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程自远查探后院，猛见一道身影掠过。电光照去，竟是一个深目高鼻的男子，眸子映出惊慌的深褐色——胡里苏特！

　　不待程自远追问，胡里苏特用手抵住眼睛，结巴：“是程兄吗？我……我们不得不出来一下，屋里不方便……”

　　话音未落，走廊一角传出呻吟。

　　电光再次照过去，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蹲在地上，一手拽着裤子，一手拿个塑料纸之类的东西。朱瓦莉。

　　“别照，别！”朱瓦莉也手抵身子，长发遮面，气吁吁叫。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程自远警觉道。

　　胡里苏特咧开嘴，面露苦笑：“是这样，朱瓦莉身上不方便，女人一个月一次那种，你知道的，来得突然，屋里有男人，哎，叔嫂也要避嫌的，卫生间不敢上，只好来这里，安静，隐秘……”

　　电光聚在胡里苏特身上。程自远：“那你……”

　　胡里苏特低声笑，口气里有点难为情：“我嘛，我跟她……不好意思，我们……哎，你应该懂的。”

　　“叽呱叽呱……”朱瓦莉气吁吁叫起来，一只手向胡里苏特长长地伸出。

　　胡里苏特对程自远说：“她要我拉起她，她难受呢，女人都是血养的，每个月失血一次，等于病一场。”拉起朱瓦莉，匆匆往前院走。

　　路过程自远身边时，朱瓦莉抖了抖长发，小半边脸从发丝间露出来，冲程自远似笑非笑地咧咧嘴。

　　呼，程自远感到一股阴冷气息拂面而来，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下。

　　朱瓦莉回头，笑得更明显，发丝一动，脸遮住了。

　　程自远站在原处，皱眉嘀咕：“身上不方便？半夜……来这里……”跑过去，拦住他俩：“等等，你们半夜来这里，太奇怪了，为什么不在前院走廊、厅堂解决？”

　　胡里苏特说：“程兄，前院很吓人啊，走廊、厅堂都是鬼怪出没，你应该领教过的。”

　　“后院也是这样啊，尤其厨房那边。”程自远说。

　　“可毕竟好一点嘛，听我姑姑说后院也有卫生间，本来想找，可惜太黑了，没找到……”

　　“有啊，厨房那边有，这里靠西北角也有。”程自远忍不住指点道。

　　“就是没找到啊，没办法，又不敢太靠厅堂和厨房，怕有污吴家祖宗和你们的饭食呢……”

　　胡里苏特话没说完，被朱瓦莉扯了下，这回她用汉语娇吟吟道：“你要硬找下去，人家都忍不住了，要拉湿裤子了，坏蛋！”

　　胡里苏特嘿嘿笑，对程自远说句“不好意思，打搅了”，拉住朱瓦莉往前院走。

　　程自远追两步，问：“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出现这里？”

　　胡里苏特懵然摇头。

　　朱瓦莉咳嗽了两声。程自远盯住她。

　　“朱瓦莉一直由我陪护，我们都没看见，可能是我们刚刚在东边厨房那头找卫生间，错过了吧，——怎么？这深更半夜，还有女人带孩子来这里？”

　　朱瓦莉抖了下，哭叫：“一定又是那个鬼！”

　　胡里苏特唏嘘：“有我呢，宝贝，莫怕！”手还摸了下她红涨的脸。

　　程自远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胡里苏特看着程自远，面露关切：“没出什么事吧？屋里的孩子没问题吧？”

　　程自远略一愣，嘘气，摇头。

　　胡里苏特松口气：“没事就好，看好孩子，哎，我们要去休息了，你也累了，一起回前面去吧。”

　　能说什么呢？程自远带着满腹疑云，和他俩穿过厅堂，各回房间。

　　此刻，维维已是昏迷不醒，育儿室再次阴云笼罩，气氛惨然。

　　不久，莲真提一盏马灯，带了郎中气吁吁赶来。

　　灯光里，维维面无血色，嘴糊白沫，呼吸像是摩擦着什么，发出粗重的顿挫声，手足不时抽搐几下。

　　郎中扒开维维的眼皮，拿电筒照了照，摇头叹气：“唉，跟以前一样，又是中了阴毒！”

　　莲真面色凝重，皱眉问：“你断定还是阴毒？”

　　郎中手指小心抹了抹维维唇角的白沫，说：“可不是嘛，反正老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未见过这类毒物。”

　　莲真说：“你没见过，不见得就是阴毒。”他伸长脑袋，凑近维维的嘴巴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嘀咕：“没有阴气啊。”用手指沾一点白沫，拿舌尖舔。

　　郎中抓住他的手，叫：“当心！危险！”

　　莲真的手抖了下，嘴巴大咧，往外地吐，道：“只是有点微苦，呸呸，明明不像阴间之物啊。”

　　郎中摇手：“你那法术，嘿嘿，有限，不要装高明了，哪一回不是这种阴毒。”

　　程自远赶紧把一个奇怪女人夜闯育儿室，自称维维的后妈，把维维带去见爸爸，后经查找，在后院发现维维与那女人失散，黑暗里吃柿子呕吐的事情讲了一遍。

　　吴晶晶捂脸哭泣：“我值班，睡得太死，没看好孩子！呜呜呜……我该死……”

　　莲真眼中射出冷厉的光，咬牙：“这就奇了，维维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

　　郎中一拍大腿，叫：“这不就得了？阴毒无疑，他们要用这毒物，把他带回阴间去团聚！”

　　嘎吱嘎吱，风吹动窗户，发出呻吟。

　　纱窗开了个小小的细缝。

　　莲真踱过去，一拉，哗，朝向后院的窗户开了一半。

　　不待莲真发问，吴晶晶呜咽起来：“天热，晚上睡觉就没关上玻璃窗，想到叔叔您在这里贴了符箓，挂了傩面，也应该有用的。”

　　莲真阴沉着脸，唏嘘：“哎，那是防鬼不防人的。”

　　“人？道长是说那女人是人？”陈娜瞪眼问。

　　莲真不语，凝视着随风轻摇的窗户和窗户外漆黑的夜色。

　　程自远接着把后院遇上胡里苏特和朱瓦莉的事告诉大家。莲真眼睛骤亮，眉毛跳动，半张嘴，“哦”了一声。

　　吴晶晶叫：“难道是……他们……”

　　话音未落，门外传出气吁吁的跑动和喝喊，接着是一串急促的碎步。

　　程自远开门冲出去，一盏油灯在走廊里幽幽跳荡，将熄未熄。灯光圈出胡姥姥惊慌莫名的脸。

　　见了程自远，她颤巍巍伸手指点厅堂方向：“她……她在那儿！该死的楚素眉！”

　　程自远奔向厅堂。

　　胡姥姥在身后喊：“小心！那死鬼阴毒得很！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程自远脑海掠过梅花镖啾啾飞鸣的场景，掠过山水间的墓地、墓碑上的蚕虫文——蔡格娜琳，——会是这谋害小孩的假货来了？

　　手再次握住了怀中的发丝。

　　一道身影果然从对面过道飘向厅堂，细看，长发飘动，步态轻盈，眨眼，闪进了后院。

　　程自远扯了一下发丝，那身影毫无反应。十有八九是她——蔡格娜琳。程自远心里嘀咕，犹豫着要不要搬请救兵楚素眉，脚步已追进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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