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率？你这个无知妇人，你知不知道就在方才，殷玉隆那个小杂碎登了咱家的门，竟当着我的面，厚颜无耻的提出要见兰儿。”

　　“那……那又如何？其实既然兰儿喜欢他，不如……不如……。”廖氏怯懦着。

　　“住嘴！”尤金宝啪的一声将手中盘着的两个铁球拍在了身旁的条案上，用手指着廖氏，大声道：“先不论那小子只是殷家的一个养子，而且殷家早已家道中落，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就单看那小子的人品、做派，就不是一个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现在他急吼吼的上门巴结，你以为他是看上了咱们兰儿的品貌还是性情？那都是冲着我的钱财来的，如果现在我们一时糊涂结了这门亲，但凡将来有一天他把钱财拿到手，而你我又老了，那时兰儿还不任他发落？！”尤金宝疾言厉色，一口气说了许多。

　　“不……不至于吧，那殷家少爷，我也见过一次，相貌也算堂堂，还去南方读过书，且能言善道又有些见识，我看除了出身一般，其余配我们兰儿还是可以的。”廖氏擦干了眼泪，期期艾艾的说道。

　　尤金宝只觉得血气上涌，头痛异常，身体不由得晃了两晃，“这小子的情况，我早些日已派人调查了个清楚，那可真是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好了，此事此人，以后休要再提起，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我就……。”

　　廖氏一看自己的丈夫真的动气了，也不敢再强辩，连忙奉了一杯茶，转移话题道：“老爷莫气，我不再提了。可是毕竟上海天高水远，兰儿若真是去了那边，我们以后恐怕见女儿一面都难，您怎么忍心？”

　　尤金宝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妻，长叹一声，“我忍心？兰儿是我的独女，我又如何忍心，这一切还不都怨你教女不严！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非要学什么新派作风，谈什么自由恋爱？你自己生的女儿，你还不清楚，模样平平，性子骄纵，心思还简单直白，什么事都沉不住，这还不擎等着被人骗！”

　　“咳，其实前些日，上门问话的皇甫毅还有那个叫白靖阳的两个后生，我看着都是极好，要是能找个那样的女婿，我也就安心了。”

　　“呵呵呵，你还真是敢想？！换做是一两年前，或许还有一丝盼头，可如今……”尤金宝冷笑连连。

　　“如今又如何？就凭咱家的家财，什么样的女婿又挑不得？！”廖氏听着丈夫一味贬损自家女儿，心中满是酸楚，不由得嘴上强辩道、

　　“你可知那姓殷的敢几次三番的登我的门，说不定已拿住了咱们兰儿的什么把柄！你以为他真的是来拜会？那是威胁！”

　　廖氏闻听此言，不由顿时惊得呆在当场！好半天才语无伦次的惊叫道：“把柄……什么把柄，老爷你说得可是真的？”

　　“事关女儿名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就担心那姓殷的早已打好了什么如意算盘，想用兰儿的名声来要挟我们同意他们的婚事。”

　　“那可怎么办啊，老爷，您可得赶紧想想办法啊！”廖氏立时慌了手脚，上前拉住尤金宝的袖子哭求着。

　　“办法我已经说了，过了清明，就送兰儿先去津城，再转道上海，离开这儿越远越好！至于那姓殷的混账，哼……我有的是办法收拾……，敢欺到我尤某人的头上，真实瞎了他的狗眼！”

　　尤金宝向着自己的老婆发了一顿猛火之后，摔门而去。

　　月色透过挂满白霜的玻璃淡淡的洒近屋内，廖氏本就有些发福的身段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臃肿。此刻的她一脸愁云惨雾的瘫坐在八仙桌旁，捏呆呆的发愣，思绪亦被扯出去很远很远。

　　廖氏闺名桂芝，家中原是城郊农户。廖桂芝本就谈不上聪慧，姿色也只是中下，一十八岁那年，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刚刚发迹的尤金宝。虽然尤大她近十岁，但夫妻二人一开始也算举案齐眉，尤金宝在外摸爬混打，手狠心黑，从一名不文到挣下偌大一份家业；廖氏于内持家教女，泼辣爽利、井井有条。

　　二十年的光景就这样一晃而过，如今的尤家已成了省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二人膝下的独女也渐渐长大成人。眼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珠宝玉器，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现下也成了日常。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廖氏独守空房、辗转反侧之时，细细一品，反倒觉着如今的日子倒不如以前有滋有味。

　　丈夫五日中能有一日在家就属不易，然而就算夫妻二人同居一室，也时常是无甚话说，偌大的院子仿佛就是个活棺材，憋得她喘不上气来。

　　廖氏偶尔也会自己安慰自己，按照尤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她又没有生出儿子，尤金宝本可以像城中其他男人那样，纳上几房姬妾为他开枝散叶。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虽然他也在外面找过女人，但是却从未领进门来，这应该也算是给了她这个结发妻子很大的脸面和安慰，她是不是就该知足了呢？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看着二人年纪渐老，她正想着丈夫也该踏实下来收收心，待女儿出嫁后，过上两年，两口子就可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时，白玲出现了！为了那个狐狸精，尤金宝第一次对她这个发妻大吼大叫。她哭过、闹过、上过吊，可是这次她的丈夫却是异常坚定，笃定的要抬那个贱人进门。

　　她亦曾偷偷的去看过那个女子，十七八的年纪，白皙的小脸嫩得和新点的豆腐一样，光滑细嫩，大大的杏核眼，眼角微微向上挑着，悬胆鼻、樱桃口，纤细的身段，曲线玲珑，行走间如依依杨柳，一颦一笑介是风情。然而更为要命的是那女子低眉浅笑中还夹杂着明媚少女的清纯。

　　“难怪、难怪……”廖氏心里清楚，这次可能真的抵挡不住了，和尤金宝夫妻二十年，他的喜好，她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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