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段家财后,庄古瞒着公婆和媳妇,跟着段家财做起了抬棺手的职业。段家财做过好些年的棺材手,自然对这一行了如指掌,他专门朝一些地域富裕的乡镇奔波,那里死人后埋葬所得到的红包可是平时的几倍之多,而且有些富贵的人入殓后会放入生前喜爱物品随葬,比如名画古玩,宝石翡翠,璞玉花瓶等等,如果其中能敛到几桩,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当然,入殓时棺材手是不能靠近在身边的,以前经常发生一些棺木莫名被盗,除了那些懂得闻望摸切风水宝地的盗墓贼之外,人们总是以为棺材手干的事,因此抬棺者背了个大黑锅,后来就不给棺材手在旁边了。棺材手偷盗祭品的说法也逐渐平息,后来有一种人偷盗祭品是人们防不胜防的,那就是入殓师,懂得其中棺木里是否有财气,那就靠入殓师的本事了。
不过入殓师知道棺木内是否有财物是易如反掌,用不着跟那些卖命的盗墓贼这般搏命,入殓师仗着身份特殊,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作梗钻空子。在遗体入殓棺木时有个特定程序遵照,那就是这边的民风习俗都有一个传统的入殓仪式,入殓,封棺,安置孝思堂,礼成几个步骤。期间在入殓时,孝眷拜奠,亲朋好友跪拜,焚烧入殓祝文,孝眷三跪九拜瞻仰逝者遗容之时,棺木是开着的,可以看清逝者容貌,周身穿戴,入殓师趁着这个空挡必然知道棺椁内是否放置有死者生前贵重物品。
了解棺内是否有值钱财物后,入殓师如果要身先士卒地当夜就挥舞着铁铲刨人家棺木敛财肯定不行,因为他的嫌疑最大,整个过程也就他一个局外人知道,当然那些吃里扒外反目成仇的狐朋狗友孽子之类的不提。不孝子败家子半中途没钱用了把老子的坟刨出来找值钱财物当去吃喝嫖赌是常有的事。
入殓师要保证自己的身份廉洁,六根清净,财色不沾,取得死者家人和周围人一致认可,这才足以当上一个合格的入殓师。不过入殓师要是和盗墓贼同流合污中饱私囊,那就另别论处。段家财正是看中了这条生财之道,这才萌生了贪图棺木死人钱财的歹念。
之前段家财曾萌发转行当入殓师的念头,只不过诸多顾虑,怕是别人起了质疑,踌躇不决。他决定另谋蹊径,找个更名正言顺的幌子做突破口。
而邻村有一个入殓师,此人叫做殁叱名!
他也附近这一带有名的人儿,随师父干了入殓师五六年,年纪也不大,他做入殓师的经历竟是与段家财极为相似,可谓匪夷所思。殁叱名是外地人,也是经过一个乡镇时,携带的盘缠不慎被盗,来的目的也是寻求一份工作谋生,他自幼读过几年书,懂一些知书达理的常识,为人聪颖好学,家庭背景是木匠门第出身,只因家中发生变故,断了承袭木匠的牌匾,二十多岁的殁叱名才出门另谋生路。
家父临终再三嘱咐殁叱名,定要将牌匾东山再起,等殁叱名含泪点头,方才咽了气。
殁叱名告辞家里,决心出外求学,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刚出门路过一个乡镇便被偷去了盘缠,好不倒霉。在身无分文之际,为了填饱肚子,只得硬着头皮挨家窜户去乞求工作,一个善良的入殓师收留了他,让他做洗衣做饭的粗活,算是给殁叱名自食其力。这老入殓师已经花甲之年,见这个年轻人勤快肯干,任劳任怨,心底倒是喜欢,平时没事时给他讲解一些入殓的知识。得知殁叱名身世是木匠之家出身,心灵手巧,聪明好学,便萌生了有收这个年轻人为徒弟的念头。
殁叱名当时没有要立志做入殓师的想法,他父辈毕竟是做木匠的活儿,临终还有遗言不能实现,寄托与孩子身上。子承父业也算是理所当然,现在殁叱名新手一个,还是一心想要努力工作,先把自己稳定了再重振家业,恢复当年家里木匠牌匾的盛况。谁知道,每天跟着老入殓师耳染目濡,平时没事时被叫去跟着做零零散散的活儿,自然也就对入殓师这份工作有了几分兴趣。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出一段时间殁叱名是对这门入殓工作了如指掌了。他平日给老入殓师打着零工,一边去学习深造木匠技艺。几年后,花甲之年的老入殓师大不如从前,年迈气衰,行动蹒跚,有一次在主持入殓过程中,竟然体力不支,轰然在主持仪式中倒进棺木内不起,殁叱名是把老入殓师从死人脸上分开的。那天,年轻的殁叱名代替了老入殓师中断的入殓仪式。这也是他第一次用入殓师身份主持的仪式。
