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粟三人不免相视一眼,眼前突然一亮,心说果然在这里。
“女孩在什么地方?”
他又继续追问道。
年轻人蹲着身子抱着头,两眼泛红,茫然的抬了抬,诧异道:“我...我不知道女孩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老实点。”纪朴军见他一问三不知,不由得火大,突然大吼了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我真的不知道。”
年轻人哆嗦了一下子,语无伦次的回答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纪朴军一愣,还想继续逼问,却一把被韩粟给拦住了,“算了吧,他没有说谎,女孩肯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
他把目光投到了湖面,面色不觉得有几分阴冷,沉声道:“还真是绞尽脑汁的算计,这地方确实隐秘,而且没有人注意得到。”
“严虎在什么地方?”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邹公突然问道。
年轻人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敢直视三人愤怒且冰冷的眼睛,把头埋得很低,轻声道:“我们在进来村子之前就分开了,是壮哥带我们到村子附近的,并且再三重审了虎爷的命令,然后就给了我们两辆摩托车,以便行动迅速迟则生变。”
“陈壮。”
纪朴军脱口而出,“这家伙生的虎背熊腰,是严虎手下一等一的打手,衷心的狗腿子。”
“他是怎么带你们进来的。”
“我们是坐货车过来,躲在货车的车厢内,就这么一直摇摇晃晃的过来了,路上很颠簸。”
年轻人半蹲直了身子,他很庆幸这些个问题他还能回答的上,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那到时候麻烦就大了,趁着韩粟三人还在细细揣摩,他又赶紧回答,专门讲些他十分肯定的答案。
“开车的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很瘦的年轻人,看那样子得有二十七八岁,不爱说话,但是眼神总是很邪门。”
韩粟三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人还有点印象,因为资料上说阿海的眼睛有问题,疑似某种遗传的眼科疾病,小时候家里没钱医治,长大了他习惯后也就没有再医治的必要了。
很显然‘雇佣’他们四人的那另外一伙人就是在逃的严虎等四人核心犯罪团伙,这简直是太嚣张了。
年轻人一听有戏,思索了片刻后,张口就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等等。
“不用说了。”
纪朴军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
“你是哪里人?”
韩粟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被湖水浸泡过后的手机已经开不了机,他甩了两下手,又去整理其他物品,接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盐城下面的一个县。”
年轻人抹着眼泪的说道。
“辍学了?”
“没...没有。”
“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韩粟瞟了他一眼,轻笑道。
“我不想上学,感觉上学没意思,读书没用。”
这下年轻人回答的很干脆。
“靠,你他妈才多大啊。”
纪朴军在一旁忍不住的插了句嘴。
“十七。”
他的声音很小,韩粟却感觉莫名的心痛,他知道年轻人如此快速的回答就是在反抗整个世界,催化自己的逆反,韩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口说了句,“确实不小了,可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了。”
年轻人只是一个劲的哭,最开始还是默默的抽泣,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我想回家。”
“离家出走,你爸妈不知道吗?”
“他们在外面打工,管不到我。”
年轻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勉强还能衔接成一句话。
“有什么好哭的。”纪朴军听着心烦,朝着他大吼道:“都是你们自找的,好好的书偏不读,还学人家砍人,刚才的威风哪去了。”
“都是虎爷逼得,他说如果我们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就杀了我们全家,我们心里害怕,只能......”
年轻人声音哽咽,不管不顾的瘫坐在了地上。
韩粟三人心一沉,不免倒吸了口凉气,严虎对社会、对群众的危害性太大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的内心。
“逃走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卖命呢。”
年轻人突然一下子就不哭了,反而一脸无辜的仰视着韩粟三人,说出了韩粟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一个人两百五十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车厢里满地都是钱,我们睡在车厢内,身上全部是钱,堆成了一座小山,整个车厢都被照亮了。”
穷,本身就是罪大恶极。
韩粟足足愣了好几秒钟,他突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
纪朴军难得的没有爆粗口,反而呵呵的笑了,这是韩粟见过他最为平静的一次,就地坐在了地上。
他本就浑身湿透,湖岸边吹来的风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的牙齿在打颤,内心却尤为平静。
“二百五十万,你敢杀人吗?”
韩粟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年轻人心里直发毛,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噘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这里面有子弹,你敢开枪吗?”
他捡起了扔在地上的铁疙瘩,递给了年轻人。
赵同觉得烫手,硬是不敢接。
“你以为严虎这两百五十万是在雇你杀人吗?”
韩粟摇了摇头,轻蔑的笑道:“他在买你们的这条命,当然了,命都没有了,这钱给谁花不是花。”
年轻人听着后背直发凉,半眨着眼睛根本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去思考人生了,不过他的人生也只能如此了。
湖岸边陷入了一阵死寂,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其他的一切全部泯然于微不足道的人性中,那盏仍然在风中摇曳的白炽灯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沈队已经进村了。”
邹公感觉很憋屈,一遍一遍捋着自己的后脑勺,在原地直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望着韩粟,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不能在等了。”
韩粟的目光再一次的投向了湖面,沉声道:“找船去,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女孩,否则...”
