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王宝儿和他女人前脚刚走,王坤后脚就跟上去了,十几号人大摇大摆从警局出去,往左边街口一拐,就有三辆大号的面包车跟在后面,一行人上了车,往村子的方向扬长而去。
王坤只身一人,手上又没车,也不好再去借阿鲁的车,他蹲在路边抽烟,正愁没办法,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趁夜混进去,突然面前横过来一辆轿车,王坤蹲着抽烟,眼睛盯着地面,所以只能看到车子的轮胎和隐约的黑漆。
他习惯性地来了句:“喂,兄弟,这儿不能停车。”
车上的司机哈哈哈地笑起来。
王坤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云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能不能停车”,这儿连红绿灯都少见。
车窗摇下来,窜入耳朵的是一串清脆的声音:“警察叔叔,这样就算了?”
王坤应声抬头,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一头金黄的头发,阳光下停晃眼睛,他闭了闭眼再继续看,发现那是一张很白嫩的小脸。金色的头发衬托得他的皮肤愈发白,小巧的耳朵上包着一个银圈圈。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
眼熟是有点眼熟,想不起来了。王坤没搭理他,站起来走开了。
那孩子却打开车门下来。他穿着一件剪裁非常精致的衬衫,王坤看了看他的手表,心想这孩子家里真是有钱,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长得也可人,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该和他差不多大了吧?
“王组长好悠闲,在这里抽烟。”那孩子说着,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来,递了一根给王坤,王坤愣了愣,没接。那孩子见他疑心甚重,自嘲似的笑了笑,把烟塞进他衣服的口袋里,就径自上车走了。
缓缓启动的黑色的轿车看起来并不名贵,和少年的穿戴甚是不搭调。王坤疑惑地看着轿车朝面包车开走的方向跟过去,心里还是在疑惑。
这孩子是谁?他认识我?为什么给我烟?他……王坤的眼前不断浮现那张白嫩的小脸,金色的头发,耳边的小银圈,还有他的口音,很柔润,既有H市的口音,又带着点南方沿海的那种拖声拖气的感觉。好像有点印象,他是谁呢?
王坤没想起来,不过他没有继续想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赶紧拦了路边一辆黑车,叫他往阿诺村的方向开。
王坤上车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拦的是辆黑车,黑车怎么会让警察上来?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穿着警服。既然如此,刚才那孩子怎么开口就叫自己“警察叔叔”?
拦下的黑车是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二手车,很老旧了,车里很脏。王坤把那孩子给他的烟从衣服里捡出来别在耳朵背后,那烟跟孩子手上的表一样名贵。他一开始不抽,是因为这孩子莫名其妙下来塞给他这根烟,在云南这样的地方,很难不让人怀疑这烟里面是藏了白粉的。但是现在看来,这烟比白粉还贵,谁会傻到拿它来装粉?
王坤没抽这烟。司机眼尖认出来,说真是好烟,王坤只是笑了一笑。他问司机怎么会认识这烟,司机说,来这片儿跑车的,谁没拉过几个毒枭?都是些钱多烧心的人,一个手指头上戴的东西就够人家活一辈子了。刚才王坤蹲着的地方,就是这司机平时等人的地方,他目睹了王坤和那孩子奇怪的相遇,只是大概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然也不会让王坤这一个警察上车。
“那个小伙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哥子你是去跟他的吧?要小心,我送你到村口那条路就好了,剩下的你得自己走。”司机好意提醒道。
“行。”王坤没心情和他搭话,简短地说了一个字。他心里有种预感,觉得那孩子一定在村里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觉得蹊跷。那孩子为什么来跟他说话?
汽车缓缓靠近阿诺村,司机才把车开到通向村子的那条道旁荒草丛生的泥巴路上面,就看到前边儿村口停了几辆黑色的小车。一个人倚在车边儿上抽烟,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耀眼。
看见那些车的时候,司机就停了下来,他对王坤说了个数目,王坤给了钱。那孩子真的在等着他!王坤觉得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他朝那孩子走过去,走着走着,突然记起来了。
那个金发少年,是蓝似也!
