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风将浓重的血腥味拍到阿信疲惫的脸上,汗水和沾满海藻的泥污令他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像个绿毛泥猴。
在亲眼目睹噬魂儿瑰丽壮烈的自绝后,阿信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连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情绪。
巫牛也好,噬魂儿也好,明明都是穷凶极恶、滥杀无辜的邪魔外道,但为什么它们的死会让阿信如此动摇?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将阿信从茫然失神中拉回到现实。
(啊!那些根一样的怪物!)
阿信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他恍然警觉,提着钢锯向四周戒备地望去。不断聚拢过来的根状物,已经在他身后堆积得像一堵高高的围墙了,但这些眼神凶厉的根状物一直都只是蠢蠢欲动地盯着他而已。
(既然它们惧怕的巫牛角被大光头带走了,那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扑上来杀我才对啊?为什么噬魂儿都已经死了,它们却还在观望呢?难道它们是在怕我?不对,它们是在怕……)
阿信的目光移到噬魂儿那只被砍下来的魔纹爪上,幽蓝色的魔纹仍在澄莹流转着神秘的光芒。
阿信心中一动,莫非噬魂儿的魔纹爪,也和巫牛的犄角一样,对这些根状物有着强大的威慑力?
他快步走过去,捏着被从噬魂儿身上砍下来的那段细长腿骨,将魔纹爪拾起来向根状物横扫过去。
果然,见魔纹爪逼近自己,根状物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四下溃散逃避。
阿信将魔纹爪翻转过来,凑近了那五只弯刀般的利爪,仔细端详上面那看起来古老而神秘的魔纹,皱眉道:“我记得医生说这上面的魔纹有两种,他还说其中一种是什么…哦!触之必断?触之必断的意思是……”他用魔纹爪在地面上划了一下。
坚硬的熔岩石地面,甫一接触魔纹爪,就立刻发出惊人声音,然后被撕开一个恶形恶状的大裂口!连下面的熔岩都喷涌上来!
“我靠!”阿信吓得差点把魔纹爪扔掉:“难怪噬魂儿一直想用爪子抓我!原来它的爪子这么凶残吗?”回想到刚才和噬魂儿的贴身拼斗,他不禁后怕得又冒出一身冷汗————幸亏早知道这爪子厉害,所以一直重点提防着。
如果一无所知就愣头青一样直接打起来,说不定现在他和大光头已经被撕成肉条了。
阿信满心疑虑地摸了摸自己的背脊:“咦?在顾家庄园我挨了它好多下呢…唉!现在哪有时间瞎想这些!”他提着魔纹爪挥舞着,从层层根状物里迫开一条路,向大光头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越是接近历魂树,就越是觉得惊心动魄。
阵阵惨苦的哭号,从不断蠕动的树上传下来,阿信根本不敢抬头看那惨不忍睹的画面;溪流般的血水流入岩浆,被蒸发出阵阵恶臭的青烟飘荡在头顶。
历魂树蛮横有力的根部,将坚硬的岩石撕裂钻碎,然后深深扎进冒着气泡的滚烫岩浆里,像巨大的赤红色蚯蚓一样缓缓鼓动着。仿佛正在贪婪地吸食着岩浆里,某种美味可口的东西一样。
如此一看,这历魂树当真可怕,居然单凭根茎就刺破厚厚的岩层,将这座火山溢出熔岩的底部,像豆腐一样抓得就快要分崩离析了。
虽然不知道历魂树的根茎在岩浆里汲取着什么,但如果这种势头继续下去的话,这座海底火山随时都会因为结构不稳定而非常猛烈地爆发!
想到这里,奔跑中的阿信突然惊叫道:“我靠!搞不好会引起海啸!大光头?大光头你在哪?这里不太安全啊!”
“老大!快来帮帮我呀……”从一处火光冲天的巨大裂缝下,传出大光头充满痛苦的低沉哭声。
阿信心里一凉,心道:(这么硬气的人都哭了…恐怕雪莉已经……)他施展轻功向那道裂缝冲过去。
阿信在裂缝前停下脚步向下望,裂缝下有熔岩流如同大河一般奔腾流淌,熊熊火光将人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靠近熔岩流的上方,有处岩石像平台一样凸出来。大光头站在上面发狂地抓着脑袋,将自己抓的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他泣涕如雨、急得团团转,焦急如焚地想去伸手触碰面前的人,但却又几次三番煎熬地将手缩回来。他疾走嚎哭,还不时会发出低沉的哀鸣,如同一头在陷阱中绝望到失去理智的熊!
看见大光头竟被折磨到如此凄惨,阿信有些不情愿地,将忐忑迟疑的目光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啊!!”阿信猛然惊叫出声,一下子仰天瘫坐在地上,他双眼失神,愣愣地低声道:“别、别…不行…不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能……”
大光头听到阿信惊叫,他抬起泪如泉涌的脸,大声求恳道:“老大!快帮帮兄弟呀!”
