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许久不来浮华路了。
受害人家属那边白领侦想办法去查,林杰既然有林家大公子的这个身份,就一定要用在刀刃上。陆成文和刘市长这两头就由他下手。
时值午前,太阳刚刚把笼罩着浮华路的那层氤氲驱散,阳光金灿灿地照着这些房屋,蒸腾出富贵人家的奢靡之气,还真的是让人莫名浮躁。在这一片气息的熏养下,连保安的眼神也极其尖锐势力,一般人到这门口转上一圈,定然会生一肚子的气。
林杰开了这么贵的跑车来,那保安还把车打量一番,像是在检验车的真假;又把他这个人打量一番,像是要确认这真的是他的车,而不是司机开了老板的车来。
林杰本来身手矫健,一股武将的傲气;从小见过的排场也多,声色犬马着实磨练了他那一丝纨绔的味道。这样的男人坐在好贵的跑车里,也没穿制服,简单罩了一件黑色T恤,后颈的地方有一个皮质搭扣;手指勾着墨镜,明亮的眼睛斜着把保安那么一扫,那保安立马识趣地放他过去了。
车刚开到蓝家门前,早有手下等在旁边,林杰把车钥匙往那人手里一扔,自己从大门进去了,那人也利索地把车开进车库。
现在正放暑假,蓝家的少当家蓝如也、和他那打算去大学当个老师的老婆都回来了。林杰一进门,就看见蓝如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
听到林杰的脚步声,蓝如也的头微微往他走过来的方向一侧。这是一种天生的警觉,不管对谁都是如此。林杰这样,不管在哪里,只要稍微安静的场合,他就能分清每一个人的脚步声。有时候累极了脑子失去分辨能力,只要有个人往身边走,他就会立马把手按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出枪来。
林杰走到离蓝如也数步之遥,便站在旁边轻声叫:“蓝少。”
“大早上的什么事?”蓝如也睁开眼睛道,他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垫子,林杰走过去坐下了。
“刘宏那案子,想听你说说。”林杰开门见山,自家人说话从来不犹豫。
要不是现在世道不好混,林杰一定也接家里的事业来做,那样才是汉子。可惜他这一腔侠气,不只怎么被磨成现在这么个成天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
蓝如也偏着脑袋想了想,“刘宏?什么人?”
“前不久被砍了头的那个刘市长公子啊!”林杰咋舌道,老爹不是说蓝家帮刘宏求过情?这里怎么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哦,那件事,早的时候去跟陆成文沟通过,他不松口,就没管了。”蓝如也顿了顿,想了点什么事,又问:“怎么他死了吗?”
林杰叹了一口气,这小蓝,都说他青出于蓝,比他老爹年少时还强。林杰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关心这些事情。
林杰把刘宏怎么死的捡关键的跟蓝如也说了。蓝如也只是摇着头赞叹那凶手动手的干净利落,居然大有惜才的表情。不过想也当然,在林杰这里,凶手是跟他作对的人,对手越强,林杰自然就越头疼;在蓝如也这里,凶手只不过是一个刀法熟练训练有素的杀手,既是可用之才,他也理所当然可以生出这爱才之心。
“可不是?对外面我们可以用‘分尸’什么的随便糊弄过去,在内,还不得不过来问问咱们知道的人当中,到底有几个敢下这个手的?”林杰问。
蓝如也把手放在鼻下捂着嘴,想了一阵,说:“这还真不好说,如今这个世道,我知道的很多人早就不问江湖事了。要是十年前我还能帮你数出一票人来。不过他们现在都各谋生路了,都过得挺安稳的。但是要说他们之中的谁遇到什么事,不得不又出来继续干,也不是不可能……这些事警察局不知道?连我的档案,恐怕也有备份吧。”末了,蓝如也打趣道。
“有啊,那么厚呢!”林杰用两只手在空中比了大约一尺来宽的距离,蓝如也看他这样比,两人相视一笑。
笑了一阵,蓝如也单手托腮,手肘顶在沙发扶手上说,“儿子的事情我不清楚,他老子的事我到查到些有趣的。”
“哦?”林杰的眼睛闪了闪光。
“听说他最近处处受人排挤。”蓝如也意味深长地说。
“这怎么讲!”林杰也有点意外。混官场的都将就情面,遇到刘市长这样等级的,谁不是相逢便给三分笑。要不是分赃不均,或者他有意阻人财路,犯了众怒,一般不可能遭到排挤。那刘姓市长不是什么好货色,为人圆滑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可能找到蓝家这样的路子来保自己的儿子。
“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纳闷,堂堂一市之长,怎么会连个肇事案都压不下来,弄到要来求我们这些捞偏门的。后来才知道,他不知道惹了哪位,几处打点都被人家放了鸽子,差点人财两空,没办法了才来求的我们。”
林杰心里暗叫不好。
若果真如此,那刘市长不知道和哪个权贵结了怨,那么他儿子的死很可能只是个警示。这个警示不是做给警局看的,也不是做给民众看的,更不是做给那些的恶人看的,只是给那些跟那位权贵过不去的人看的。说不好,就只是杀给刘姓市长看的而已。这样以来白领侦想的那些线索就都成了空。
林杰本以为只是牵扯到黑道上,他心里觉得极有可能是受害人家属买凶寻仇。本来此行也是想问问蓝如也,能不能帮他找找,看道上可能有谁有本事接这样的单子。他是真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了白道,而且是个能轻易把一市之长弄得家破人亡的家伙。
林杰很想拍下大腿骂声“妈的”,昨天把话说太满,回去市局又被领侦取笑。
不过他现在更觉恼火的是,这案子又难了一层。如果是背后那位权贵要杀鸡儆猴,就算白领侦再怎么妙手神探搞清了案子,也不可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而且他还要担心追查得太深入,白领侦会有性命之忧。万一上头那位出面,说这案子不许查,让他们想个办法了了,警局又得头疼。
蓝如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很关切地问:“怎么,你们查这事儿有什么起色?”