回家后,老入殓师对他暗示:“我这把老骨头这些年是不行了,做了一辈子的入殓师,如今要准备参加自己的葬礼了,六十多年我还是单身一条,孤寡无亲,无子无女的,也没有人继承我的事业,我心有不甘啊……”
殁叱名低头不语,一方面他对老入殓师的话心领神会,是要他承接入殓师的职业,一方面又顾着自己的理想事业,当是进退维艰,不知道该选择哪条道路为好。殁叱名想过可以一边做入殓师一边做木匠,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也过于年轻气盛,缺少稳重,难以顾全大局,一时间难以左右抉择,虽说入殓师和木匠二者并不冲突,但是给一个年轻人同时肩负,而且还要让两者发扬光大光宗耀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觉得是时机未到,等自己有了足够把握定不会辜负老入殓师和家父的愿望。
还没到古稀之年,老入殓师就驾鹤西去了。临终还不忘叮嘱殁叱名一番,说家中的所有积蓄都归了殁叱名一人,但是有一个心愿,殁叱名一定要答应自己,便是继承这入殓师的事业。
殁叱名看着痛苦呻吟的老入殓师,隐约有当年出门家父咽气之时的悲凉,不由得落下泪来。这几年老入殓师也是把自己当作了儿子,殁叱名家父死去,在老入殓师的身上也有几分慈父的身影,自是也把入殓师当做亲人看待,此时老入殓师的遗言竟像是家父临终的遗言,片片幕幕,句句言言,真情真切,殁叱名一时是不由得感慨万千,泪湿青衫。
两老都是以死不瞑目相威胁,看来殁叱名是别无选择了,且说老入殓师这些年对他不薄,临终之前又肯把所有积蓄都赠给了一个打工的,这般情意是千载难寻的。这番厚意,殁叱名难以推辞。不忍看到老入殓师含憾而终,开口答应了下来,
老入殓师听罢带着微笑归西去了,殁叱名百感交集,一个人按着老入殓师平时的主持仪式,给他入了敛,要厚葬了这老人。出殡那日,真是无巧不成书,他央人找来的竟是段家财这六个人,听说附近一带就段家财的声望足够响亮,每有入葬,大多人都会请来段家财的队伍进行抬棺出殡。他也就使然了找个请柬,以前他曾随恩师主持入殓仪式,出殡之时怕是跟段家财这批人有过照面也可能,只不过两人无亲无故不可能注意起对方来。
段家财此时做抬棺手有了五六年了,当初殁叱名出门之时也与段家财出门时间相仿,殁叱名跟着老入殓师做工也就五六年,花甲的老入殓师便西去。今天殁叱名与段家财碰在一起,各自把之前经历说辞一番,发觉往事何曾相似,自是相互感慨不已,天涯同是沦落人,两人是西窗共剪,促膝而谈,之后成了一对好朋友。
自此,段家财没事时便会去殁叱名家里转转,平时两人酌酌小酒,吃吃花生,品品茶,感情倒是持续得不错。因为他们行业相仿,倒是志同道合,一次,段家财和殁叱名定下契约,往后要是有逝者归西,那么只要殁叱名主持入殓时通知段家财抬棺出殡,段家财便在所不辞。
其实两项工作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入殓仪式完结后,便是出殡入葬,因此,一场葬礼出现,则是少不了两人的面孔,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此后,只要有殁叱名主持的入殓工作,三日后必定出现段家财。两人也是借此相聚一番,同窗夜语,友情是愈加坚固。
殁叱名和棺材手庄古都不知道,段家财原是纨绔子弟,秉性喜好吃喝玩乐,要不是家里逼其出门自力更生,他现在还窝在家里啃老呢,前段时间为了生计是吃尽了苦头,迫为生计而已,现在换来宽裕的生活,隐匿的作威作福姿态便开始摆上台了。
段家财此人喜欢广结好友,跟周围人打成一片,但是他靠的是挥金如土,慷慨解囊。见到旁人对他笑脸相待,阿谀奉承,自是认为人人对他持有肝胆相照之心,尤为得意。这人倒是结了伤疤忘了疼,当日沦落成街头小丑的他正是因为一帮酒囊饭袋的狐朋狗友看上他的盘缠才与其结交为好的,此时口袋一鼓,全然又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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