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让我审审？”

　　“先不急，晾他一个晚上。”皇甫毅淡淡的瞥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不急不缓的说道。

　　北方三月的清晨显得分外的干冷和清寂，月淡日明、雾散霞锦。

　　刚刚还睡眼惺忪的陈浩之此刻的脑子正飞快的转着，一大早蒙头大睡的他，猛地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直接拖将出来，胡乱的罩上了一件棉袍后，便从家中被径直的带到了侦缉队。路上被寒冷刺骨的北风这么一激，此时的他已经清醒了多半。而现下坐在他对面的皇甫毅则淡淡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说说吧，那幅画是怎么回事？”一胖的白靖阳冷不丁的开口。

　　“画？额……，不知长官说的是哪副画？我的画作可是很多的。”陈浩之眼角眉梢擒着一丝假笑，满脸的漫不经心。

　　白靖阳没有答话，只是眼神冷淡的盯着他。

　　陈浩之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肚子痛的表情，“上次被长官们抓来，足足关了我一个星期，该说的我全都说了，那幅画确实是我做梦所得的灵感，醒来后即兴创作的，你们还要我说什么啊？！也是这艺术上的事，外行人不明白，我也不怪你们，可二位长官是不是也该将我的心血之作归还于我了？”

　　“少废话，你还敢倒打一耙？实话和你说真正的作画之人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关在你的隔壁，你说与不说都关系不大了，我就是给你个机会。”

　　“哈……哈哈，皇甫队长你可别炸我了，这幅画是我的……”陈浩之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我们开门见山把，这几日你一直在几家赌场门口转悠，可我从未听说你有赌钱的嗜好，说穿了，你还不就是想在赌坊附近碰到殷玉隆吗！其余的还需用我再说吗？！”皇甫毅一字一板的说道。

　　陈浩之闻听此言瞬间变了脸色，细密的汗珠立时布满了他的额头，张口结舌间直勾勾看着对面的皇甫毅，仿若失神。

　　那还是在今年立春前的一个深夜，陈浩之趁着月色斑驳，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白玲的住处，这是一幢二层的小洋房，白墙红瓦，有着北方少见的敞开阳台、大大的玻璃窗、雕花铁栏杆。

　　站在马路对面，抬头向小楼看去，此刻二楼的卧房并未拉上窗帘，透过玻璃窗散出了莹莹的暖橘色灯光，陈浩之一见之下心中窃喜，这便是他与白铃的约会暗号。

　　陈浩之急急忙忙小跑着来到楼门前，轻叩三声。吱呀一声，大门微微打开，一个样貌憨憨的小丫头探出头来展颜一笑，陈浩之心下会意，随即闪身而入。

　　屋外寒风凛凛，而屋内因烧了汽炉，十分的干烧暖和。白蔷薇也就是白玲此刻穿着一身月白底遍秀大朵粉色月季花的宋锦旗袍，歪靠在上沙发上一动不动。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段此刻在灯光的晕染下，更显得楚楚诱人。陈卿涎着一张脸凑到近前，刚想动手动脚，却只见白玲小脸一绷，气哼哼的转身挪去了沙发的另一侧。

　　“呦，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玲玲不高兴了？”陈浩之紧跟着凑了过去，贴着白蔷薇坐了下来。

　　白玲双眼晕泪，寒着一张小脸，却也面色蜡白，还未开口就扬起自己的粉拳给了陈浩之一下，“你个没良心的，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又没来，上哪儿知道去？！”陈浩之暗暗腹诽，可是嘴上依旧赶紧哄道：“前一阵不是你说最近应酬多，让我缓上五日再过来嘛。再说我这些天时时想你，想的是百爪挠心，食不下咽、寝不安眠，这不今晚我早早的就在外面等着了，一见到你亮灯，就赶紧进了来。”

　　白玲面色微微一缓，继而又噘起小嘴，细声细气道，“还不是赖你没本事，但凡你能赚到钱，还用得着我这样整日抛头露面、曲意逢迎那些老男人吗？哼，我算是看清了，你整日就知道糊弄我、诓骗我，说什么等你日后成了大画家，就让我穿金戴银，安心在家做少奶奶。我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了你这只癞皮狗！我看你干脆就去铁路上找份工，也省的天天白吃白喝，还做什么当大画家的白日梦！”

　　陈浩之原本十分俊秀的脸红了又白继而转青，最后面如猪肝色，破旧棉袖里握成拳头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少爷偏偏时运不济，还未成年就家道中落，他怨过、恨过、哭过、骂过，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怎奈他身体瘦弱、既没把子力气，也吃不得辛苦，还没有手艺，多少次他也曾想抹脖子、上吊或者投江，可事到临头转念又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他也不甘心，他有学识、有才华，为什么就要过眼下这种衣食不济的苦日子！

　　面对着眼前这个舞女交际花，他说尽了甜言蜜语，俯首帖耳，甚至为她捏腰捶腿。他把从她这里拿来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画画上，他不舍的吃穿，潜心专研画技，只希望能有一天能一举成名，那时候他将不再是现下这个连他自己都鄙夷的、靠风尘女子苟活的落魄公子，他将重新获得财富、名望和尊重。到那时，扬眉吐气的他会一脚踢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女人，他可以改头换面，去寻找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做他的妻子。可是眼前，他还需要忍耐，为了他的梦，现下所有的奴颜屈膝都是值得的，一想到这里，他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怎么又不开心了？和我说说，是不是哪个老头子给你气受了？还是那个尤金宝又来纠缠你做他的姨太太了？”陈浩之语气温柔，满脸的柔情蜜意。

　　“哎呀！不是，最近他那个糟糠管他管的是越发的紧了，能扣出来的钱也是越来越少，不过说来也真是好笑，那尤金宝除了有几个不义之财，相貌丑陋不说，年纪比我过世的父亲还要大上五岁，尽然还一味地痴心妄想？哼，也就他那家里的黄脸婆才会把他当个宝。”

　　“那到底是谁着么大胆子，竟敢惹我的小美人生气？”陈浩之一边说着，一边亲了亲白玲如玉般细嫩的耳朵。

　　“好了，别闹，还不是那个殷玉隆！混蛋加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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