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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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永安宫,以诺一路向着司乐院狂奔而去,司乐院是汉宫蓄养舞姬乐工之地,司乐院里一群妙龄女子正有舞乐升平,不想一个俊拔贵气的男子闯了进来,那男子目光在这群女子脸上一一扫过,大声呼唤道:“晨曦,梁晨曦……快出来!”
司乐院司管大人走出来,喝住刘以诺,以诺向司管大人行了一礼,沉声说:“敢问大人,司乐院可有个叫梁晨曦的姑娘?”
司管大人道:“没有这个名字的姑娘,你是何人?还不快快离开,司乐院岂是你来的地方?”
以诺的心撕裂一样疼痛,他从怀里拿出那支凤血石王佩,那玉佩里的血丝黯淡无光,晨曦不在司乐院,她会在什么地方?晨曦呀晨曦,你在哪里?
跟着刘以诺跑的小黄门好不容易赶上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叫:“殿下!清河王爷!”
司管大人才知道这个闯进来的人是新回宫的清河王,她恭敬地过来行礼。以诺问:“听说为太后庆典,从民间宣来一批舞乐工,司管大人这里果真没有梁晨曦么?”
司管大人回说:“清河王爷,下官居听闻是新进了一批舞乐,只是没有到宫里来,养在福王府里。”
刘以诺的眼睛一闪了,抬脚又要奔出去,只见那些追上来的小黄门急切道:“清河王爷,皇后宣清河王爷到长秋宫!”
以诺只得收住脚步,虽然心急如焚,但这是皇宫,步步都是险境的皇宫,礼节是一定要遵守的,他只得跟着小黄门来到皇后的长秋宫。
长秋宫甚是宽阔简约,没有别的妃嫔喜爱用的帐幔,少了些温婉,倒显出宏伟和壮阔来,粗粗摆着几件装饰,都是看上去朴拙的玉石。
皇后坐在当中,笑吟吟甚是和蔼,下首是冷峻着脸的窦贵人。
皇后看到以诺,笑道:“诺儿你离开宫中七八年,本宫常常自责,没有好好照管好你,你父皇虽然没说什么,但到底很是挂念,本宫亦很是……”话没说完,泪自流了出来。
皇后拭去眼泪又说:“诺儿这次回到宫中,你父皇甚开心,你父皇子嗣少,本宫又没有皇子,本当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一般看待!你的王府还没建成,你就委屈着先住进显亲宫,还是你母妃留下的一些旧人服侍你,但凡有缺什么,就向我要,有宫人不听使唤,也要向本宫说一声。”
刘以诺恭敬地说:“皇后亲慈,诺少失母妃,皇后如此待诺儿,诺儿心怀感恩!”
窦贵人侧坐在旁边,微微地冷笑着:“ 皇上年纪大了,糊涂了!好糊弄,随便来个什么人,就当他是当年的庆太子,我等可不是好糊弄的,只是不知这个清河王可是冒牌的?当年宋贵人在时,说这刘庆降世时,胸口处有一黑斑,不知刘以诺的胸口处有还是没有?可否一验?”
刘以诺立在当下,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窦皇后喝道:“贵人是何等身份,怎么能说这般言语?你说刘以诺是冒牌的,是质疑皇上昏庸了?冒犯皇上!口无遮拦!”
她回过脸来安抚以诺道:“窦贵人也是一时玩话,清河王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刘以诺恭敬地说:“诺本自出了宫,就没有想过回来,一意在边疆为将,为国效力,无奈父皇一纸诏书不得不回。当年诺于祭祀斋庆日走失,在民间八年遇到不少事情,一直未回宫就是无意于太子之位,这次回来,只想好好孝顺父皇,别无他想。”
皇后微微笑道:“妹妹你听听,这诺儿说话,就是比肇儿更机敏些,我看肇儿是为人持重,但是性子到底软和些,皇上立太子之事,也是犹豫的,诺儿这次回来,回来得好呀!”
以诺忙跪下说:“皇后娘娘如此说,真是折杀了诺儿!”
皇后走过来扶住以诺道:“你这几年才回来,不容易,不要动不动就跪下,待你回宫歇息去,宫人但有不好,就告诉本宫,本宫给你换好的。”
以诺步出永乐宫,只隐约听贵人说:“姐姐如何要对他这般好,他这一回来,刘肇当太子一事……”
只见皇后怒道:“住嘴!这太子不太子,是你我妇道人家讨论的吗?皇上立谁为太子,我们遵守辅佐就是了!
刘以诺抬头看头顶的月光,微微地冷笑。
月亮已经上来了,以诺想了想,硬生生按捺住去福王府的念头,向显亲殿走去。
一跨进殿阶,殿前跪了一屋子的人,全是当年那些服侍过他的奴仆和奴婢,他冷冷地看着他们,虽然他们还是他们,但他刘庆早就不是当前羸弱无力的刘庆,他是刘以诺,立下赫赫战功的刘以诺,见过鲜血的刘以诺!
他已经足以对付这些藏在明里暗里的小人,一不管你是小人还是大鬼,是时候让你们一一现身了,刘以诺想着,脸上微微地冷笑起来。
他松下身子,大步走进显亲殿,显亲殿新打扫过,空气里有熏香的缭绕,阶前一个精美熏炉,熏炉上贯太华,承以铜盘,中有兰绮,朱火青烟,盘内盘踞一条口噙圆柱的蛟龙,口里袅袅地吐着香气。以诺盯着那活灵活现的蛟龙出神!
“王爷,请用茶!”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以诺微微侧过身子,看见眼前跪着的正是八年前太子殿黄门侍郎黄升,他跪在地上,手上的茶盏高高地举过头顶,他的身后头还跪着一地的人,以诺没有说话,谁也不敢站起来。
这黄升原是和欢殿的黄门侍郎,从母妃宋贵人入宫就开始服侍,后来宋贵人殁了,他又转来服侍当时的太子刘庆。
以诺沉默地看着黄升,并没有接过茶盏,过了许久,黄升的胳膊开始抖起来了,黑釉茶盏在盘子里嗒嗒地响起来。
以诺一伸手拿过茶盏,漫声说:“起来吧!余的退下,黄升留下来说话。”黄升恭着身子立在一侧,以诺不说话,轻轻拿着那黑釉茶盏,那茶盏口大底深,釉彩凝重,黑而润泽,面上飘动着白毫银针,沉浮间暗香扑鼻。
以诺打量着那黑的茶盏,白的茶,这两样都是宫里难得,一年贡品里,白毫银针统共只有那么两三罐,自己做太子时只喝过三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