大光头的叫声,如同铁锤般敲击着阿信的心,他像被毒蛇咬到似地一咕噜爬起来跳到大光头的身边:“你…别急、别难过…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他转身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雪莉,喉咙瞬时便被被冰冷的绝望和哀恸死死堵住,再也说不出半个音符了!
雪莉那具…不,那滩凄惨的身体,她身上的孕妇装已经被撕得所剩无几,气息奄奄地靠着岩石半躺在那里,根本感觉不到煎锅一般的岩石,正在将她柔嫩的肌肤烤的滋滋冒泡。
雪莉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汗水,已经完全找不出当初那纯洁秀美的样子了。
她的全身肌肤都被历魂树蔓延出来的树根刺破,在有些地方甚至撕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恶毒的树根深深根植在她的血肉里,像充满不祥邪念的血管一样抽动着。
随着这些妖邪树根的抽动,雪莉的气息也渐渐衰竭,它们正在吸食着雪莉的血肉和生命!
大光头发狠跺脚,指着凄惨无比的妹妹对阿信哭道:“老大…老大…你看这、这……”
阿信示意大光头稍安勿躁,伸手拍着自己脸蛋:“冷静…冷静!”他强压下难过和慌乱的心绪,小心翼翼地走到雪莉身边,轻轻呼唤着:“雪莉…雪莉?能听到吗?”
“啊啊……”雪莉翻着白眼,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颤抖的双手,护住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后用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哥…你还在这吗哥?我的孩子还好吗?”
大光头扑到雪莉身边跪下,涕泪交流地点着头,强忍着不哭出声:“好!好好!孩子还好!你不用担心,大哥马上救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阿信。
被大光头的目光注视,阿信像全身被涂满正在燃烧的毒药一样难受。他满头大汗地伸手捏住一小撮比较细的根茎,试探着轻轻向外拉。
大光头慌忙伸手阻拦道:“老大别!”
“啊啊啊!”雪莉猛然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她全身都在激烈地颤抖着,仿佛阿信那轻轻一拉,会连她的骨髓也能抽出来一样。
常言道:关心则乱!
阿信原本就紧绷心弦,雪莉刚一尖叫出声,他就猛然“哗!”地怪叫着仰身向后跳去,一个大屁墩结结实实坐在地上,差点直接从平台上掉进下面的岩浆里去!
阿信腾地跳回到雪莉身边跪下查探这雪莉的状况,急得六神无主:“这、这这该怎么办?”
大光头愁眉泪眼地摊着手:“我刚才就试过了,一他娘的上手就会痛得不行!老大,雪莉是不是没救了?”他捧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阿信从没见过这种恶毒诡异的阵势,他瞪着发呆的眼睛,束手无策地跪在雪莉的身旁,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手,但看这样子,一定要把这些吸**气和血液的东西都弄下去才行!弄下去…嗯?!”他猛地挺直脖子,用战栗的手缓缓举起魔纹爪:“触之必断……”
(也许噬魂儿的魔纹爪能派上用场?)
这个大胆的念头在阿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用一种心虚和愧疚相混合的复杂表情,不安地望着大光头:“我…有个想法…想试一试……”
大光头立即满怀期待爬过来问:“老大!你有什么好办法?”
阿信被大光头热切的目光看得更加不安:“我也不敢保证就会有用,搞不好会让雪莉更糟糕也说不定……”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大光头看着正在渐渐失去血色的雪莉,本就没有多少定力的心里闷燥欲炸,他望着阿信黯然道:“我是个粗人,心里没什么主意。老大,你就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赌一把了,兄弟全都听你的!”
阿信忽然觉得身体无比沉重,试了六七次才从地上站起来。他举着魔纹爪望向大光头:“可是…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是的,阿信也很怕,他怕得也马上就要尿裤子了。
因为雪莉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上,而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出的行动,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引发出什么结果的行动……到底会不会成功?!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简直就像个根本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却不得不拿起手术刀,一定去给人开膛手术一样!
看见阿信充满惧怕的苍白面容,大光头的五官都皱巴巴挤在一起,他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抱拳不住地拜着,痛哭着:“老大老大,我实在太害怕了!我真的是怕的要死啦!老大!兄弟我是个废物,之前没办法保护好雪莉,现在又没办法救她…老大!兄弟真是没办法了!兄弟求求你!兄弟只能不要脸地赖着你了!老大,兄弟就剩下你能指望了!求求你!求求你!”他捣蒜般地开始磕起头来。
阿信鼻子一酸,也差点落下泪来,强行把心一横道:“那就试试吧!”他将魔纹爪的一只爪尖对准树根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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