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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我正在宿舍里赶着刘局的一个讲话稿,突然接到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施亮的电话,叫我晚上六点到白鹭山庄一起吃饭,说还有几个朋友大家一起聚聚。我这才想起来,施亮也是刚刚升为副主任,他是我工作上交往的一个朋友。
“施主任,我可能去不了啊,我们局长后天有个讲话稿我必须赶出来。”我说,其实稿子倒不是特别急,我觉得我只跟施亮熟,他的那些朋友我都不认识,去了会尴尬的。
“郑主任,你一定得来。”施亮在电话那头急了,“领导讲话稿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还在你的话下?再说,你现在也可以叫你手下的去写啊,何必亲自操刀?”
我一愣,这“郑主任”一词从施亮的嘴巴里说出来让我感觉惊讶,我当这个局办公室副主任还没几天呢,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自从公示之后,人们喊我的称呼就完全改变了,改变得之快之自然,让我暗自惊叹世人见风使舵的本能,似乎没有人否认,在机关里,一个人已明显升职了,你还像以往一样叫他,那时很忌讳的。虽然我觉得还是原来的我,但明显感到人们看我的眼神和对待我的态度上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对我客气的人多了起来,给我递烟的人多了起来。还有一点让我感觉手中开始有点权力了,局里各个处室的报销单据都要我签字,我虽是副主任,但经局党组会议研究决定,在正主任未到位的情况下由我主持办公室日常工作,没有我的签字谁也报销不掉发票。
“我下面没人,我不写谁写?”我说。我们办公室走掉了三个,但还没有一个新人进来,我的工作倒变得繁重起来,一个人有时一天要写好几篇稿子。虽然刘局说会尽快补齐办公室人员,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很多事情还得我一个人挑着,除了财务老张和收发小王,我可以说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很快就会有人来帮你干活的。”施亮安慰我说,“你就抽个空来吧,我们早点结束。”
“好吧,你升副主任了,我是要去祝贺一下的。”我说。施亮属于我在机关里还算谈得来的一个朋友,彼此年龄差不多,兴趣也比较相投,这次我们俩几乎同时被提拔成了各自单位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一个巧合。因为市文化局属于宣传文化系统下属单位,所以施亮这个副主任明显要比我这个副主任分量重些。
“你别这么酸好不好,咱们还不是彼此彼此?”施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张扬的,我那几个朋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嚷了好几天了,我看今天还比较空,就想把这个事情了了。”
“你放心,到时我一定去。”我放下手机,愣了一会神。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刘局这篇稿子写个差不多,晚上去喝酒才会安心。刘局当了正局长之后,架子和排场都更大了,最近在到处走动调研,在走访的单位都要开个会讲个话什么的,规模较大层次较高的座谈会一般需要我我先弄一个稿子。另外刘局还作出一个要求,凡是他的讲话一律要录音,然后整理出来用剪报形式下发各处室和县区文化局。可他是个军人出身,讲话随意得很,经常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一盘磁带听下来,没有几句可以整理文章的,但又不能脱开他的意思去另起炉灶,这可苦了我,有时费了老半天整理出一篇刘局的讲话来,还要花更大的力气去润色,否则就无法做成剪报。好在刘局一贯对文稿马马虎虎,没有魏局要求那么精细,所以我虽然累点,每次也能轻松过关,这多少给我一些安慰,想着办公室再进来新人,就让这个新人来做这种烦人的工作好了。
到五点半左右,这篇讲话稿就基本成型了,回头再稍作修改润色即可。我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出门打了个的,直奔白鹭山庄。
号称C市“第一招待所”的白鹭山庄坐落在风景如画的七里湖边,这里的建筑物都是依山而建,那些小别墅群犹如珍珠般洒落在翠绿的山谷里,远处碧波万顷,白鹭飞舞,的确是一个神仙都向往的地方。白鹭山庄向来是C市接待贵宾们的首选之地,五星级的设施和贴心的服务,七里湖里的特色美味鱼鲜,加上优美宜人的自然环境,使得每一位来宾都流连忘返。在这里下榻过的有各路高官,社会名流,当红明星,真的是你方住罢我登临,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因为参与接待省厅有关领导来过几次,我对这里如画美景印象很深。施亮今晚把酒宴摆在这里,明显是要要在他的朋友们面前显摆一下,肯定不是他自掏腰包,吃完后签个单即可,他已开始行使办公室副主任的权力了。
进了山庄的门厅,服务小姐立刻谦恭地上来问询,我问她玫瑰厅怎么走,这位穿着大红旗袍、个子很高的小姐马上对我说:“先生,这边请。”然后一路在前把我领进了玫瑰厅。
推开包厢门一看,坐了满满一大桌子的人,其中有几个我看着很是眼熟,但都叫不出名字,看样子都是在行政大楼里上班的,平时在食堂里吃饭经常都能碰到。
“郑大主任果然架子大啊,迟到了,大家都等你呢。”施亮见我进来,马上站起来,帮我拉开了座椅,让我坐下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我没迟到吧,时间刚刚好啊。”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说。
“郑主任的时间观念就是强啊,一分不差呢。”施亮笑笑说,然后冲着在座的年轻人说,“这位是市文化局的郑主任,研究生,少壮派,潜力股。”
我微笑着对所有人看了一圈,心里给施亮说得暖洋洋的,心想这我妈的当了个小官马上就不一样了,以前坐到酒桌上人家一介绍我的时候,总是把研究生放在前面,有时还夸张地叫我郑博士,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我还是一个科员,是别人实在不好称呼我的变通之计,现在人家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叫我郑主任了,而且都有意识地把那个实质性的“副”字省略了。
