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无奈摇摇头，“我很少听她们说起这些，就连那两句诗都是我偷听到的，不过……”

　　见陆鸢欲言又止，陈元忙催问道：“不过什么？”

　　陆鸢眉头皱了皱，她往那初显庞大的树魂看去，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说给你听好了，这些不是我听谁说的，而是我观察所得。”

　　陈元闻言来了兴趣，陆鸢看起来只是个向往阳间生活的小姑娘，她能观察到什么？

　　话还没说，陆鸢又先郑重其事的作了说明：“这个只是我自己观察然后认为的，你可不能笑！”

　　陆鸢郑重其事的样子，像是一个要给人说自己做的蠢事还不让人的小女孩。

　　陈元举起右手保证，“我肯定不笑！”

　　得到保证陆鸢才开始说，她边说边不时盯着陈元的脸，就像在监督陈元有没有说到做到般。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有看到过阎君，也没看到过地府中的其他管事的鬼差。”

　　“很多新来的游魂野鬼都是在奈何桥上不愿喝孟婆汤逃出来的，但奇怪的是地府并没有派鬼差把他们抓回去。”

　　“就连对阴间那些游魂野鬼的清理都没及时进行，而平时一年就要清理一次，地府会把出逃游魂野鬼强行抓回去灌孟婆汤，你说地府是不是因为阎君出事，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说到这，陆鸢又看向陈元，“为什么会有人不愿喝孟婆汤投胎？为什么有的人只愿当只野鬼？外面那么美好，他们就不想快些回去？”

　　“外面很美好，但是也很累压力很大，大概是因为这个。”

　　陈元先答了陆鸢的问题，然后才开始细想她的话。

　　他仔细一想，确实跟陆鸢问的那个差不多，连鬼楼中养着那么多鬼物都没人管，甚至黑无常看到了都没去管，这说明确实有问题。

　　但问题是，如果真的阎君出了事，那为什么黑无常的记忆中却没这方面的记忆？

　　陈元又想了会儿，他看向陆鸢想问一下传说中的孟婆汤作用能有多大，却正好迎上了陆鸢的目光。

　　那是不解疑惑的目光。

　　“我很困惑，美好的一切难道能凭空得来吗？”

　　陈元听着陆鸢的话摇摇头，“当然不能凭空得来。”

　　陆鸢眼中不解更浓，“那为什么因为要付出就想逃避？又为什么因为压力大就不想投胎？”

　　“这个我还真答不上来。”

　　陈元苦笑一声，“每个人都想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也都会为了能有选择权去努力，不同的是有人能走到最后，有人停在中间，有人往回走……我想可能是这样。”

　　陆鸢仍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不都是走到最后？”

　　“每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在认识到这一点后，有人慢慢调整，有的人死磕到底，死磕到底的人当然就会觉得很累觉得压力很大……都是各自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好吧！听你这么一说，忽然有点不想去外面了。”陆鸢撇着嘴，脸上已看不到之前那种向往。

　　对陈元来说，他是非常愿意看到陆鸢改变想法的，且不说能不能把她带出去，就连带出去该怎么安顿她也是一个大问题。

　　见陆鸢不再说话，陈元向她问起自己心里那个问题：“阿鸢，你知道孟婆汤的效果吗？”

　　“……啊？你说什么？”

　　陆鸢像是在想什么问题，陈元的说话声将她惊醒，她却没有听清楚陈元的什么。

　　陈元只好再重复一遍他想问的问题，“孟婆汤的效果如何？”

　　“孟婆汤吗？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

　　陆鸢眉头微蹙着回忆，过了一分钟左右，她说：“孟婆汤能让人忘掉前世专于今生，其实这个忘掉是可以想起的，但方法我不知道。”

　　“另外，孟婆汤对地府的一众鬼神的效果才是最好的，喝了便会忘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陈元听的眉头一挑，如果孟婆汤对鬼神有这样的功效，那对鬼差自然也会有同样的功效。

　　在黑无常的记忆中，大部分都是与他并无关联的记忆。

　　陈元想，那些应该是黑无常从地府的书中得知，也就是说他可能喝过孟婆汤，所以他能记得的大部分是书里记载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黑无常会喝孟婆汤？

　　陈元心中不解，又马上就解开了这疑问。

　　陆鸢说阎君可能出事了，如果有人想瞒下这事，那么让地府的人喝孟婆汤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陈元忽然觉得在给黑无常授生时，没必要给他那些之前的记忆。

　　一个人的记忆大多从书本上得来，那样的记忆对人的一生来说又能有多大的意义？

　　白沙仍被踏在脚下，陈元没有再要求陆鸢说话，陆鸢也没有因为他那句“忽然不想去外面了”而转身往回走。

　　陈元很想问陆鸢，为什么不想去外边了又不往回走，但看着越来越大的树魂，不知怎的却没有问出口。

　　眼看着树魂越来越近，陈元却没了之前的迫切，他或是抬头看看幽黑天空，或是盯着脚下白沙，甚至还会边走边盯着陆鸢的侧脸。

　　每当这时，陆鸢就当作没注意到陈元的目光，心里却是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阴间，陆鸢能被人看着的机会基本没有，平时看她的都是不能入眼的鬼物，她没想到被人盯着看原来是这种感觉。

　　既想开口让他不要看，又想让他接着看。这是一种陆鸢暂时还不能理解的矛盾的感觉。

　　陆鸢也想学着陈元的样子盯着陈元看，但她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她的视线总是在树魂、白沙、天空三者间来回徘徊。

　　“天上是不是有什么在飞？”陆鸢忽然说道，说的时候她伸出手指着幽黑天空某一点。

　　陈元顺着陆鸢指的方向看去，视线略过她的手掌，却不是刚见到时那种皮包骨的样子。

　　她手掌不像小鱼儿那样白但很干净，像是剥了壳的春笋。

　　陈元向陆鸢指的那点看去，他隐约看到幽黑的天空有个黑点在移动，没等他细看，更多移动的黑点进入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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