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胖是在送医途中死亡的,死亡原因尚未查明。但是却有媒体大肆宣扬,说徐胖在市警察局“非正常死亡”,其言辞极其含糊暧昧,企图愚弄众人,还把白领侦的照片放在文章旁边,用“昔日正义化身,如今邪恶附体”的标题大做文章。
警局的同事都很气愤。公安警察系统对女性职员的保护是很到位的,现在看到白领侦被人家如此抹黑,许多热血的同事恨不得打将上去。
“没事,等结果出来了,我帮你找最好的律师告那家媒体去。”林杰只是淡淡地说。
白领侦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遭到这样的诋毁,她自己有苦难言,生怕越描越黑,自己也相信清者自清。可是走在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她变得不愿意出门了,整天不是呆在家里或者警局,就是呆在车里,出勤和跑腿也甚少了。郑长风知道她曾经得过抑郁症,生怕她被这件事打击到,也不给她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工作,让她闲几天。
徐胖死亡的第三天,市警察局把徐胖的尸检报告公布到网络上面,并且指明要那家媒体道歉。报告显示徐胖是死于呼吸衰竭,而不是那家媒体所说的“不明原因的非正常死亡”,该家媒体还在狡辩,但外界的舆论一股脑的都偏向白领侦这一边,尤其是网络上的争吵愈见浓烈,似乎那家媒体请了水军,导致“挺白派”和“黑白派”双方对峙。白领侦成了当地的小红人。
舆论的压力变小,白领侦的心情也回转了,她的开始工作恢复正常。
呼吸衰竭,它是一种功能障碍状态而不是一种疾病,可因肺部疾病引起,也可能是各种疾病的并发症。徐胖的健康报告显示他并没有什么肺病,或是其他可能引起呼吸衰竭的急病。有机磷中毒会引起呼吸衰竭,徐胖的确出现了瞳孔缩小等中毒的症状,可奇怪的是,尸检报告并没有检验出他中毒了。
类似中毒,身体却没有检测出毒药成分——和那农民工的兄弟如此相似。白领侦的双手颤抖了一下,手上的报告抖落在地。她此刻感觉到一阵寒意从掉落在地的报告纸上蔓延向上,渐渐爬满她的背部的身体,到她的后脑。她有点头晕,身体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几步,寻找依靠。她碰到了办公室的椅子,然后整个人像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一样跌落在椅子中间。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对了。她说,反正没有多少时间了。
徐胖倒在地上的样子不断回现,她有一段时间觉得徐胖就在她的办公室里,倒在地上,呼吸困难。他对她说他杀了人,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回响。恐惧来袭。
白领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恐惧向来没有理由。她心里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怕死,因为她也出生入死过,只是觉得心惊肉跳,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有个人在背后盯着自己,浑身发冷,毛骨悚然。她有点惊异于人世间这样一种神秘的力量,有一天她跟一个人说“我们都快死了”,结果这个人真的立刻就死了,毫无预兆的,没有理由地,冰冷地死掉了。
更奇怪的是她还活着,身体却感受着死亡的冰冷,好像死亡的海水蔓延到这里,就在她的脚边,然后潮水停止了,她不知道那水什么时候会再涨上来,也不知道它是会一点点地将她淹没,还是像淹没徐胖那样一举没顶。
痛快地死去和缓慢地死去,到底哪一个更痛苦呢?
还来不及思考,思绪就被敲门声拉扯开了。门口的人敲了两声门,然后把门的把手按下去,门开了。
“怎么样?看了报告有什么感想?”林杰从门口走进来问。
他这么一说,白领侦才意识到那份报告的一页还掉在地上,她俯身把它捡起来夹进手上那一叠报告纸当中,嘴里说:“没什么。”
林杰看惯了她发呆的样子,加上两个人之间因为案子而发生的一些事,他们现在见面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会变成对牛弹琴的结局,白领侦不肯听林杰讲,林杰不理解白领侦的不肯听,他有时候会想要把白领侦直接揍一顿,如果她不是女人的话,他早就动手了。
“除了我,都是你在问徐胖话么?”白领侦问林杰道。
“问话?我以为你去探班的,你居然是去问话。”
“我和他又不熟。再说,我心里除了案子,还能在装进别的什么?这几个月尽想着这些了。现在找到个软柿子,还不去捏一捏?”白领侦淡淡地说。
“呵……没想到,下放外环区这么一个月,你变得这么冷漠了!以前不是觉得死一个人,就心痛得要命,恨不得跑到地府去叫阎王把那人的魂儿放回来么?”
