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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依诺只觉五雷轰顶。
墨斯脚底打滑,好悬扑倒在地。
两位共同的念头是:这女子是将优昙罗性格特质里爱憎分明的刚烈给放大数倍后才沿用的吧?
莫说他们,纵使知秋观云甚深的百鹞,也再次对她大无畏层次的认知进行了更新。
至于查获小呆呆,望向这位巫界恶霸的眼神,已经崇拜得一塌糊涂。
不过,秋观云很明白自己此时的状态可谓是“恃宠生骄”。对于眼前这位大物来说,自己是半个优昙罗,因为利用价值弥足珍贵,即使是处于盛怒中,擅长着眼大局的大物也不会做激情杀人的莾举。当然,以对方的实力,足以给自己一通惩而不杀的教训,好在身边高手林立,自己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防着就好。综上考虑,不趁机好生削剐一番更待何时?
擎释瞳底暗夜沉沉,道:“由你这样拙劣的脾怀占着优昙罗的半条灵魂,当真亵渎了她。”
秋观云不无讶异:“优昙罗这么好吗?”
擎释唇角溢出讥讽:“凭你的品性,绝对难以想象她的圣洁。”
“这样的话,果然了不起呢,既然她这么好……”她连连点头,一双秋水无尘的大眼睛充满无辜的求知欲,“天帝大人为何还把她封进潘雅湖?”
擎释眸线成刃。
“啊,明白了。”她拍额,“我姑且用自己天才般的思维推测一下,她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触怒了天帝的威严吧?原来纵使完美如春神,也难免行差踏错吗?”
“那个……巫界恶霸。”查获煞是纳闷,小声提醒道,“你傻了不成?方才不是已经知道优昙罗为什么被关进湖底了吗?”
“是吗?”她一怔,“你确定?”
查获拧眉瞪眼:“你是真傻了吧?方才不还在为优昙罗大鸣不平,怎么这会儿糊涂起来?那个天帝为了迎娶新的天后,怕优昙罗误了他的大业,所以……”
“所以才清除障碍吗?”她恍然,“经你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来几分,也想起了刚刚一直想问没有机会出口的问题。请问天帝大人,您一方面断定优昙罗会因爱生恨投奔敌营,一方面担心她因怨出走带走您大批的得力干将,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她在最初的震怒和伤心后会体谅你的不得已,就算不能做你的恋人你的妻子,仍然可以做你的战友,偕肩作战推翻暴政吗?”
擎释面上笼罩着一层无法揣知情绪的浓霾,无意置辞。
“没有想过是吧?”巫界美少年从来不介意冷场,自得其乐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优点之一,“如此说来,优昙罗的胸怀和品德在天帝大人的判断中不过如此嘛,如今再多的溢美之辞也于事无补不是?其实,不管是人是神,事情做了就做了,卑鄙无耻也好,背信弃义也罢,既然已经不能改变,担当就是,找理由寻说项最是要不得,要不得啊要不得。”最后一句,她把声嗓放得老气横秋,还不住地凝重长叹,直逼痛心疾首。
织罗看着这样的秋观云,瞳心深处浮现隐隐星光。自从出生,她承载着优昙罗所有的记忆,沿袭着那份痛彻心扉的情殇,在每一个长夜的恶梦中惊醒。然后,目睹最上位的那位活得风光显赫,与爱侣伉俪情深。她为优昙罗不值,为自己无法避免的心痛不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学会抽离,学会旁观,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世界的那一半是如何生活,如何熬过这一切。当到从母亲处得知对方并没有担承这份痛苦之际,尚曾不平:为何是我?但,今日看着秋观云如此,心中最后那一线不平也作云消雾散。完整的优昙罗,必定也拥有这份洒脱快意,早已放下。
“娥依诺,擎释,速将其灵魂摄出。”擎释的声音出奇平静。
娥依诺微愕:“天帝阁下……”
“我不想听到任何的借口。”寒意浸入每一个平静的字符,不容转圜地冷冷敲击进每一个听者的耳内,“或者神相与冥神两位就此公开表示站到我的对立面,由我自己动手。”
冥斯张口欲言,查释也暴眦两眼准备发出怒吼,一道淡漠声嗓抢先一步:“纵算天帝阁下不考虑摄出灵魂之后合二为一的成功概率,也应该想一想成功归来的优昙罗的心情吧。阁下当初与春神相爱笃深尚且担心她因爱成仇,难道不更该忧虑她在被囚禁几百年后积累下的怨恨?那时还曾假想她投奔敌营,此刻难道不担心她选择站在沙漠之神一方与您为敌,使情势更加恶化?”
擎释望向话者:“你认为我会惧怕?”
