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沙,匆匆从指间滑落,一月六日,清晨五点零八分。
杨清拿出一盒桃红色的胭脂,纸盒装的,颜色艳丽,他翘起中指,用指腹沾取了一些,微笑着对着镜子,抹了起来。不多时,双颊便明若霞光,鎏金色的口红微微转动了一下,膏体光滑如瓷,有金色光芒闪动。薄薄的红唇微抿,简易妆容就算大功告成。
五点半,杨清脸上凝聚的笑容渐渐浮散。六点,杨清摔烂了几个首饰盒,金银玉石滚了一地。
六点二十八分,他咬着牙,举步走了出去。梳妆台上嵌着的那面镜子,突然出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赫然就是杨清。
杨清气色不佳迎面撞上了胡义,然后,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
胡义盯着那道柔弱的背影,低声骂道“死娘娘腔,走路不长眼睛。”
七点,大家按时走近宴客厅准备用早饭。杨家兄弟偶尔会和大家一起用早餐,大多时候都起得特别晚,云姨先将早饭预留一些,放在电饭煲里温着,等到他们起来了,再稍微热一热端出来。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胡义最后一个吃完,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时,他看见杨道和杨进走进了宴客厅。
“耶!怎么没看到那个娘娘腔?”胡义心中纳闷,随即释然,“看他平时就怪兮兮的,涂胭脂墨粉,还喷女人用的香水,哎哟喂,比大姨妈还恶心!一个大男人尽做些出格的事儿,他爹都不管他,我在这里瞎起个什么劲儿。”
胡义往旁边的枯树啐了一口唾沫,疾步走开了。走出老远,他又觉得不对劲,我还是去大门口等等他好了,大清早不吃东西,满脸怒容的就往到山下跑,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那间低矮的暗淡的小屋无力地立在荒草丛里,凹凸的墙壁,房楞上的灰尘积的很厚,历经沧桑的斑驳令人泪目。
细长的玉指轻轻地敲了敲门,柔声细语地问道:“武哥哥,武哥哥!”
杨清贴着厚厚的门板仔细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他用力拍打着木门,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吗?”
他失魂落魄地蹲在门口,掩面哭泣,泪水花了妆容。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个砍柴的路过,他被哭声吸引了目光。他将扛在身上的柴火担子撂下,走了过来。
一只粗糙黑色的手掌拍在杨清的肩头,他缓缓抬起头。那个老实汉子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问道:“你蹲在这里哭什么?”
红肿的双眼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他呜咽着说道:“你知道这家人都去哪儿了吗?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你认识武悦?”
杨清点点头,说道:“他是我朋友。”
“别等了,他们家昨天就离开了,听说不会回来了。”
杨清站了起来,他抓着汉子的手问道:“他们去哪儿了?你没骗我?”
“小伙子,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但是我确定他们不会回来了。昨天他临走的时候,我看见他拎着大包小包,搀扶着他老娘好像是要出远门,我出于好奇就多问了一句,武悦笑着和我说他有钱了,要带着他娘离开这里,去过好日子。”
挑柴的汉子说完转身就走了,杨清看着他的身影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风声犹如鹤鸣凄婉哀伤,连环打着杨清的耳光,他眼中的清泪干了,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他的脑里心里都是他最爱的武哥哥……
“武哥哥,我喜欢你。”杨清和武悦靠在一起,他依偎在武悦的怀里,“你不会嫌弃我吧,我是个男人,不能给你生娃,但是我却会好好爱你,照顾你一辈子。”
“我家穷,没人看得上我,你不嫌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武悦往杨清的脸上亲了一口,“以后,我们天天这样,坐在山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相伴到老,好不好?”
“好。”杨清挽着武悦的胳膊,忸怩一笑。
杨清一边走着,一边追忆着他们昔日的时光。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两尊貔貅全身鬃毛卷起,突眼,獠牙,尾毛卷曲,带有双翼,看起来威武挺立,并没有因为眼前站着的泪人儿而有半分动容。石头就是石头,永远不会有感情。
杨清一只脚刚迈进大门就止住了。两个月前,他忽然记起武悦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杨老爷不让我和你在一起,说是断袖之癖会毁了杨家门风。”武悦握着杨清的手,眼神温柔,比流水还多情,“他还说会给你订一门好亲事,不再让我纠缠你,若是再发现我和你藕断丝连,他就会找人打断我的腿。我家中无兄弟姊妹,我残废了,老母亲就无人赡养,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清拿出一个布包,“这里是两万块现金,你先拿着。”
武悦拒绝道:“你已经帮了我家很多忙,你送的鸡鸭鱼肉多的都吃不完了,我怎么还能要你的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之间哪里用得着分彼此,我的皆是你的。”
杨清将布包塞进武悦的手里,他四周张望着,小声说道:“此事,我们从长计议,实在不行,我们就私奔。天涯海角,我就不信那死老头子还能找到我。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见面,你要忍耐,一月六日,凌晨五点,那个狗洞你还记得吧,我带你爬过一次,你还从那里进来。”
“好,我一定去。”武悦的唇吻了上去,冰冰凉凉的,令杨清欲罢不能,他忘情地回应着。热吻了几分钟,武悦这才罢了,他笑着摸着杨清的小嘴说道:“你的小嘴巴都被我给亲肿了。”
“讨厌!”杨清的小粉拳捶打着武悦结识的胸膛,撒娇似地说道,“你一定要来哦,可不能爽约。”
“你待我如此,今生我无以为报,就算被杨老爷打死,我也值了。”
杨清翘起兰花指,堵住了武悦的嘴巴,“别胡说,你和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白首不相离,这是我们俩的约定,这辈子我认定你了,谁都抢不走。我是不会让我爹伤害你的。”
杨清口中唱着黄梅戏,兰花指高高翘起,在空中徐徐舞动,其唱腔纯朴清新,细腻动人,令人挪不开眼。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杨清唱完,一滴珍珠似的清泪缓缓落下。二人再次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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