林杰顿时大吐苦水,“就是没起色才过来问少当家的呀,想探探道上的风声,难查。”
“你叫小白姐姐要小心,要是遇到跟上面有什么牵扯的,一定要谨慎,最好能等上面的意思。如果上面没表示,就问她爹和郑局。别又一头栽进去,逞能,说什么要破案啊,找真相啊。上次石国宁那个案子,石老爹一下子赔进去两个儿子带一个儿媳妇,差点没找人把她给做了,她爹也没少急。”
林杰头痛的也就是这一点,白领侦跟她爸爸一样硬派的作风,虽然人是学会了圆滑,但是一旦牵扯到案子就什么也不顾了。老白一边要顾女儿的安危,一边又想把真凶法办,焦得不行。
“如果真是上面人下的手,警局应该会听到风声的呀。”林杰仔细琢磨道。
“我也是说,如果是刘市得罪的那权贵下手,肯定会跟你们打招呼,吩咐把案子了了。你今天还过来问,可见是没收到消息。”
上面没指示,说明这案子还能查,也说明了这案子可能不是上面人做的。如果不是那最好,林杰正愁刘市长那边不好下口,他算身居要职,如今知道他暗中被人排挤,正好可以不卖他面子,该问什么就放开了去问,量他这条没了靠山,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的狗,也不敢在市局跟前乱叫唤了。
“陆成文又是安的什么心?连蓝家的面子都不卖。”林杰想到这个还是来气,小小一个律师,祖上还是靠给蓝家黑钱起来的,居然戒了奶就不认娘。
“一码归一码,本来我们也是无心要求这个情,”蓝如也道,“陆成文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几时卖过谁什么面子么?不过是像狗一样的冲在前面,为主人鞍前马后卖力。什么时候他老了,卖不动了,准是被一脚踢开的命。陆成文也知道自己走到头就是这条路,所以极力把儿女都往豪门旺族塞,希望求得一座靠山。可惜啊——”蓝如也像个古代文人一样长叹一声,“那些人怎么会把他看在眼里。”
林杰也摇头,他听说陆成文的大女儿嫁在沈家。他上次去参加沈家那二小姐的生日宴会,看到有人给在场宾客派送茶叶,那茶叶一罐罐地用上等木罐子封好,据说是特地留下来的新茶,沈玉汝专门挑好的给留贵客吃。
后来林杰才知道那茶叶罐子里面,每罐都装了价值千万的翡翠,送给最有权势的达官贵人。这一个宴会真可谓是千金散尽。
沈家那样的巨贾,也能让陆成文攀到,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样使劲浑身解数才办成的。
“他倒是打的好算盘,想靠儿女亲家来善后。”林杰冷笑了一声。
“也不见得是为自己,可能人老了,想着自己终究没出路,要为儿女打算呢?毕竟陆家不能后继无人,他们家的家训,是一辈要比一辈高的。”蓝如也对陆成文的狼子野心倒是没什么感觉,在他心里,大约什么事都离不开四个字,那便是“人之常情”。
“这么看来,陆成文也算是强弩之末了。”林杰心下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陆成文弱上一分,他们从陆成文嘴里套到话的几率也就多了一分。
林杰已经打定主义直接出马去查刘市长和陆成文了。自己有蓝家撑腰,白领侦有他在省局的爹,怎么会怕这两个人?白领侦昨日的那些犹豫,委实是想得太多了,真不知道她是忧国忧民呢,还是妇人之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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