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神秘一笑：“我进去时，本未瞧见她，原来她竟已被人藏在神案下，而且还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话未说完，叶笙已一掠而去。

　　周莹莹跺脚道：“她，她，她！她到底是谁呀？”

　　王怜花一字字道：“幽灵宫主。”

　　淡夜中的花神祠，显得阴森森的。花神，虽是个美丽的神祗，但所有的庙宇的阴森，却都没什么不同，无论它供奉的是美丽的花神，还是丑恶的天魔。

　　叶笙借着从门外射进来的一线微光，终于瞧见了艾静……那几乎已完全不再像是幽灵宫主。

　　此刻，神案下的她，既不是昔日那温柔美丽的艾静，也不再是那奸险恶毒，令人颤栗的幽灵宫主。

　　此刻，她只是个可怜而平凡的女孩子，全心全意地在企求着别人救她。她的脸，苍白得可怕。此时，她也瞧见了叶笙。

　　她泪珠夺眶而出，颤声道：“叶笙，你为什么还未死？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来？”

　　叶笙静静瞧着她，道：“你虽然那样对我，但我还是要救你的……我来了，你该开心才是。”

　　幽灵宫主嘶声道：“我不要你救我！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被你瞧见这副样子……在你的心目中，我纵然不可爱，也要让你觉得可恨，可怕……”

　　她泪流满面，痛哭着道：“我死也不愿意让你怜悯，你……你出去吧……出去，快出去！”

　　叶笙仍然静静瞧着她，道：“你怎会变成这样子？”

　　幽灵宫主凄然道：“你明明知道，何苦还要来问我？”

　　叶笙道：“我不知道。”

　　幽灵宫主以手捶地，嘶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快活王的敌手，是他打伤了我，是他将我抛在这里……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就是要你瞧见我，现在你满意了么？”

　　叶笙黯然一叹，喃喃道：“我满意了么？”

　　一只手悄悄揽住了他的臂，那自然是周莹莹的手。

　　幽灵宫主道：“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副亲热的样子！周莹莹，我知道你恨我，你杀了我吧。”

　　周莹莹瞧了她半晌，突然幽幽叹息—声：“不错，我的确恨过你，恨你入骨，但现在……”

　　她目光转向叶笙，道：“我们带她一起走吧。”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她虽然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艾静，但她侵占了艾静的身体，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叶笙木然站着，没有说话。

　　熊猫儿也瞧着叶笙，道：“我不管你怎样做，但叫我将一个垂死的女子留在这里，我实在是做不到的。”

　　叶笙还是没有说话。

　　周莹莹顿足道：“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王怜花冷冷道：“我知道他为何不说话。”

　　周莹莹道：“为什么？”

　　王怜花道：“这或许也是快活王的恶计之一，他故意将她留在这里，以防万一我们能逃出去，但若带了她，我们就逃不远了。”

　　周莹莹道：“叶笙，你，你真是这意思么？”

　　叶笙道：“不是。”

　　周莹莹道：“那么你……”

　　叶笙叹道：“猫儿，烦你抱起她来吧。”

　　幽灵宫主颤声道：“你，你们真的要救我？”

　　熊猫儿没有说话，只是抱起了她。

　　幽灵宫主道：“我千方百计地要害死你们，你们却还是要救我？”

　　周莹莹眨了眨眼睛，目中似已有泪光。她扭转头，轻轻道：“我只记得你是以前那个艾静，不记得你是幽灵宫主。”

　　叶笙温柔地抚摸着周莹莹的肩头，柔声道：“莹莹说的不错，幽灵宫主已死了，我们都愿意让艾静活着。”

　　幽灵宫主伏在熊猫儿的肩头，痛哭了起来。

　　王怜花叹道：“你们惟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

　　周莹莹道：“如果我们的心不软，你还能活着么？”

　　王怜花的脸居然也红了红，再也不说话。

　　………………

　　大家一齐走了出去，熊猫儿道：“怎么走？”

　　叶笙沉声道：“王怜花与独孤伤开路，我与周莹莹断后，自中间空旷之处冲出去。”

　　王怜花道：“空旷之处？为何不贴着山……”

　　叶笙道：“近山之处，防卫必定最严；中间空旷之处，他们反而会大意。何况此刻火起之后，他们必定难免要到山上看火。”

　　王怜花叹了口气：“这次你又对了。”

　　伏在熊猫儿肩上的幽灵宫主，突然抬起头来，道：“不对。”

　　叶笙道：“为什么不对？”

　　幽灵宫主凄然一笑：“你们这样对我，我……”

　　王怜花目光一闪，大喜道：“对了，这山窟是她的老家，她必定另有秘密的道路出去。”

　　幽灵宫主道：“我受的伤虽重，但只要你们将我‘风市’、‘环跳’、‘阳开’三处穴道拍开，我还是可以走的，至少还能将你们带出去。”

　　熊猫儿道：“这条路真的……”

　　幽灵宫主凄然笑道：“我虽然败在快活王手下，但这条路，他还是不知道的。除了我之外，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笑得虽凄凉，但神色间仍有傲意流露。毕竟，她始终是个值得自傲的女孩子。

　　王怜花喃喃道：“好心必有好报，这话倒真的有些道理。”

　　………………

　　山洞中自然更暗，幽灵宫主从怀中掏出一个极为精巧的火折子，火光虽不甚亮，但已足够照着前面的路。

　　她一手扶着山壁，一手举着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熊猫儿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毕竟，她不是那种要依靠男人的女孩。

　　这一段路很长，很曲折，很崎岖，但在周莹莹等人的心目中，只觉得这已是他们这几天所走过的最短、最平坦、最舒服的路了。

　　他们终于脱离了危险。

　　周莹莹忍不住笑道：“天呀！咱们总算能逃出去了。”

　　熊猫儿笑道：“也不知怎的，我现在想起来，竟觉得方才也并没有什么危险，我甚至没有和人动过手。”

　　周莹莹笑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但仔细再一想，咱们方才只要走错一步，就是走错半步，就都完了。咱们虽然没有和人动手，但那危险，简直没有人能想得到。”

　　他们说着走着，脚步也像是轻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前面竟已到了尽头，有一块石板挡住了去路，但石板上有铁梯直通上去。

　　幽灵宫主这才松了口气，回头道：“上面就是出口，我先上去瞧瞧。”

　　周莹莹赶过去，拉住她的手，嫣然笑道：“我们将以前的事都忘去，好么？”

　　幽灵宫主幽幽道：“只要你不再恨我。”

　　周莹莹柔声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会恨你？”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欢愉，的确已再没有位置来容纳仇恨了。

　　幽灵宫主垂下了头，道：“谢谢你。”

　　周莹莹笑道：“我真该谢谢你才是。”

　　幽灵宫主黯然道：“经过这次事后，我再也不会，不会……”抬起头来赧然一笑，向铁梯上爬了上去。

　　叶笙揽着周莹莹的肩头，柔声道：“经过这次事后，你也变了。”

　　周莹莹嫣然笑道：“只因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否则我还是会吃醋的……你得小心些，你若对我不好，我还是会变坏的。”

　　叶笙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醋坛子。”

　　熊猫儿拍掌笑道：“酒坛子的妹妹，自然是醋坛子。”

　　周莹莹瞧着幽灵宫主纤弱的身子爬上去，突然附在叶笙耳边，悄声道：“你看她和我们的酒坛子如何？”

　　叶笙笑道：“酒坛子只怕吃不消她。”

　　周莹莹轻笑道：“我看来看去，只有她还配做我的嫂嫂。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我真是世上最开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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