不等他说完,纪朴军就向年轻人做了个拿来的手势,赵同一顿,指着倒下的摩托车有气无力的回答:“钥匙在车上,没拿。”
“我去找船。”
纪朴军皱着眉头,利索的扶起了倒下的摩托车,还没发动,韩粟就一瘸一拐的坐在了后面,轻声道:“我也去。”
邹公点了点头,没有客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捡起了地上的那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扔给了韩粟。
“这个你带着。”
韩粟微微一愣,来不及多想,就如法炮制的插在了后腰,这铁疙瘩确实挺硌人的,抵着后腰浑身不自在。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夜空中格外的刺耳。
湖岸边的路不是很好走,但也不完全是泥泞,沿着湖岸边一直往前走,车轮偶尔陷入泥土中还要用脚蹬一把,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往前骑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终于在一处湖岸边,找到了村民自己圈的一块地方,里面有一艘渔船,但是这一片区域被渔网给围住了。
他们两人可顾不了这么多,摔掉摩托车就一把登上了狭小的渔船,两人一左一右划动着船桨,最后挣扎的钻到了渔网前。韩粟一把牢牢的抓住渔网上的一个窟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三下五除二就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纪朴军抓住大力的一扯,渔船便逃出了升天。
韩粟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于是两人决定往背离村口的方向驶去,希望那正是女孩的藏身地。
他打开手电扔在了渔船上面,为沈队在湖中指明追击的方向,另外也可以为自己壮胆,他们两人拼命的划动船桨,酸痛的手臂令他有点崩溃,甚至泛红了眼眶。韩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发生如此大近乎诡异的变化,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一次又一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按照他曾经为自己规划的人生。那应该是背着双肩包将自己的脚印印在祖国的美好河山,用画笔记录这个世界的色彩斑斓。而不是十点钟在某个山疙瘩不知深浅的湖中进行不知道多少米的自由泳,不过还挺好,在进行自由泳之前,自己还得划船去湖中心更加危险的地方。湖中的微风吹着湿漉漉的身子,引得他喷嚏连连,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人生虽然对自己残酷,却为这个世界平添了一份美好。
韩粟不是方木,但是纪朴军是警察,不是邰伟胜似邰伟,即便再苦、再累他都得咬牙坚持着,不过如此的想,他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去他妈的普通,人生本就有无限种可能。
又划了几分钟,前面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往后一瞧湖岸边也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突然,纪朴军一把抓住了韩粟的手臂,喘息道:“我们休息会吧,这么追也不是个事。”
韩粟点了点头,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湖水洗了把脸,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却依旧是那么狼狈。
他回头一瞧,突然怔住了,只见纪朴军掏出了腰间的64式手枪,当着他的面推下了滑架,然后取出了弹夹,里面一共有五颗子弹,他推出了一颗倒在了手中。
“把你的枪给我。”
韩粟木然的也从腰间掏出了那把仿制的64式劣质手枪,只见纪朴军接过左右瞧了瞧,然后利索的取下了弹夹,呵呵笑道:“这仿制的黑枪危险系数极高,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不过为了保全性命,至少第一枪完全没有问题。”
韩粟不敢接过,眼神非常复杂,他别过头去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冰冷的铁疙瘩又一下子变得烫手起来。
“拿着,一个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纪朴军轻描淡写的扔给了韩粟,一把又抄起了身边的船桨,仿佛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内心还是极不情愿的。
他握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并没见增加多少,但是在心里的份量,无疑上升了一个高度,还真别说把这东西别在腰间,心里踏实了不少。
走水路并不顺畅,如果沿着湖岸边行驶的话,顺风顺水的速度极快,所以韩粟能毫不费力气的在纪朴军之前赶到张家湖岸边的瓦棚房。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基本算是逆流而行,风和水流无意识的把他们往东北方向推动。如此一来,就算这逃走的三个年轻人怎么走,只要韩粟他们两人加把劲,一定可以追上去。
理论上不错,而且这三人没有什么干劲,只要脱离危险就会放松警惕,他们只需要继续努力。
还真没错,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眼尖的韩粟终于在湖面不远处发现了那艘渔船。他不动声色的关掉了手电,那艘渔船在他们的右后方,很明显他们顺着水流顺风行驶,没有一个人愿意划船。
没有警惕性,危险很快便降临了。
他们两人分工明确,韩粟扑通一声跳下了水,缓慢的从水中接近那艘毫无警惕的渔船,他把头浮出水面,借着夜色的掩护,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个年轻人正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没有探照灯,三个人的视线最多只能落到距离自己三米的水面。
纪朴军在心里琢磨着距离,韩粟一个潜泳就摸到了他们的船身下面,他睁眼瞅着心里干着急,突然半蹲着身子,手电的灯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仿佛雷达一样的牢牢锁定。
“别动,警察。”
忽如其来的灯光太过刺眼,他们三人不免大惊失色,抖落了手中的烟头,稍大的年轻人蹿的一下就站了起身,还没站稳,渔船就诡异般的摇摇晃晃起来,狠话刚到嘴边还未开口,就感觉湖水已经侵入了口鼻,胸膛狠狠的被人踹了一脚。
眼看着渔船突然就翻了。
憋了一大口气的韩粟终于浮出了水面,招呼着纪朴军赶快过来。
见状,纪朴军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总算出了这口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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