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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百鹞不禁放眼望去。
在这个西漠国东方沙漠中心的荒凉小镇内,居然听得到来自中原的婉转词歌、幽幽琵琶,着实纳罕。
“先生,看您是个读书人。”细步窈窕,声音娇软,到他近前。
他偏首,对上一张在这个沙漠内还算细致白皙的少女脸容,问:“你是中原人?”
少女颔首:“奴家来自江南,流落到此,卖唱为生,望先生给个赏钱。”
他拿出一串铜板放在对方破旧的铁质托盘内。
“……太多了。”少女稍见惶惑。
“再唱一曲吧。”他道。
少女一喜:“您想听什么?”
“适才那首词的下阙即可。”
“是。”少女将铜板收入随身的袋囊内,姗姗回到座上,拿起琵琶转轴三两声,素口轻张,“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垂柳不萦裙带住……哈哈,垂柳不系你的裙带,哥哥我来系,小珍珍,哥哥找你来了,快随哥哥回家做七姨太……”一道轻佻薄诮的声嗓将琵琶声、歌声尽相截断,三五个表情猥琐的男子将卖唱少女围了一圈。
“耶律公子,请您放过奴家。”少女紧抱琵琶,向后方退缩。
“你这女人是天生犯贱吗?”一男子拧眉蔑斥,“我家公子是世家大户的公子,为了哄你还特地请先生来教诗词歌赋,你不给我趴在地上磕头也就算了,还装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是在倒谁的胃口?”
“奴家高攀不上……啊!”少女怀内的琵琶被一把夺出,连带她人也被扯倒在地。
中间一个缎服男子大骂:“本公子娶了六房小妾,还没有哪个让我费这么多事,给你脸不要,爷就在这里办了你!你们上去,把她的衣赏给我扒光了!本公了玩完赏你们,你们玩完赏给这些过路人,动手!”
这是镇上一家规模还算不弱的客栈,来往食住多是过路经此的客商,睹见如此丧心病狂的一幕,有的是敢怒不敢言,有的是偷眼旁观当一乐。
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男子寡廉鲜耻的淫笑,交织成世间最丑陋的一刻……
“啊啊啊啊――”几个向少女伸出手的男子发出异乎寻常的惨叫,先是上下跳蹿,后是左右摇晃,紧接是倒地抽 搐,形色可怖,声息全无。
静默了片刻后,客栈内爆出惊骇声浪:“死人了,死人了――”
食客们四下逃蹿。
“你还不走?”百鹞站在犹跌坐在地的少女面前,把琵琶递了过去。
少女惊悸犹存,惶惶望着这位素衣男子。
“快走吧。”他将琶琶丢到少女怀内,径自掀步。
“先……”少女倏地爬了起来,抱琵琶跌撞追赶那道修长身影,“先生,请您等一等!”
百鹞回首一觑,眉心微锁,退步到街边暂且等待。
“先生!”少女娇喘喘咻咻地到来,“是您救了奴家,对不对?”
“我什么也没有做。”他道。
“是您,奴家知道一定是您,不然那些人突然死了后,只有您来和奴家说话……奴家谢先生救命之恩!”少女“卟嗵”跪地。
他淡淡道:“稍后那家的家人肯定会来闹事,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少女起身:“先生您去哪里?”
“我?”百鹞蹙眉,“重要吗?”
少女两颊绯红:“奴家想追随先生,报先生大恩大德。”
他提足:“我是个居无定所之人,无福消受。”
少女紧追:“先生如果没有地方落脚,可以到和奴家一起到国都,奴家在那里有亲戚。”
他一顿:“国都?西漠国都?”
少女点头:“是,奴家的亲戚在给一个大户人家波融氏看守店铺,我本来是投奔他的,无奈路上丢了盘缠,沦落到卖唱为生。”
波融氏?他目光一闪:“告诉我到国都的路线,我去雇辆马车。”
“先生愿意和奴家同行?”少女面上大放异彩,“谢谢先生!”