百鹞淡哂:“或者如今的情势不似当初两兵交战时的如火如荼生死一线,但沙漠之神的沙化之力若得到春之神力量的辅助,将造成怎样的后果,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娥依诺眉目间一丝阴翳闪过,道:“当初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胜者才有资格编纂历史承载赞誉,败者只有背负着失败者的阴影凋零在历史的角落。那时优昙罗无论做何选择,因为未来谁为赢家尚无从确定,天帝阁下自然不能容忍任何不利因素发生。现在,天帝已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假使优昙罗为了一己的怨恨成为沙漠之神的同党,那么,春之神的光环不再,还将被烙下狭隘自私的背叛者标签,永远被神域驱离,被人类唾弃。天帝阁下认定优昙罗分得出个中的轻重,不会轻易走上那条不归路。更何况,如今的天帝大权在握,除非她可随沙漠之神深潜沙海,否则不管走到何处,皆须经受天帝大军的挞伐。”
“说得很好,娥依诺,神相的智慧自是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擎释颔首,声量平直,眸心寒风凛冽,“既有这份觉悟,时间宝贵,快些动手。”
百鹞悠悠淡淡道:“春之神的神圣光环或许不容玷污,百某这个异域来者却不同。行前曾受巫界之神指点,百某有幸得知了操纵自然万物的真谛所在,不知能否与那位沙漠之神呼应成趣?”
擎释哑然失笑:“你在威胁我吗?”
百鹞面无表情:“是又如何?”
啊哇哦,霸气啊老狐狸。秋观云胸口小鹿乱撞,两只大眸熠熠生辉:“老狐狸,本大爷重新爱上你了。”
“我知道。”狐王大人淡定如故。
擎释唇掀讥意:“你很清楚这座神庙有首任天帝的神像,我不会在此出手。”
“不清楚。”
“去神庙前的广场。”
“愿奉陪。”
“诶?”秋观云好生诧异,“老狐狸你是因为方才说话过度累着了,故而此刻全精减成三字经了吗?”
“安静。”
“……”变本加厉,省到两个字了?好神奇。
正当百鹞与擎释一触即发的当儿,神庙外传进一连声的急促禀报:“天帝阁下,天帝阁下,卑职是冥界哈斯,来求见冥神大人!”
擎释眼尾挑向墨斯。
后者攒眉,朝外断喝:“什么事?”
哈斯稳了稳气息,道:“禀大人,就在一个小时前,塞冬攻克了冥界的第一道门,如今第一道门到第二道门之间已是一片沙漠。”
擎释大惊,怒喝:“为何现在才来报信?”
“属下方才一直在与塞冬作战,同时加固第二道门的防御。”
“你们这群笨……”
“现在骂他们也晚了。”娥依诺紧颦蛾眉,“还是想想如何挽救是正事。”
擎释恼怒不胜:“这个塞冬实在野心勃勃,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冥界,与其挽救,不如想办法把他逼出沙漠中心,我要亲手灭了他!”
娥依诺摇头:“他是沙漠之神,所有的沙以他为中心流动,可以说他就是沙漠的中心,想将他逼出来,除非所有沙漠全部消失,真若那般容易,我们何须等到今日?我不明白得是,塞冬为何没有任何前兆地攻击冥界?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不是神域吗?”
秋观云心中一动,突然抓起织罗的右手,抵其掌心瞑目冥想,稍顷道:“塞冬选择侵袭冥界,是为了破除娥依诺为神域设下的结界。”
“嗯?”娥依诺先怔后悟,恍然道,“对呢,冥界有一条联结神域的通道,他是想占领那处进而侵袭神域,如此结界便形同虚设不攻自破……这个狡狯成性的塞冬,委实可恶!”
“母亲莫急。”织罗轻声细气地开了金口,“若不先遏制住他的扩张势头,谁也没有余力设想如何逼他走出巢窠。”
“我当然明白,可是……”
“当下够阻止他的,只有观云。”
“我吗?”被提到名字的巫界美少年大喜,“我是惟一可以拯救世界的英雄吗?”
织罗缓摇螓首:“你不是惟一。”
“诶?”她脸儿一垮。
“你还需要得到狐王阁下的帮助,以及……”织罗薄荷色的眸光淡觑上前方,“神王阁下的允准。”
听到“神王”两字,擎释有一瞬间的怔忡:今日如此称呼自己的臣子已经越来越少,除了战神戎戈偶尔出现时偶尔冒出的只言片语。娥依诺的另一个女儿说过这个名为“织罗”的女儿存有优昙罗的记忆,所以,这声“神王”,应该是优昙罗所唤吧?
“天帝阁下,情势已是刻不容缓,请您允准卑职带秋观云与织罗前往沙漠之地!”娥依诺欠身行礼,疾声道。
墨斯也微弯了腰身,道:“请天帝阁下允准。”
擎释默然片刻,道:“你们必须向我保证,不会私自纵其逃逸。”
“……谨遵神谕。”娥依诺应声,墨斯附和。
“速去速归,若能将塞冬捉到我面前,你们背着我私放优昙罗灵魂之事一笔勾销。”
听着那两位的低应,秋观云撇嘴,如果不是情况有变,真想来一场跳脚破口的大骂。只是,她懂得宜时宜地,有一位却不懂得。
“咦,老狐狸,你和上面那只庞然大物刚刚不是要打架?不打了吗?虚张声势吗?是谁怕谁了吗?”天真无邪的查获少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