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伯等在村外。

　　小鬼一言不发，被蒋子文牵着，与亥伯一道，往凉州城隍庙飞去。

　　等到了凉州城隍庙，城隍爷已经收到了过所信，开了通关文牒。

　　蒋子文、亥伯又带着小鬼往鬼门关赶去。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亥伯是骂不停口啊。

　　蒋子文劝他，“亥伯啊，你怼天怼地的，还有个孩子在，消消火！”

　　亥伯瞪了一眼小鬼，说道，“不是这个娃儿闹腾，我们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小鬼还是一声不吭，机械地被蒋子文牵着飞。

　　蒋子文故意转移话题，问亥伯，“亥伯，你难道是亥字营的扫地僧，深藏不露？”

　　扫地僧？

　　亥伯又是吹胡子瞪眼睛，问道，“扫地僧是个什么玩意？”

　　蒋子文哭笑不得，扫地僧？这没法解释啊。

　　他换个说法，“就是说你有超强的法术，为什么甘愿在亥字营做一个鬼差？”

　　还是个人人嫌弃的鬼卒。

　　亥伯答非所问，正色说道，“我方才打通了你的法门，授了你附体术，以后你若用法术为非作歹，就算你上天入地我也会找到你把你灭了！”

　　这几句话不像是亥伯的气话。

　　蒋子文心中一惊，听赵校尉说，地府只有府君和两位神帅才能打通鬼魂的法门，没想到这个古怪的亥伯居然拥有和府君同等的法力。

　　他也认真地回答道，“亥伯你放心，我必定将法术用于正道，绝不干歪门邪道的事情”。

　　亥伯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蒋子文又问了心中的不解，为什么这个小鬼能上那个女子的身，而不能上别人的？

　　亥伯解释道，那个女子不是正来月信就是刚刚生完孩子，属于阳气最弱的时期，要死不死她去围观的时候站在最里面，挨着颎儿的尸体最近。结果，颎儿的娘一声大哭，惊了颎儿刚刚出窍的亡魂，一下子钻进了最近的弱体质女子的身体里，就上了身。

　　所以，各位看官，以后遇到车祸、溺水死人的，别好奇往上凑，抵抗力弱的人，不疯也会大病一场的。

　　这是题外话了。

　　蒋子文又问，“为什么我不能上疯婆娘的身，把小鬼从里面赶出来？”

　　亥伯答道，“小鬼毕竟是小鬼，他上了那婆娘的身，既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又不出来，结果把婆娘的精魂给伤了，你再进去的话，那婆娘的精魂就彻底完了，懂了吧，小子？”

　　蒋子文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对亥伯的钦佩之情越来越强烈，这个老头有可能真的是地府神兵司的扫地僧。

　　到了卯时，蒋子文和亥伯才堪堪赶到鬼门关，这一路飞来，耗了他不少气力，倍感疲乏，再看亥伯，却跟没事人似的。

　　过了鬼门关，穿过蒿里城，小鬼突然在六司城外停住了脚步。

　　蒋子文问道，“颎儿，怎么了？”

　　颎儿跪在蒋子文的脚步，楚楚可怜地问道，“叔叔，我跟着你好不好？”

　　蒋子文叹口气，指着冥判司的城门温言说道，“颎儿，你进了这个城门，尽快投胎转生，你会重新做人的”。

　　“我不”，颎儿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只要我自己的娘亲，我自己的爹……”

　　蒋子文这心里啊，波涛汹涌的，看来自己不适合干这个鬼差事。

　　亥伯倒是司空见惯了，对颎儿说，“娃儿，到了这里，我们都是由不得自己的，这是天意，就是老天注定的，谁都改不了的，这个蒋叔叔都是自身难保的，你跟着他更没出路！”

　　连哄带吓的，颎儿才抹了眼泪起身跟蒋子文和亥伯道别，跟着冥判司的阴兵进了城。

　　看着小鬼的背影，蒋子文感伤地说，“颎儿，你早点投胎吧，再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亥伯在旁边又给他浇了一盆凉水，说道，“谁说他一进去马上就投胎的，看他的短命相，在地府迟早捱个几十年！”

　　什么！

　　蒋子文睁大眼睛，问亥伯，“你说的都是真的？”

　　亥伯瞪眼回道，“老头子是胡言乱语的人吗？”

　　这老头胡言乱语的多了去了，但刚刚说的却言辞凿凿，不像是信口开河。

　　蒋子文又黯然问道，“那这几十年颎儿在地府怎么捱？”

　　亥伯幽幽说道，“成年人死后到地府可以做兵卒，小孩子嘛，只能做小厮了……”

　　蒋子文默然，小厮，就是差爷、官爷或者大户人家的小跟班、随从。

　　两人怏怏回到下兵屯亥字营，其余鬼卒都已回营。

　　看蒋子文进帐，里面的一个鬼卒问道，“蒋兄，这次与亥伯走差，没有空手而回吧？”

　　蒋子文反问一句，“亥伯经常空手而回吗？”

　　亥伯懒得搭理他们，一个人窝到角落里又呼呼大睡了。

　　那个鬼卒又说道，“岂止经常啊，你以为他排名首位的编号怎么来？他是从最后一名把前面所有的差人们全部熬走了，自然就排在了首位，更绝的是他走差屡屡无功而返，这役期是一加再加，他亥伯的编号已经变成终身制的了！”

　　说完，帐内其余的鬼卒们哄堂大笑。

　　蒋子文咋舌不已，这亥伯为了留在地府真是煞费心机啊！

　　另一个鬼卒说道，“蒋兄，你是前任托梦司主事，今天刚刚从御前司传来消息，现在有了新的托梦司主事，你可知道是谁？”

　　蒋子文眼前一阵眩晕，该来的最终要来。

　　他强作镇定，苦笑道，“跟着亥伯走差，一整夜的时间都不够，我刚刚回来，怎么知道这事？”

　　鬼卒继续说道，“一个姓何的，听说以前也是冥选司王尚书座下的笔吏，蒋兄你认识吧？”

　　何进！

　　为什么是他？

　　蒋子文的内心苦涩不已，他把何进当兄弟，没想到最后被兄弟从背后插一刀。

　　除了苦涩，他的担心更多了。如果何进是跟王尚书连同一气，那小莲的处境就很危险了，王尚书那个色鬼，岂能放过清纯的小莲？

　　可自己现在陷身在亥字营，最简单的连神兵司都出不去，今朝不同于往日，自从被剥夺了托梦司主事的官职，阴兵鬼卒们看他的眼神已经是漠视了，已经没有谁会叫他为蒋爷了，更不会有哪个阴兵轻易会放他进出六司城门。

　　现在的蒋子文，唯有在内心期盼，何进良知尚存，能为他保全小莲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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