不必,如果这个波融族恰巧是我所寻找的那个,我还需要谢谢你才是。他心语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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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观云决定到西漠一行。
当然,她不会自找麻烦地宣之于众,然后召来众口反对,令计划无果而终。
如今只需找到一张准确标示方位的舆图,供她定位坐标,进行一次空间移动就好。
“巫界恶霸,这里十几张,哪张才是对的?”查获举起打书馆搜罗来的一叠舆图,愁肠百结。
她也难以决断。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离开兆邑城,工部衙门内一定有最新的图纸,好过这些不知产自哪个年代的古董。
“我们落脚点是在哪里?”虽然因为找不到准确的图纸气馁,但远行这个提议实在诱人,查获少年两只眼睛亮晶晶。
“西漠国都。”这几张舆图,有的将西漠标在西北方,有的标在西南方,有的是正西方,真真令人愁煞。
“有了!”查获拿来一张图纸,指着其上,“我明白为什么西漠的方位老是更换了,你看这一张,是整个西方都占着,这张就在西南,这张就在西北,其实是这肯定是那样的部落国家常年打仗,国土时大时小,咱们这边的舆图也就有各式各样。”
秋观云眼前一亮:“查呆呆你好聪明!”
“对吧?”查获少年志得意满,“咱们既然要落脚在西漠国都,就每张图都比对一下,看看他们最多将国都设在哪个城市,咱们就落在那里。”
“对呢,就算错了,到了那边后再找当地的舆图比对就好,况且从那边赶路过去也总比从这里要来得近……小呆瓜,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她揉着那颗大头,“快点找好位置,咱们去旅行!”
他们坐的地方,是一家客栈的后院。两个玩心甚重的少年少女皆沉浸在即将远足的快乐里,旁若无人。
“看见了吧?”一道隐身结果此时降临,中有声线低浅,“你错失了机会,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
“别胡说。”另个声音切齿辩解,“那是她的朋友,我也认识。”
“一男一女做朋友,还这么亲密无间?天朝的风气几时变得如此开化?”
“你别以自己肚肠揣摩别人,她对朋友率真相待,这是她最珍贵的地方!”
“你只在这里说这些酸话有什么用?你的姐姐已经在太子那边碰了壁,你如果不把握机会将她娶为妻子,你们姐弟在王室还有什么位置?”
“这个现实不需要你来提醒。”
“好吧,你准备怎么做?”
“她不是将往西漠?我在那里等着她的到来。”
风飒飒而过,吹起一地落花。
秋观云探手,从空中抓了一枚花瓣放在手心,转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妙目专注欣赏过后,撮唇吹离。
隐身结界内,有人闷声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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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西漠王都哈萨城。
“呜呼,我们终于到了!”少年欢呼。
秋观云嗤声:“如果不是你贪吃西漠陪都的炒干饼,早就该到了好不好?”
“可是……”查获闷声,“这是旅行啊,旅行就该怎么高兴怎么玩嘛。”
“强词夺理。”她抬脚踢着少年后腿肚,“快找一家干净舒适的客栈供本大爷下榻,本大爷饶你不死。”
“是!”查获应是恁是响亮。
两人一前一后,边赏着异域风情的街景,边信步倘佯,寻找今日的落宿地。
“春讯飞琼管。风日薄,度墙啼鸟声乱。江城次第,笙哥翠合,绮罗香暖。溶溶涧渌冰泮。醉梦里,年华暗换……”
这是……?在这个满街飞沙、流行抱着整只羊腿大啖的国度,居然听得到如此香软之音?秋观云忒是纳罕,下意识顺着声音寻去。
“料黛眉重锁隋堤,芳心还动梁苑……”
至此,上阙词完,琵琶声陡然高举,铮铮音鸣。突地,一阵裂帛般的啸声加入,与琵琶合奏,一柔一清,一冷一淡,竟别有一番违和韵味。
而后,琵琶声微,萧声低吟,清婉歌喉再起:“新来雁阔云音,鸾飞鉴影,无计重见。啼春细雨,笼愁淡月,恁时庭院。离肠未语先断。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芳草连天,飞梅弄晚……”
“老狐狸?!”她瞠目结舌。
“什么什么?”查获追着她的脚步后一步到来,遁着她的视线,陡发怪叫,“啊,老狐狸,你在那里干什么?”
正坐在歌女之侧吹箫伴奏的百鹞淡觑他们一眼,别开视线。
“哈?”秋观云气不打一处涌上:想装不认识,还要问本大爷高不高兴!“百先生,您还好吗?听说您四海游学增识博闻,怎么沦落到街头卖唱?”
“对啊对啊,老狐狸,你刚才是在卖艺吧?”查呆呆问。
她佯叱:“你这个呆货,人家百先生的人生已经过得如此艰难,你还要拆穿,何其残忍?”
“是哈。”查获连连点头,“可百先生是在沿街卖唱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