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太爷归天
在民间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那就是人刚死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带毛的动物接近,尤其是猫,据说有猫接近尸体会让死人复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诈尸,但究竟真相是怎么样的呢?
黑龙坳,东北一个偏远的山区小村庄,时间已是傍晚,如果搁在往常,山里的人早就各回各家,烫壶酒,小酌两口解除一天的辛劳了。
可是今天不同往日,远远的,就能听到村西头那悲凉的唢呐声,村民们也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随后带着满脸的沉痛,向着村西头老李家走去。
村西头老李家,那可是这个村子里,历史最久远的一个大户了,在日本还没有侵占东三省时,他们老李家的先人,就已经在这个山窝里,创建了这处桃花源似的村寨。
经过几十上百年的沉淀,老李家也从一个只有男女老幼七八口的四代同堂,逐渐发展成了直系旁枝几十口的大家族,一代代通过跟附近几个村屯的通婚、繁衍,李姓俨然成了十里八村最具权威的大姓,老李家,也变成了附近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老家的老太爷,今年九十岁高龄的李寅老爷子,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作,撒手人寰,这让一向注重孝道的李家子孙,一个个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虽说人总归都有这么一天,再加上李家老太爷九十高龄离世,也算得上是喜丧了,偏房的亲属们忙前忙后,主家的四个儿子轮流跪在灵前,火盆里黄纸不断,香炉中檀香不绝。
村里的那些男男女女,凡是能走能动的,几乎全都赶了过来,从下午就开始自发的帮着忙活,搭灵堂、扎纸马、剪白布,只要有人到来,他们就会上前递过一根白布腰带,来人也不啰嗦,扎上腰带走到灵前,跪地就是三个响头、然后念叨上几句、烧上几张黄纸,之后就起身也加入到忙碌的队伍当中。
虽然现在已是傍晚,但来人还是络绎不绝,本村的人,除了家里孩子小,老人行动不便,没人照顾的以外,基本就没有几个会走的,都跟着一些村里的长辈一起忙活,就连附近外村的人听说了,也都纷纷赶来磕几个头,烧几张黄纸。
这位李家老太爷,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威望,绝不是因为仗着曾经的地主身份,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让村民敢怒不敢言,才会有现在的场面,而是因为他们老李家代代行善,事事为民,这才有了今天的善果。
想当年,日本刚占领东北的时候,上一任李家的老太爷,变卖了家里所有的骡马,用这笔钱跟山里有过交集的土匪买了一批火枪、土炮,之后带着家里的子侄、几十名长工,愣是把来抢粮食的皇协军给打退了整整三回。
可能是因为李家的凶悍,也可能是因为这帮黄狗子觉得,这穷山恶水的没什么油水,总之,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队伍,敢来这黑龙坳的附近打秋风。
解放后,闹饥荒的时候,又是李家站了出来,把家里储存的粮食,按天的发放给那些家里人多地少的村民,而他们老李家的那些少爷,在老太爷的带领下,都是土豆混着粮食吃,这才帮衬着全村的人,渡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李家的人一次次维护整村人的利益,平时谁家有了难处也都是能帮就帮,在这种情况下,当解放初期,周边所有乡镇那些地主、土豪,一个个都被分了家产、田地的时候,只有他们老李家毫发无伤。
那一年,区里的干部,乡里的领导,各村的代表,前呼后拥的几十号人,向着全区最后一处有地主的黑龙坳而来,可他们还没等进入黑龙坳,就被村子前的场面给惊呆了。
平时这些领导干部只要一到哪个村屯,受到的都是最热烈的欢迎,因为他们带来的是田地,是翻身做主人人平等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却是棍棒锄头、镰刀铁锹,还有一张张既愤怒又紧张的脸,虽然很多人都在打着颤,可眼神却个顶个的坚定。
乡里的领导连忙上前解释,说自己这些人是代表党和政府来的,是来帮他们搬倒压在头顶的地主、土豪,是来给他们分田分地的。
可是不论区里的干部怎么解释,乡里的领导如何费尽口舌,黑龙坳的村民就是寸步不让,双方就这么僵持在村口。
区里的领导有些不明白了,后来便亲自上前了解情况,通过与几名村民的交谈,他才算是搞明白了目前这种状况的起因。
原来这些村民,竟然是为了护着本村最大的地主,是为了不让他们老李家受一点伤害,整村的人竟然全都自发的赶到村口,为的就是拦住自己这些上面派来,为他们分田地的领导干部。
经过一番交涉,在得知了老李家的种种作为之后,就连区里最挑剔的干部,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可是这也同样让他感到了为难,毕竟分田地是一个大的政策,不可能因为某个人、某个家族曾经做出的贡献而放任。
但是按照现在这种架势,强行分田不仅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反而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些领导干部骑虎难下的关头,当时还是中年的李家老太爷,又一次站了出来,表示坚决拥护政府的一切政策,分田分地绝不含糊。
区里的干部也是个明白人,一见李家掌舵人这么懂人情、通事故,当下也不废话,直接说了一句,你们村的土地你们自己分配,党和人民都相信你,之后就带着人,掉头离开了黑龙坳。
后来,李家老太爷确实也没有食言,挨家挨户的给各家发放了面积相等的地契,而那些分到地契的长工、佃户们,并没有欢天喜地的拿着,相反,他们所有人毫无例外的将刚刚分发到手的地契,再次一一又交还到了李家老太爷的手里。
每一个人都发自肺腑,诚恳的说着相同的话,你们是大家族,现在地少了根本就没法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虽然老太爷您将地契都发给我们了,但是以后,每年收成的时候,我们还会给您交一半的租,这样我们有了余粮,你们这一大家子也不用挨饿。
李家老太爷那一天,流着眼泪给每一个送回地契的长工、佃户们都鞠了一躬,他知道,这不单单是一张地契,而是人心啊,是他们老李家这百十年来,行善积德换回来的福报。
通过曾经的种种因,才有了今日的累累果,有付出才有回报,正因为他们老李家一代代的行善积德,才换来了今天十里八村人们的吊唁,人能活到这样,一生足矣。
正当所有人都围着院子里的灵堂悲伤忙碌的时候,却没人注意到院子边的大石磨顶上,蹲着一只双眼清亮的黑猫,在农村,很多人都忌讳办丧事的时候附近出现猫、狗,这些带毛的动物,一个不注意让它们靠近尸体的话,是很容易起尸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黑猫距离灵堂这么近,又在这么显眼的石磨上蹲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的存在,更不用说,注意到它慢慢弓起了的身子。
喵~
随着一声猫叫,一道黑色的身影迅捷的窜入了灵堂,就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黑影竟然唰的一下,跃入了敞着盖的棺材中,就这么静静地蹲在李家老太爷的胸口上,眯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凝视棺中李家老太爷那张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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