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强大的压力严重影响了我的感知，但也不致于有一个鱼人游到这么近的距离我还不知道，所以突然看到一个鱼人近在眼前，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急忙提气发动绝命针，即将出手时又停住了，因为我感觉她没有什么恶意，手中也没有拿武器。

　　我在瞪着她，她也在瞪着我。她的眼睛较短较圆，眼皮与人类的不同，从形状上看有些像某种水生动物，但眼瞳以及眼神还是像人类，带着好奇、惊讶和孩子气的纯真。她光头无发，本该长头发和眉毛的地方变成了细鳞，脸上是光滑的，五官精致而秀气，因此我第一眼看到就判定她是女性。接着我看到她胸部大部分地方也是没有鳞甲的，女性特征比较明显，确定是女性无疑，应该还很年轻。

　　鱼人也在好奇地上下打量我，我敢肯定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看到过陆地上的人类，所以很好奇。感觉她就是个大孩子，我不忍心杀她，但又怕她会呼叫其他鱼人过来，所以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不要声张。

　　鱼人也像我一样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接着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指甲尖而长，手指之间像是有蹼，手背有细鳞，整只手有七成像人的手。

　　我稍定下神来，再次打量她。她体形纤瘦，身高可能比我还要略高一些，身上没穿任何衣物，只在腰间绑着一根尖牙做成的匕首。相对于刚才那些凶残的鱼人，她身上的鳞甲要细少得多，覆盖的地方也少，更接近于人类。可能鱼人的鳞甲就相当于人类的毛发，毛发粗且多的人鳞甲粗、密、厚，毛发少的人身上鳞甲就细而少。但也有可能是她还年轻所以鳞甲少。

　　我指了指她腰间的匕首，摇了摇手再指我的脖子，最后以手掌按向心窝。我的意思是不要杀我，我是和平的。鱼人转头往后上方看了一眼，像是有些犹豫了，又上下看了我几眼，招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已经确定了这个鱼人是善良的，不会杀我，而且船已经沉到了可怕的深度，再不离开我就要死了，所以见她往外游，也跟着往外游。不料船舱外因为船身在往下沉形成激流，看上去不是很明显，冲击力却很大。以我三脚猫的游泳技术根本控制不了，像狂风中的纸人般乱滚，被扯向海底深处。惊慌之下我被呛了几口海水，更加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扯着我离开了激流，救我的当然是那个鱼人小姑娘，想不到她纤细的手力气竟然也不小。她扯着我的手继续前往前游，不是向上而是向下。我想要推开她的手，但想到上面有大量鱼人正在屠杀落水者，往上游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在这茫茫大海中，就算没有鱼人追杀，浮上海面我也活不了。唯一的机会就是眼前这个善良的鱼人小姑娘，她愿意救我，我才有可能活下去。

　　老翁很确定他四十岁那一次遇到风暴，是鱼人救了他，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有些鱼人是善良的。虽然她把我带向更深处有些不妙，但她是在救我，我要信任她。其实不需要我自己游动，全力闭气承受压力，我暂时还是能坚持住的，所以就凭由她扯着了。

　　鱼人小姑娘在水中比鱼还要灵活快速，扯着我毫不费力，不一会儿就带着我到了更深更暗的地方。我可以用真气护住耳膜，但没办法保护眼珠子，只能闭上眼睛，否则眼珠子可能会被挤出眼眶。闭上眼睛后感觉好了许多，但她还在继续往下潜。我开始紧张起来，也许她是善良的不会杀我，但她不知道我承受不了水压，以这么快的速度往下潜，我真可能要被压爆。

　　我试着想要挣脱她的手，她却抓得更紧了。此刻我竭尽全力只能勉强顶住海水的压力，有如背负一座山峰般坚难，已经无力与她搏斗，若是惹恼了她，捅我一匕首才叫倒霉了。无奈我只能顺从她，让她扯着继续前进，心里紧张思考该怎么办。

　　她到底想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想要干什么？我完全不了解鱼人的生活习性和道德标准，所以无从猜测。其实她的意图还可以等下再说，当务之急是解决压力问题，再往下潜压力会更大，这样硬撑不是办法。

