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我盘的咖啡店,二楼是个独立的小公寓,当初租下来的原因是白欢。
三年前白欢一手包办了租店,租房子的手续。我本身是没身份证,没户口,没固定财产的三无人员,白欢动了点小手脚,给我办了个身份证,然后帮我租了这个地方。
当时我就签了个字,然后从白欢那里要来了钥匙,就在这里住下了。
她说不想让我有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可能性,出了事的话她找起来麻烦,就连楼上的公寓一起租了。
现在我锁上了店门,也锁上了公寓的防盗门,抱着红箱子坐在了紧闭的防盗门口。
我让彬子在屋里睡一觉。
他之前是被下了迷咒才一声不响就被绑走,刚才我拿小瓶子熏了他一下,他神智已清醒了大半,再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四王路上出奇的寂静。
就连风穿过树叶而留下的沙沙声都听不见。
我知道这是千目鬼的障眼法,外人看不见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里面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看着手里的红箱子,我想了想,还是将箱子打开,把六个皮偶摆在了地上,然后拿出一袋石灰,在袋子上剪了个小口子,在地上画了个古老的图腾。
图腾本有七角,我想了想,还是只画了六个。
第七个皮偶坏掉了。
虽然说六星芒阵比七星弱了那么一大截,但是把千目鬼拦在外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星芒阵是我和师父学的第一种阵法,也是学得时间最长的阵法。最容易,也最简单。
一星芒阵就连几岁的小娃娃都能画出来,而七星芒阵,没有七个人皮偶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剥人皮作人偶,本是该遭天打雷劈的事,更何况,七个皮偶是七个大善人的皮。
我不知道师父是怎样躲过天谴而完成的这七个皮偶,剥人皮我学会了,做皮偶我也学会了,可师父从未让我真正动手做过人皮偶,或者说,在他有机会教我之前,他就死了。
师父死得一点都不离奇,我们被人突袭,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师父为了把我送走,选择与对方同归于尽。
我连师父的尸体都没见到,他就灰飞烟灭了。
三十年前的事情我忘了许多,师父对我的好我却历历在目。
他损失了一般的精血,替我补了一颗心。
我记得他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下去,把偶术传下去。
红箱子里的七个皮偶,一把刻刀和几本破旧的古书是他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明。
三十年来,我就靠着这些东西活命。
该怎么说呢,对于皮偶,我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我现在不算活人,但还没有死。游走在尘世的边缘,带着个红箱子,没有特别的使命,没有特别的目的,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冥冥之中,我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三十年。
随着彭彭彭的砸门声,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黑色的防盗门似乎要被砸穿,整个楼层似乎都要随着砸门声而摇晃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门口,面前是星芒阵,手里拿着刻人偶的刻刀。
砸门声可能持续了一小会儿,也可能砸了半个小时。
然后世界恢复了寂静。
我看了看门缝,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那窄窄的缝隙里挤进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啵”,一只弹性很好的眼球从小小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我冷眼看着无数的眼球跟在它后面“啵啵啵”的从被挤到变形再到挤进来后恢复原状。
当然也有不少眼珠子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而随着轻微的“噗”声被挤爆。
我耐心地等到所有的眼球都挤了进来,才问:“你不是放我们走吗?”
千目老鬼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身上的眼球随着它的冷笑而颤动:“鬼话你也信?”
我沉默了,它的话似是触动了我脑海深处的某个回忆,一闪而过,可等我再想抓住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千目老鬼可不等我想好了才发动攻击,只见它一阵剧烈的痉挛,它身上的眼球便哗啦啦地开始往地板上掉。
我不知道它活了多久,也不知道它杀过多少人。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它会拥有这么多的眼球。
就像一颗颗大的弹珠一样,这些眼珠子前仆后继地向我涌来。
这时,我画的阵法终于开始发挥了作用。
随着一阵刺耳的“呲喇”声,空气里开始弥漫焦糊味。冲在最前方的眼球还没越过阵法的三分之一,便被灼成了灰。
“六星芒阵?”它嘶哑的声音此刻似乎更加难听了:“那个老不死的教了你六星芒阵?”
