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都是知了的叫声，已经是三伏天气。

　　几天前外环区基层人民法院和检察院都开始放高温假，每个人还发给五百元的高温补贴，警局的人也叫苦连天，后来局长决定，分批放假，一共三批，每批人放一个星期，时间可以自己选择。

　　白领侦排在头一个批次，因为刚好白局长也放假，老爷子想跟闺女一起放，专门给外环区局长打了电话。这当然是铁打了要安排的。

　　市局也安排了高温假，王坤告了最后一批。他听说沿海那边有些动静，趁着大家都去放假了，他留在警局，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经手，这样就可以更轻松地去查那些枪支的下落，不过让他头疼的是，林杰也告了最后一批假，他似乎有什么打算，常常请局里的人到处去吃饭。听说还给郝戚戚介绍了一个音乐学院的美女，林杰碰到郝戚戚就叫他“戚哥”。

　　郝戚戚有一个老婆在新加坡，女儿也在那边念书，听说有个儿子在缅甸做生意。这家伙是缉毒的，林杰和他走得近，会不会因为金三角那边跟蓝家又联络上了？

　　他还有个儿子，王坤想。可不能忽略了这个儿子。郝戚戚和他差不多大，结婚还比他早，那么这个儿子应该比他死去的女儿大，现在也二十多岁了。或许在国内许多地方，子承父业已经不是必然的选择了，但是在一些边境的原始帮派，儿子是一定要继承老爹的，郝戚戚这家伙平日里像个土豪，家里开着豪车住着别墅，他一个组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别人或许会以为是那些毒枭孝敬的，但是王坤明白，收受贿赂的钱是一定会巧立名目来掩盖，郝戚戚对外毫不掩饰，人家问起来，他就说他儿子在国外做生意，这些都是儿子孝敬的。人家都知道他是缅甸华侨，所以都不去质疑。

　　既然如此，他儿子又是做的什么生意？王坤派人去偷偷查过，看缅甸境内注册的大公司有没有姓“郝”的，那边说根本就没有。

　　没有注册，就肯定是非法的生意了。什么样的非法生意可以获得如此高的收益？

　　毫无疑问，答案是走私。

　　至于南洋那边的走私产业，可谓是相当发达的。从人类文明发迹开始，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中东和西亚，以及远东和南亚，经济就非常发达，贸易频繁，走私猖獗。当时的关税制度比现在严格，所以许多大佬都有开辟了走私专用路线，有的是利用暗礁浅滩，水警一般不会到暗礁区巡逻，最多拿灯照一照，他们就叫那些潜水经验丰富的渔民们把暗礁区里面用炸药炸出一条暗道来，刚好可以供渔船经过，然后把走私的货物都分装在渔船上面，盖上棚子。水警来了就假装是人家放在这儿的小渔船，就算被人发现是乔装的，他们也有办法逃脱。

　　而缅甸是跟云南接壤的，自古毒枭运货的道路，许多其他的走私商人也在用。一些贵重物品比方说象牙，犀牛角，都会从这里进入内地。有些外国的商人会来云南取货，然后通过青海、新疆，运到哈萨克斯坦边境地区，再从这边想办法带出去。

　　王坤觉得郝戚戚的儿子很可能就是搞这些东西的。缅甸的翡翠也很出名，沈家女儿回来的时候，大宴宾客，在场的贵宾都得到了一罐“茶叶”，郑局长得到的那盒东西里面是有一块翡翠。郑长风拿给他夫人，郑夫人听说郝戚戚家里是缅甸人，又偷偷拿出来给郝戚戚看，他只看了一眼，就说那是缅甸货，然后自己从身上拿出一块来，说是儿子送的，比夫人那成色还好，是正牌的老坑翡翠。想到这里王坤觉得郝戚戚的儿子可能是搞玉石走私的。

　　毕竟一块上好的玉石价值可达千万。云南和缅甸这一带地区虽然毒品猖獗，但是各国联手打击之下，毒枭的气焰大不如前了。倒是新起来的珠宝玉石，价格越来越高。

　　白领侦手上那块钻石，不就是从边境带过来的么？那也算走私。一个医生都能利用这些套路，难道他郝戚戚的儿子就不行？王坤又让那边的人去查查有没有比较出名的玉石商人是姓“郝”的，那边即刻就给了回复，说有一个姓郝的生意做得不错，才二十多岁。

　　藤浅跟王坤说过，他在吴家的时候发现吴家有好多建材都从攀枝花运过来。王坤想到沈家和吴家的联姻，一定有些生意在里面，现在看来，搞不好就跟这郝戚戚的儿子有关。

　　吴家搞房地产，还有建材；沈家是搞茶叶，出口也很多，郝戚戚儿子搞玉石买卖；云南盛产茶叶，攀枝花是重工业基地，缅甸产翡翠，这样刚好就形成了一条线路——郝戚戚儿子把玉石送到云南，然后由沈家把这些玉石混在茶叶里，运到攀枝花，再把东西转到吴家运送钢筋的车上，然后送回H市。