入席后,施亮开始一个一个给我介绍的人。我一路对每一个人微笑点头,发现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都挺年轻的,但几乎都是处长、副处长或者主任、副主任什么的,其中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当上了海棠区副区长,还有一位则是团市委副书记,都是真正的潜力股。
只有一位我可以叫上名字来,还没等施亮介绍,他已将手伸了过来:“郑主任,你好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孔主任,你也来了。”我也很惊奇,这位孔主任我早就认识,那时他是B县文化局的办公室主任,名叫孔捷。后来听说到省文化厅去上挂了,也就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在这个饭桌上又碰见了,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很小啊。
“你们认识?”施亮惊讶看着我们俩。
“是啊,孔主任在B县文化局,我们早打过交道。”我说。
“你那是老皇历了。”施亮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孔主任现在已经升任市开发区管委会的副主任了,刚从韩国招商回来。”
“真的吗?祝贺祝贺!”我又握了握孔捷的手。心里很是惊讶,这个孔主任能从一个县级文化局办公室主任一下子就升为市开发区副主任,他的背景肯定很深。众所周知,市开发区肥得流油,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据说现任市长张福友就是从开发区起家,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一切皆有可能,你也不是当副主任了吗?”施亮一边拆开中华烟给每个人散了一支,一边撇了我一眼说,似乎我有点大惊小怪了。
一切皆有可能,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也是啊,不是有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吗?即使从新陈代谢的规律来看,老一代人的班迟早要由今晚这些少壮派去接任的。
服务员变戏法一般在短短几分钟内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每个人跟前的啤酒也都打开了。施亮作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每个人都端起了杯子,同声祝贺施亮高升,第一杯都一饮而尽。接着,施亮先陪在座的朋友一个一杯,大家也纷纷回敬他了他一杯,算是把今晚吃饭的主题了了。然后就展开了混战,大家你一杯我一杯,你一瓶我也一瓶,喝啤酒跟喝水似的。
一开始,这帮少壮派还讲究个高低层次,比如大家都有意识地去陪那个副区长,还有团市副委书记、开发区孔主任的酒,这也是官场一个普遍的规则,尽管这些人还很年轻,但在无形中已被官场的规则给浸染了。但后来喝到高潮之处,大家都有个七八成酒了,头脑里也分不清七九二六五了,场面上就开始混乱起来,不少人都端着酒杯拿着瓶子穿梭往来,脚步摇摇晃晃,有些人的脸已经红得跟猴子屁股差不多了。
孔捷端着杯子坐到了我的旁边,我们二话没说就干掉了一瓶。我在心里惊讶孔捷的酒量真好,他起码喝了有十多瓶下去了吧?我一向还认为酒量不错,但今天这样的场合,尤其是跟孔捷相比,我才发现我的酒量其实还比较一般。
“这是韩国烟,来,抽一支。”孔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包装盒的烟,抽出一支递给我说,“是在汉城买的,不,现在改叫首尔了,不过还是叫汉城顺口。”
我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觉得有一股薄荷的味道,我不太适应这样的味道,就皱了一下眉头。
“韩国的鸟烟我也抽不惯,味道太淡,我在汉城都是抽从这边带过去的烟。”孔捷说,俊朗的脸孔因为酒精的刺激涨得通红。
“韩国女人真的像电视剧上那么漂亮吗?”我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问了他一个我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现在韩剧在中国泛滥成灾,每部电视剧中男女主角都是英俊帅气、青春靓丽,文琴就非常痴迷韩国的电视剧,不管是七十集还是八十集,都是一追到底,有一年暑假里竟然破记录看完了一个一百二十集的韩剧,因为天天晚上熬夜,人都瘦了一圈,还打来电话跟我说,韩剧就是好看,要我在C城买这个电视剧的全套光碟回去送给她。我对韩剧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受文琴的影响有时也看上几集,我不得不承认,韩国的男影星都很帅,而女影星呢,那就是美丽精致得没法说了,当时我就在心里想,难道韩国都是这样的俊男美女?
“才不是呢,”孔捷打着酒嗝,吐出了一口烟,“汉城我呆了快一年时间了,也算是很熟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汉城大街上的女人不好看,比上海差得远。”
“这样啊。”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汉城满大街都是像韩剧上一样的美女呢。不过,孔捷年纪轻轻就可以作为C市驻韩国招商的全权代表,在C城和汉城(应该叫首尔了)之间飞来飞去,这份潇洒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可能永远都没有那样的好差事。
晚上十点,这场少壮派之间的车轮战终于接近了尾声,有几个人来不及去卫生间就当场呕吐了,一时间整个玫瑰厅被弄得狼藉不堪,酒气熏人。
后来,还出了一个状况,市建设局某处一个年轻的副处长可能喝得太多了,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直挺挺躺在地上,翻翻眼皮,似有瞳孔放大的迹象。还清醒着的几个人包括施亮和我都慌了,赶忙叫了辆车把这个副处长拉到了市中心医院急诊室,医生们听说喝酒喝成这样,都止不住地摇头,但还是很快给他屁股上扎了一针,然后挂上了盐水,见他躺着病床上不喊不叫了,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