　　人是无法与自然环境硬拼的，只能顺从环境，就像我在地下废墟那一次，适应了高温才能活下去。此刻我采取的手段是以真气分布全身，封闭了毛孔，沿皮肤形成一层保护罩来顶住压力。这样我要消耗大量真气，而且外面的压力增强到一定程度我就顶不住了，现在已经快达到了极限。理论上我要让外面的压力进来，保持内外压力差不多才不会被挤压而死。但实际上这是行不通的，因为我的内脏、肌肉、骨骼等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突然我灵光一闪，也许我应该“顺从”的不是物理上的压力，而是五行水之灵气！安仔明显是血肉之躯，为什么能走进石壁之中？那绝对不是他身体变得与岩石一样硬，两块岩石相撞并不能穿透，而是他获得了纯粹的土性灵气，能任意分解和重组土属性的东西。同样道理，如果我体内有更多水属性灵气，在本质上就与海水更接近，更容易适应水底下的环境。

　　我试着去感应身体外面的水属性灵气，冥想它们进入我的身体，我的身休与之同化。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水属性灵气进入我体内，可怕的压力依旧存在，但感觉支撑得似乎不那么困难了。

　　突然之间，我碰到了巨大的，异常滑溜的东西，吃惊之下心神失守，差点被海水瞬间压爆。等到我从眩晕之中缓过气来，发现自己已经骑坐在那个巨大光滑的东西之上，可能是一条大鱼。鱼人小姑娘紧挨在我身后，一只手还搂着我的腰。

　　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她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不会让我这么靠近她。当然她也不是在搞什么浪漫海底一日游，只是想要带我去更远的地方，搂着我的腰只是怕我掉下鱼背。我顾不上其他的，专心感应水属性灵气的存在，冥想水属性灵气进入体内，这可以让我勉强保持着不被海水压死。

　　不知前进了多久，也不知下潜了多深，我感觉到达了一个比较狭窄的地方。鱼人小姑娘扯着我离开了鱼背，进入到更狭窄的地方，可能是山洞或者建筑物。

　　突然之间巨大的压力消失了，冰冷的海水也消失了，我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瞬间升入天堂。我睁眼一看，眼前是一个如梦似幻般的世界，一时之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首先这是一个巨大的，没有水的山洞，但洞壁不是石头或泥土，也不是整体的东西，像是由大量细小的半透明多面晶体聚合而成。这种晶体能发出微光，所以整个山洞内有朦胧的，普通人勉强可以看到东西的弱光。山洞内有树有花，花草树木也是由类似的晶体组成，但不同的树和花草颜色略有不同，如冰晶，似美玉，散发出微光，神秘而美丽。更奇怪的是这些花草有着动物般的活力，如果不是用眼睛看，而是凭感知，可能我会把它们当成动物了。

　　山洞内的压力绝对比地面上大，但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能正常呼吸。扫视了一圈之后，我的眼光停在站在我旁边的鱼人小姑娘身上。她正在有些得意地笑着，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最值得骄傲的收藏，身无寸缕站在我面前，并无半点羞涩的样子。

　　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她眨了眨眼，歪着头，看样子不知道这是代表赞美。

　　“你会说话吗？”我用普通话问。

　　人鱼小姑娘“啊”了一声，接着又发出了几个简单的节音，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一边说一边比划，其实我不懂手语，一些简单的手语还是以前与穆明珠在一起时自创的，复杂的意思根本没办法表达。

　　人鱼小姑娘显然比穆明珠更难勾通，不知道我的意思。她叽叽呱呱说了几句，转身跑了，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她离开的地方是洞口，有一道比洞内更亮的光屏挡住了海水，外面漆墨幽暗，我只能看到一些岩石与晶体交杂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匆忙离开是去干什么，反正我是不想再进入海水了。山洞往前好像还有些空间，我沿着通道往前走去。通道也是由晶体组成的，平坦而平滑，升高的地方有阶梯，我不知道这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打磨出来的。前方的通道两侧，有许多美丽的珊瑚，硕大浑圆的珍珠，我从未见过的彩色贝壳、宝石，映着蒙蒙微光，美丽得难以形容。

　　随便捡几颗珍珠和宝石回去都能成为亿万富翁，而在这里只是路边的点缀。我惊讶不已，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东海龙王的水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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