我先是有些惊讶它知道我有师父,随即一股怒火从心底冒了上来。
双手在胸前结了印,我用刻刀割开左手中指,一甩,一滴血落在了星芒阵中央。
“呲喇”声随着血珠的落下翻倍地加大。
而那千目老鬼的眼珠子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前面一个灼成灰,后面三个紧接着扑了上来。
眨眼的功夫,看似是我的阵法困住了它,其实是它的眼珠子稳稳的不断向我靠近。
它好像知道这个阵法最薄弱的分支。
我不得不再次后退。
千目老鬼往前压进的速度却不减,还隐隐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它的实力。
不过好歹也用星芒阵磨一磨它的精力,看来一场肉搏是免不了的了。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同时,突然传来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咚!”
像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我下意识地回头往客厅里看了看,紧接着传来彬子杀猪般的嚎叫:
“哎哟X他X的!老板你家床太他X高了,这一下可能把我磕傻了!”
然后就传来他扭开房门的声音。
这一刻,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顾不得生气,我大吼一声:“梁彬别出来!”
他不出来瞎捣乱还好,一出来,保不齐又会被千目老鬼迷了心智。到时候我打他也不是,不打他也不是。
“怎……怎么了老板?”
“叫你别出来,哪儿那么多废话!”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是不想让他看到你是个什么东西吧?”千目老鬼忽然开口,让我惊讶的是,它的声音这时候变得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心说不好,可再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梁彬一打开房门就呆住了。
只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地指着我,然后对着千目老鬼说:“老……老板……怪……怪物……”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千目老鬼的心思,它迷惑了彬子的视线,把我当成了千目老鬼,而千目老鬼在他眼里则变成了我。只要我不打彬子,彬子就能给我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而星芒阵就会因为我的分心而威力变弱,真是打得好算盘。
“彬子,”我开口:“你先回房里,有什么事等下我再和你解释。”
谁知他眼里的惊恐慢慢转变成空洞,我暗道糟糕,千目鬼再次夺得彬子的意识。
只见彬子机械地抓起立在门边的扫把,挥着就要向我打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反身一脚将他踢到在地,然后压在他身上,一掌劈在他后颈上。
这一掌力道要掌握好,重了他脖子就断了,轻了根本没有用。
好在他应声而倒,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嗯还活着。
“你算计的倒是挺好。”我看着乘机越过星芒阵的千目老鬼,反手握紧刻刀。
这时,我口袋里粱彬的手机开始震动,我悄悄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放到耳边。
白欢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手里也有一套我这里的钥匙。再说,千目老鬼都进来了,她能进不来吗?
当即我决定开始和它打迂回战。
于是我指着它的刻刀稍微往下放了放:“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你是想拖着等到那个女人来帮你是吧?”它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却也开口道:“我需要他们的眼睛修行。”
“吸食阴气也能修行,杀人损阴德。”
“哈哈哈哈哈……”它却忽然狞笑起来,笑声猖狂而带着淡淡的……哀伤?
不等我说什么,它所有的眼睛忽然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少女,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好看极了。
这应该就是它的本体了。
“墨亦隐,你当真变了。”少女的声音也很好听,而我提醒着自己不能被面前的表象迷惑,她还是那只千年老鬼。
“没有人是永恒不变的。”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她忽然又变回了浑身眼珠的恶心模样,二话不说便朝我扑来。
我连忙把倒在地上的彬子向后一推,推到墙边,然后勉强避过千目老鬼的一只布满眼珠的爪子。
见一击扑空,它另一只爪子也往我脸上招呼来。
我抬起刻刀一挡,那鬼爪与刀锋之间竟迸出了火星子。
“好硬的爪子!”我暗暗心惊。
这老鬼怕是已经修炼到巅峰状态了。
眼下一味的退让也不是办法,索性我豁出去,反守为攻,挥着刻刀连续几次从不同的角度刺向这老鬼。
哪知这老鬼动作也非常快,一番攻击下来,倒是震得我虎口有些发麻。
千目老鬼的弱点就是它自己最原先的一对鬼目,刺破这对鬼目,老鬼就会魂飞魄散。
而我眼前这只老鬼身坚如铁,也不知道它用了什么密法,我连刺了几刀,都只是在它那么多眼珠的表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印子。
这样下去,恐怕不等我找出那对鬼目,就自己先累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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