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太阳还捂在晨曦的云层中，困倦的不愿露头。城郊合济医院的院门此刻已然洞开。院墙内外，各门口窗口皆有荷枪实弹的警察，只见他们全副武装，且戴着厚厚的口罩与手套。

　　佝偻着身子的黄老头此刻已被牢牢的捆在一层大厅角落里的椅子上，而此时浸在湿黏薄雾之中的三层小楼内不断回荡着翻箱倒柜和皮鞋哒哒敲击水泥地面的惊心声响。

　　“队长，什么可疑的人、物都没有发现！各房间的柜子里也大都是空的，只找到了一些病例和文书。”天时、大熊等人手里捧着一摞摞的牛皮纸封，赶到皇甫毅身边说道。

　　“好，这些东西妥善保管，统统带回队里，还有除了各出口把守的弟兄，其余的都集合起来，在一层大厅待命！”

　　“是！”

　　一日前的那场暴乱可为刚刚染了春意的省城泼上了一丝诡异血污，十几个花臂怪人在城隍庙后街一带打家劫舍，殴人放火，最后被擒获之时，一大半都死于乱枪之下，只剩八人神志不清，恍恍惚惚的被带回警局。皇甫毅细审半日，最终也只得了几个人的名字，但凭着他们其中多人身上穿着的相同制服，还是寻到了他们之前的落脚点东津铁路车头房，而后又在他们之前住宿的排房之中见到了一个同样身染时疫，却还算神志清醒的搬货工贾荣。非但如此，此行还有个意外收获，竟是大熊在排房门外捉到了一只“花猫”。

　　“花猫”名叫王二松，是一名年约十岁的男童，职业乞丐，常年混迹于田里周边，讨钱过活。王二松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哥哥王大松，大松老实木衲，虽目不识丁，但有一膀子力气。哥俩二人无家无产，一个跟着工头四处卖苦力，扛麻包、搬货厢，一个小小年纪也不白吃饭，整日涎着一张小脸，拌怜乞讨。就这样兄弟俩每隔五六日便见上一面，在这乱世中勉强求活。

　　可是就在一月前，王大松在搬砖砌墙之时，不慎砸伤了脚，青紫的脚面肿的老高，一时间躺在工房中动弹不得。工头一见王大松砸伤了脚，整日哼哼唧唧不能干活，便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终在忍耐了两日之后，将其连人带铺盖的赶了出去。

　　无处可去的王大松蜷缩在工房门口，终日以泪洗面，苦苦恳求工头赏他一口饭吃，却只引得出出进进的工人白眼相加。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老兄实在看不下眼，这才好心的为他指了一条“明路”。老工友拿出口袋里的一份揉搓成团的破报纸，指着上面的一个豆腐块，告诉王大松，有家合济医院长期招聘守夜看尸的青年男子，他虽伤了脚，但也不算大病，医院包吃包住，还有几个工钱拿，可以去试上一试。

　　王大松万般无奈下，只得夹着铺盖卷，一瘸一拐的进了合济医院的大门。而自此之后，王二松就再也没见过他大哥，或者说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我那日在田里小巷子晒太阳、等着讨钱，就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我看着像是我哥，可又有些不一样，我哥人长得白，可那人浑身大疤瘌，看着怪吓人的，不过我还是跟了上去，想再看仔细些，后来便一路跟到了那个车头房后头的排房，那个高个男人进去没多会儿，我就听到里面打了起来，可是再后来又没了声音，我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那怪人出来，可我不死心，就日日跑到这来看看。”王二松年纪不大，口齿却十分的伶俐。

　　“我叫韩三儿，是这车头房的搬运工，前几日的下午，我们下了工，正在屋子里磕打牙、吹牛放屁，门就被哐当一声被人撞开，紧跟着一个怪莫怪样的人就闯了进来，我仔细这么一瞧，那模样好像是我们以前一起干活的工友王大松，我还纳闷，之前听说他伤了脚后就去了家医院，找了份看尸的工作，这怎么又跑回来了？不过还没容我多寻思，就见王大松和发了疯似的见人就打，连踢带咬的，和疯子一样，他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叫唤，说什么都怨俺们，他死也不要俺们好活的话。后来……俺们众弟兄看他闹得太凶，下手便没了轻重，一人几下子招呼下去，王大松立时就断了气。我们当时一见出了人命，也都吓麻爪了，后来还是工头说，先把他的尸首藏在屋角的破缸里，呆到后半夜，便一起抬着，远远的扔到了十里外的乱葬岗子里，这样应该就不会被人知道。可是过了没几天，我们之中就接连有人发热，还说起了胡话，身上也开始长一圈圈的大疤瘌，后来听人说这叫时疫，得上了就轻易好不了，而且要想治就的花好多好多的钱，最后他们聚在一起一合计，就决定抢他娘的，反正横竖也不好活，不如拼上一拼。可是我胆子小，到了动手那日，假装闹肚子，没有跟去……”

　　皇甫毅昨夜连审完王二松和韩三儿，再结合前一日孟严给其妻注射病毒，已图趁时疫之灾，暗行杀人勾当的事实，推理出这困扰省城多日，弄得民不聊生的时疫之祸的源头应该就在这合济医院之内！

　　是以当夜只睡了堪堪两个多钟头的皇甫队长便马不停蹄的带队赶向了城郊。严密封锁之后，便对合济医院进行了大搜查，而此时，全院上下只有这一间地下暗房还不曾探检。众人从头到脚武装严密，穿戴上了白袍、白帽、胶皮手套、胶皮黑靴和两层厚厚的伍氏口罩，随着一声令下，通向地下室的大木门被大熊两脚踹开，咯吱吱吱，厚重的木门拍在墙壁上，发出阵阵渗人的回响。

　　大熊举着手电筒打头阵，皇甫毅紧随其后，借着不甚明亮摇摇晃晃的亮光，一行人从两层的木质楼梯上鱼贯而下，虽是隔着厚厚的口罩，可还是有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扑面而来。

　　天时借着铜质手电筒的微弱光亮，在楼梯口处找到了一根灯绳，吧嗒一声，昏黄的灯泡亮起，昏暗的灯光下，众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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