蓝家的二少爷,怎么会在这里?王坤背后一阵酥麻,感觉好像地震了一样,摇摇晃晃的,头脑也不大清楚了。他知道事情很严重,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竟然连蓝家都亲自下来了。
王坤摸了摸耳后的那根烟。还好,蓝似也给他这根烟,表示他们是站在一边的,起码他对王坤没有敌意,这就很好。蓝似也的目标是这个村子,说明他们很可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蓝似也问他为什么不跟上去,就是在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想到这里,王坤胆子壮了些。他还没有这般担心害怕过,像是做了噩梦的孩子。多年前他做卧底,潜伏在那么多危险的人物旁边,都没有过这般担心。蓝似也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耳闻。蓝家很早以前动手清理了H市一批不服管教的官员,牵扯了这孩子,他跟着父亲逃亡了一段时间,在沿海。难怪他的口音里夹杂了沿海的那种拖腔。
王坤自然知道沿海地区争执多么激烈,尤其有一段时间沿海和内地扯皮争地盘,打了好些血战。这孩子从小就混在那样的环境里,难怪他看上去不管多么白嫩瘦弱,都不会让人觉得娘,反而是包围着一层野兽搬的气息。
一步步走近蓝似也,王坤看到蓝似也脸上挂着微笑。蓝似也身后停了一溜四台轿车,王坤不用猜,里面也是坐满了人。后备箱里,说不定是装满了枪支弹药。所以,蓝似也才能站在这里从容地笑。
王坤走到距离蓝似也大约两米的距离,有人从车上下来搜他的身。王坤不敢反抗,手枪被人家拿了去。蓝似也很有礼貌地跟他说了句不好意思。
“蓝……”王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金发少年。
“警察叔叔,你可以叫我小小蓝。”蓝似也突然俏皮地说。
“小蓝……”
蓝似也摇头道:“小蓝是我哥哥,你叫我小小蓝!”
他还在就自己的称呼问题跟王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村里突然一阵骚动。王坤这才发现他感觉异样的原因,大白天的,这村里竟然没有人进出!
蓝似也突然不说话了,开始往村里走,车上的人纷纷下车,簇拥着这金发少年。王坤跟在人群后面,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栋竹楼,上了楼。四四方方的堂屋里,已经没有了桌椅板凳……应该说没有了寻常布置的桌椅板凳,有一张竹椅子,是留给蓝似也的。王坤跟着上来,并没有人拦着他。到了堂屋,王坤首先看到的就是宝儿。
王宝儿,和他的女人,还有今天在警局门口闹事的十几个人,都在这屋子里,他们坐在地上,像战俘一般,旁边一圈人围着他们,手上端着枪。被围困的人多半瑟瑟发抖。
蓝似也坐在这屋子里唯一一张竹椅子上。
“我让你们弄的东西,都弄好了?”蓝似也问。
旁边一个人拿着一台电脑过来,放了些东西给蓝似也看,后者看完之后,点了点头。
王坤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冲击,他被猛然击倒在地,但还坚持着没有晕过去,只是身体已经动弹不得。接着头部又是一次重击,王坤才透透地昏迷了。
记忆就到这里。
等王坤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尽是警报之声。他以为他还在竹楼的二楼堂屋里,但是醒来时发现他是在某个地方的医务室。他躺在白白的床单上,脑袋上是厚厚的绷带。王坤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手被束缚住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拷在钢丝床上。
“阿鲁,阿鲁!怎么回事!”王坤喊着。他记得阿鲁的办公室不是这样子的,门外的嘈杂也不大寻常,吵闹声中竟然也夹杂了阿鲁的声音,他在那里喊冤,说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绝对跟他们没关系……
做梦?王坤用没有被铐住的那一只手碰了碰脑袋,一阵生疼。
不是做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蓝似也去哪里了?
这时候进来一个陌生警察。他一脸蛮横地样子看着王坤道:“醒了?醒了就赶紧过来,该你录口供了。”
那人说着就来打开了他拷在床上那一头的手铐,拉着他到隔壁去。王坤迷迷糊糊地跟着那警察走,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阿鲁和他们局的那几个警察在另一个房间里,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王坤问带他去录口供的那个警察。
“什么人?”那人反问。
“蓝……就是,那十几个人。”
“十几个,你说死在竹楼里那十几个人?这我还得问你呢,下手怎么这么重啊?他们不就是找你们闹了一闹吗?犯得着把人家十几口人都打死?”
王坤的脑袋嗡地一声,头晕眼花。
十几口人都打死了?蓝似也干的?他又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我?他们怀疑我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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