白领侦微微笑一笑,说了一句她父亲常常说的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以前我是看不开,所以才会觉得活的那么辛苦。”
她把手上的报告都装进牛皮纸袋里,把袋子口翻下来,然后把纸袋扔进自己的抽屉里。
“好了,我们去监控室吧,把这几天徐胖在里面的录像调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白领侦说。
“哦?我以为你不想参与呢,人毕竟是死在你怀里的,你还来调查,不觉得心中有挂碍么?”
“就因为他死在我怀里,所以我才要参与呀。”白领侦觉得莫名其妙,回过头来看着林杰。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已经看开了么?怎么还纠结着这个?”
“你在说什么呀?”白领侦满脸疑惑,“这和看不看开有什么关系?我是警察,我找凶手,就是这么简单,你又在纠结些什么?”她说完带着疑惑的眼光转身离去。
林杰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和另一个次元的人讲话,他说的话这个人都听不懂,而且答非所问。
白领侦不再理会林杰,自己走到监控室去要录像,然后自己闷起来看。
从徐胖被拘留到现在,接触他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是警察局的同事,分别是白领侦、林杰、黄朝阳和另一个警员;剩下的一个人,是徐胖的律师。白领侦首先把几个警察都放到一边,特别仔细地观察了那律师进来的录像。他手里拿着公文包,带眼镜,跟徐胖讲话的时候手里老是拿着笔和很大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各种复印的文件和一些活页纸张。监控并没有声音,白领侦只能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
徐胖说话说得很少,大部分时间是律师在讲话,他一只手托着文件夹,一只手不停翻动,嘴里也不断在解释。白领侦想他大概是在教徐胖该怎么说话,什么样的话一定不能说,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警察用了哪些手段他一定要向律师提出……
律师一共来了三次,第一天来了一次,第二天两次。每次都带着那个公文包,带着那个文件夹,每次都翻开文件夹给徐胖讲着一些什么。几乎每一次,白领侦都能看见他把一张纸留下来给徐胖,然后又走了,后来那些纸怎么也没找到。
白领侦看到这一幕还亲自回那个房间去找过,徐胖的尸体上也没有发现那样的东西。这张纸凭空消失了?还是说徐胖看完之后把它烧掉了?他身上有打火机?白领侦记得他是不抽烟的,身上怎么会有打火机?或者是他把它扔掉了?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垃圾桶,他要扔垃圾都是吃饭的时候把垃圾和吃过的饭碗一起托警员带出去。
白领侦想不明白。她拿了一张纸在手上,然后翻来覆去地看着录像。看着看着,竟不就自主的把手里的纸放到嘴里去咬了一口,咬下来一个角,然后又吐了出去。她有时候想事情会咬东西,比方说手边的纸笔。
突然,白领侦不动了,她盯着被自己咬缺了一角的那张白纸,一动不动地想了会儿,然后就飞快地往鉴证科跑去。
她要去翻徐胖死亡报告的存档。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鉴证科还在吃饭的同事,偷偷进去把存档摸了出来,然后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看。
存档捏在手上她就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比自己得到的那份要厚一些。果然有事瞒着她!白领侦心想。她打开袋子拿出那份报告来,翻过去两页,就看见了自己手上那份报告里根本没有的东西。
在死者的胃部检测到有机磷成分,患者系死于有机磷中毒引起的呼吸衰竭!
白领侦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看到那律师每次都留下一张纸给徐胖,而时候却没有找到任何的纸张,觉得很疑惑。然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那份报告有问题,因为她心里觉得徐胖是死于中毒,报告却对死因只字未提。
一定是律师把有机磷类的农药浸在那些纸上带给了徐胖,后者把有毒的纸张吞入腹内,渐渐积累,然后毒发。白领侦碰巧撞见了。
让她觉得不解的是,既然徐胖已经证明是毒发,为什么要瞒着她,到底是谁决定要这样做,他又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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