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客讲完之后，我把去年在青藏高原遇到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最后含蓄地表示，希望他能帮忙解决地下邪魔的事。

　　逍遥客微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若说不管，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公德心和责任心？我若是管了，舍了我性命也未必有用。天底下有多少不平事，多少潜在危机，我便是化身千万也不可能都去解决，凭什么别人任性妄为捅漏子，我舍生忘死去弥补？”

　　我无话可说，这是真话实话，没人能怪他自私。

　　逍遥客说：“我不是消防员，哪里着火了就去哪里扑救。事实上我这一脉的人都是生性淡泊，逍遥自在，行事随心所欲，不太管别人的事，所以大部分人对我的评价并不算好，我也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为什么我不收你当徒弟？第一我怕麻烦，怕责任；第二你与我性情不同，太多东西放不下你就没办法领悟本派至高心法……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像老张他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我也觉得自己在做该做的事。”

　　我连连点头：“我完全理解。”

　　“如果有一天我有那个能力了，也许我会去处理，但这并非我的责任和义务，没去做我也不会感觉愧疚，希望你也是这样想，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要走了，多保重。”

　　“等等。”我叫住了逍遥客，“前辈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最纯净的水吗？”

　　“最纯净的水？”逍遥客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逍遥客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我感觉这几个古人……或者说神仙，可能是在骗你，如果他们愿意，片刻之间就能让狐妖出现，没必要种什么花，找什么水和土。”

　　“啊？”我有些惊诧，“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难说，或许他们是不想让你太容易得到，付出努力才会珍惜；或许是他们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这些条件只是引导你的线索；或者是他们在观察你、考验你，让你通过锻炼提高能力，明白更多事情，所以你还是要努力去找。”

　　“那么从理论上来说，有没有可能用一颗莲子种出一个活人来？”

　　逍遥客笑了笑：“如果你遇到的真的是上古仙人，别说用青莲种出一个人，就是用野草都不足为奇，传说中女娲造人还是用泥土呢。也许你现在觉得很多困难，很多挫折，但有一天你回过头来，就会发现努力没有白费，从经历之中你已经收获了很多。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尽快离开这儿。”

　　逍遥客说完往下山方向走去，看似缓步慢行，实际上速度却快得惊人，一眨眼就不见了。我向刚才纪望舒离开的方向走，走了三四十米找到她，她已经换了一张很普通的女性面具，正靠在一棵大树上发呆。

　　看到我过来，纪望舒露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他是不是说了我许多坏话，让你以后防着我一点？”

　　“也没说太多，现在去哪儿，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从另一边下山吧。”纪望舒说着开始往前走，“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也不要参与的事情。”

　　安静走了一会儿，我问：“糊涂道人是不是他杀的？”

　　“是。”

　　“你早就知道，但是没告诉我。”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希望你卷入纠纷，但没想到你还是卷进来了。”

　　怒火在我胸腔里燃烧：“其他事情我不想掺和，但有机会杀他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纪望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那天石心爆炸，我只是被边沿波及就烧伤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原本微不足道的人救了我……”我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但没说最纯净的土已经在我体内。

　　纪望舒有些震惊：“原来真的有上古人类存在，当时在地下世界的树林里，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对了说了一些话，我还有些半信半疑。”

　　我问：“他说了什么？”

　　纪望舒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像是一些预言，或者警告，劝我放下野心，似乎他早已知道我会有今日的困境……”

　　我停下脚步：“我也希望你放下野心和权势。”

　　纪望舒轻叹一声：“那我还能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我们去找守护者，水神卫或者木神卫，他们一定有办法让你的容貌恢复！”

　　“恢复了又怎样？”

　　“……”

　　沉默了好一会儿，纪望舒说：“我的事情很复杂，简单地说，我刚出生不久，就有一个高人看中了我，把我带走收为徒弟，并预言我的家族会掌控大权，后来确实如此。我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就连家族中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却要竭尽全力去支持他们，就像你放不下你父母一样。”

　　我立即反驳：“不一样，我只希望我父母过普通的平静的日了，而你是为了让他们获得更大的权力不择手段，没有你他们还是人上人，至少不用为了生活和生存担忧。”

　　纪望舒连连摇头：“对有些人来说，失去权力就等于失去一切，比死更糟糕！而且这不是一个人的荣辱问题，而是牵涉到很多人生死。”

　　“没有你，你的家族难道就过不下去了？”

　　“事实上现在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纪望舒深深看着我，眼神有些热切，“我知道你厌恶这些，我也一直在避免你牵涉进来，但现在你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金钱帮、换日门、军方的某个势力，还有许多江湖上的人都会找你麻烦，除非我再掌控金钱帮，否则你都不得安宁。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仅是你的能力，还有你能给我信心，我们一起努力，也许还能扭转局面……”

　　如果刚才我没有与逍遥客聊天，可能我会答应她，现在我头脑冷静得很：“也许他们可以试一试过另一种更好的生活，也许你可以试一试放下他们不管。”

　　纪望舒的声音提高了很多：“放下他们，放下斗争，我还能做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她自小苦练，殚精竭虑经营金钱帮，都是为了权力的斗争，这就是她的一切，放弃了她还剩下什么？如果我能给她一个归宿，携手归隐林泉，也许她还有个寄托，但我不能，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纪望舒又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已经有能力自保了，既然你不愿与我同流合污，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父母现在很安全，我给你联系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但在没有彻底摆脱麻烦之前，为了他们的安全，你最好不要去见他们。”

　　我点头同意了，纪望舒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和联系我父母的手机号码，另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硅胶面具。临别前纪望舒问：“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去哪里？”

　　“我要去找最纯净的水，现在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你找这些东西，是为了复活狐妖吗？”

　　我想骗她说不是，她当然不希望狐妖复活，从她以往的所作所为来看，绝对有可能故意阻挠。但以她的聪明，又怎会猜不到，不是为了复活狐妖我怎会这么拼命去找这些东西？所以只迟疑了一两秒钟我就回答：“是。”

　　“呵呵……”纪望舒轻声笑了笑，“我很高兴你没有骗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有好感吗？各方面比你优秀的人我都见过很多，但很少有人像你一样给我那种真实感。以前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屡次死里逃生；你智商不高，却把很多聪明人给骗了；你怕死，但是会为了朋友两胁插刀；你有更好的选择，却守护着不现实的爱情。有的时候你冲动、愚蠢并且顽固，有的时候你宽容、善良又真诚。普通却不平庸，于普通中闪现智慧，于平凡中显现真性情。总之你让我感觉是一个真实的人，没有虚假的面具，没有华丽的外衣，有血有肉触手可及。”

　　我苦笑：“走到大街上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太少接触普通人了。”

　　“哈，我想狐妖会看上你，也是因为你的这些品质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承露盘交给你，会尽力帮你找到你需要的东西，我更需要的是一个朋友，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我不知该怎么说，纪望舒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我的心情很乱，她把我当成了唯一的朋友，我却在她最需要帮忙时袖手旁观，感觉有些不仗义。但我一掺和到她的斗争之中，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那是我最不想做的。唉，人生在世，有太多烦恼，太多两难的选择。

　　后方远处传来隐约的警车声音，很快就响成了一大片。死了那么多人，当然会惊动警方，也不知警方会不会把我当成凶手通辑我。好在纪望舒给了我一张面具，我可以换一张面孔出现，父母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困拢，我可以集中精力去找最纯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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