下葬时,也是有讲究,不能葬太深,这样顾不到后人,也不能太浅,阳气太盛,还容易受地面影响。”田佳琪似乎很相信她爷爷话。“小琪对葬俗还是很了解嘛。”老朴赞许的说。“也不是,就是听爷爷以前有说过。”田佳琪不好意思的说。
“不过,下葬礼俗,还得看墓穴所处位置,比如,雪花盖顶或天青点灯就是两种葬法。”老朴解释道。“正叔,快说说看,什么是天青点灯?”田佳琪好奇的问,想必以前也是她这么追问爷爷。
“天青点灯嘛,顾名思义,天青,点灯。天青点灯最初在宋代开始有的。其穴长一丈,宽五尺,长度仅七尺能用,所以,在下葬时,必须让先生找准位置。”老朴停下来,看了一眼田佳琪和李炳光,发现两人都有兴趣听,便接着说。
“填土、堆头、立碑,在下葬当天晚上1点左右,由直系亲属,用天青瓷器成型的油灯,置于墓穴白虎位。而灯料则是以下葬人的尸油为主,以半个时辰为准,若半个时辰内,灯未灭,则大有造福后人,添灯发财之势。”老朴用他惯有的语调说。“尸油?还是用自家人的,要是灯灭了呢?”李炳光感到很不可思议,有谁会忍心,从死去的亲属身上取下油脂。
“所以,天青点灯,字面上看很好,其实是个旁门左道之术,”老朴咧嘴笑了笑继续说,“若是半个时辰以内,灯灭了,则是不祥之兆,可以肯定家门必有血光之灾。”“也太没人性了吧!跟赌博有什么区别。”李炳光有些愤愤不平,他无法想象有人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这个嘛,就得看死去的人,会不会给你这样折腾,要是他的魂魄回过头,把你的灯吹灭,就有得受咯。”老朴打趣的说道。“正叔原来懂风水。”田佳琪问道。“跟你一样,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老朴哈哈笑起来。“你相信风水这东西?”李炳光笑着说。“肯定信了,我家都很信。”田佳琪正色道。
“你怎么不买个好点的来摆设。”李炳光指着木剑,他似乎还不肯放过那把木剑。“我跟它很多年感情,扔不掉了。而且,它一直都保佑我。”老朴说。
两人一直聊到快十点,才从老朴家出来,李炳光在车站等着末班车。这边靠近市郊,早早的,人就不多了,气温有点凉快,不知是不是酒发挥了作用,有点上头的他,情绪就来了。
好多年前,有过一个晚上,和现在差不多,公交站只剩下李炳光一人。他不想回忆起,冥冥中有些场景,注定勾起回忆,想起那个曾经在他心目中很重要的人---罗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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