　　这样子就把这些地方和这些人的利益都串联起来了。一块好的原石价值连城，跑一趟带一块石头就多了几百万的收益，谁不想要？

　　找到了这条线，他准备顺藤摸瓜。

　　同时藤浅走多几次工地，就发现吴泰修工程常常以次充好。他从外边运回来的好水泥好钢筋，还有一些机械，就高价卖给公家，然后公家从仓库里清理出来的次品就低价卖给他。他又把那些次品用来修房子。这样就既赚了公家的回扣，又赚了房产的钱，还能够掩人耳目——毕竟进货的收据都是非常正式，检验过关的。

　　那边两条线都有发展，白领侦这边却搅进那莫名其妙的病毒当中。她心想还好请了几个人帮着她查，当初还没想到，要是自己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查到的东西都要被耽误。

　　周溯游比以前更忙了。虽然医院已经尽可能的给“食肝小组”的几个人减轻了负担，但是他们都是各科室的佼佼者。别说周溯游有多忙，马尾女医生廖庆在急诊科，夏天是溺水高峰期，每天都有溺水者送过来，还有那么多车祸，还有打架斗殴酒精中毒，任何事情都要先急诊科过一次手，她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了。潘景文是在心脏外科，胖胖那个软蛋是脑外科，院长更忙。

　　这一群人白天干完自己的事，晚上还要偷偷留下来研究那些尸体和病毒。民工弟弟的肝脏上的病毒都死光了，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来不及从上面提取一些还有活性的病毒。周溯游想，两具尸体都经过冷藏，证明这种病毒在低温的环境下不适宜生存。也许病毒只是从肝脏开始侵蚀，然后扩散，就像癌症细胞一样。

　　如果这些尸体没有经过低温冷藏，那么这些病毒不会死去，他们就能够更充分地进行研究。

　　研究刚开始的时候，胖胖和廖庆都出现了流感的症状，把大家吓得够呛，还好有惊无险，两个人经过治疗很快就恢复了。周溯游从他们的身体中提取了样本，像检测癌细胞一样去检测，确实发现了病毒的踪迹。不过这些病毒被普通的抗生素就消灭了。

　　看起来病毒发育得还不够成熟，就像柯南里面那种APTX-4869一样，并不能杀死所有的人。不一样的是APTX-4869会让大部分的人都死去，小部分人变成小孩，而这种病毒会让大部分人感染流感，小部分人死于氰酸钾中毒。

　　到底是什么样古怪的病毒会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为什么这种病毒会出现在小警员的尸体上面？

　　小警员……自杀……灭口……病毒……

　　周溯游的脑海里浮现了另一个可怕的词：活体试验。

　　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鬼子在中国所设立的细菌实验基地，相信所有的国人都无法原谅。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这个年代已经被实验室的小白鼠和小兔子给挡了下来。

　　小警员说不定只是这病毒的一个实验品，他成功地死了。然后是这个民工的弟弟。这人东西都和白领侦调查的案子有关。那些案子里还死了什么人？首先是刘宏，然后是民工们，还有一个杀手，另外还有包工头和那些持枪匪徒。

　　四个匪徒的尸体早烧了。杀手本来就是被烧死的，后来也火化了。包工头和他老婆孩子的尸体被运回乡下，几个民工的尸体也是家里人领走的。

　　乡下人还是习惯让尸体“入土为安”，这些尸体很可能是埋了，它们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症状？

　　院长不是每次都在，今天就不在。周溯游把这个想法说给大家听，小潘立刻就说：“咱们去把尸体挖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胖胖听了冷汗直冒，说：“要不要这样子？太不尊重了吧！人家都死了还有给挖出来！我可不敢，万一人家记恨咱们，以后的日子都要被鬼缠住了。”

　　“就知道你个死胖子不敢去！”小潘一拳打在胖胖背上，“那有什么？他们如果真的被当作活体试验，这种非人的待遇咱们一定要帮他们揭发出来！这叫申冤，你懂不懂？谁会怪你！”

　　“咱们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也中过病毒。他们既不是死于氰酸钾中毒，也不知道有没有流感症状，听说都是被人打死的。”廖庆说。

　　“有几个是淹死的。我回去问问小白，看她有没有发现什么。”周溯游道。

　　“还有一个人知道”小潘煞有介事地说，“就是那个疯掉的法医。听说小白案子的尸体都是她负责检验的！”

　　“她如果知道，怎么会到现在才疯？”廖庆反驳。

　　“疯是有一个过程的，心理因素的积累才会导致人精神错乱。你懂不懂？也许她就是检验了这么多尸体，也跟咱们有了一样的猜测，但是胆子又小，给吓疯了！”

　　“胖胖胆子也小，他怎么没吓疯？”

　　两个人眼看就要吵起来，周溯游赶紧让他们打住，说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先回去，我回去问问小白。

　　“还问什么呀，依我说，咱们赶紧去把他们那几座坟刨开来看看吧，事不宜迟！都是医生谁还信鬼啊神啊的！”小潘不依不饶。周溯游只能把他拖走，叫大家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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