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夏如轩不是第一次问，但或许半个月以前，我开口就能回答得清清楚楚。我叫齐奕，今年二十三岁，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开始在社会上打拼，家里没什么资产，但至少吃穿不愁，日子过得辛苦一些，但也不乏乐趣。

　　而如今的我是什么样？我莫名奇妙被一个妖怪盯上，中了毒没死活了下来，更加离奇的是加入了一个专门寻妖妖怪的团伙，可我们找到的妖精，却在试图保住我的命。这一切种种，匪夷所思到了极点，我解释不出来，自己也找不到原因。所以不管是谁，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我也只能望着他摇摇脑袋。

　　我没有说话，可他们三个质疑的目光并没有放过我，夏如轩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想从其中看到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而萧凡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来，只有凌灵浅浅看了我一眼，他似乎是这三人中对这问题最不关心的人。

　　我一直以为如果我们有机会从这九曲宫楼里逃出来，那么一定会满心欢喜的寻找出路，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现在的情形完全相反，我心里没有一点兴奋的劲头，反而因为夏如轩这一句话弄得惆怅起来，好像一团乌云压在我的头顶，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沉闷燥热。

　　这山体之内空洞冷清，我们在台阶上坐了一会，每个人都在琢磨着自己的心思，过了很长时间，连我身上因为尸毒带来的那一种不适感，都已经完全消退下去。夏如轩忽然抬起头来问我：“齐奕，我没记错的话，你曾今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就见过和妖怪有关的东西，你遇到过一个能够抓妖驱鬼的人，对吧？”

　　我感觉心跳加快了不少，夏如轩还是想起了我们之前的对话，最终想到我爷爷身上来了。这对我来说，就好像盖着疤痕的纱布，无论如何也不想将他揭开。我和他们认识不过一周，虽说是一条船上的人，但相交不深，除了大家共同想要追求的东西之外，我并不希望他们太过进入我的生活中去。至少，不希望他们对我的家事太过了解，只因为我还不能彻底的信任他们。

　　但夏如轩的眼睛好像一条蛇，被他盯住就会让你浑身不自在。他等了半晌不见我答复，又开口问了一句：“我记错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没错。”

　　“那个人和你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只是遇到而已，我那时候还小，见识到那种诡异的事情，也吓怕了。”

　　他轻轻“哦”了一声，我听不出来这语气究竟是相信还是不信，但给我更多的感觉，好像只是敷衍一样的回应。可随即又听到他问：“那个人的样子，你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吧？毕竟对于常人来说，这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而且你可不是常人啊……”

　　我自然记得我爷爷的样子，但不知道夏如轩问这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难道想在我们出去之后，按照我描述的样子去寻找这个人的下落吗？又或许，他是以为那个将他所想要的东西带走的人，就是我告诉他自己遇上的那个人吗？

　　可就算我满腹疑惑，我还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我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我在脑子里构想了一张张的人脸，如果他问我这人长什么模样，我就将脑中的那些面孔描绘出来。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忽然反手朝着九曲宫楼的方向一指，语气笃定的问我：“既然你记得，那画卷上的影子，究竟哪一个是他？”

　　夏如轩这个问题打得我措手不及，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已经联想到这个地步了，我讶然的望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但就是这个动作，似乎更加肯定了夏如轩的猜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鬼魅的笑意：“说吧，是哪一个？”

　　我头一次觉得和他说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压力，忙向着四周看了一眼，想要躲开他的眼神，吞吐半天，却说出来一句：“我记不清楚画像上影子长什么样子，除了那两个妖怪，别的我都没有细看。”

　　萧凡在旁边附和的点了点头，估计他唯一注意到了就只有那个被夏如轩剃肉拆骨现在在他们背包里放着的妖怪尸体了。而凌灵靠在蛇盘柱上，一言不发的冷冷望着我和夏如轩。

　　我原以为这样应该能含混过去，可我错了。我时常忘记面前这个叫夏如轩的男人有时候不能按常理来考虑。他忽然伸出一个手指，在满上灰尘的台阶上画了起来，四个几乎与我在画卷上看到形状一模一样的影子，很快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背对着我的爷爷，盘腿坐着的女人，高而瘦的男人，和只有他肩膀高的另外一人。夏如轩在裤腿上擦了手指上的灰尘，抬头对我说：“既然想不起来，那现在好好看看吧，我相信你遇上的人绝对是这四人里的其中一个，他们来过这里，把影子留了下来。齐奕，这里的妖怪和他们打过交道，或许他们十分厉害，将里面的妖怪降服了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尸精和九尾狐对根这些人有过交集的你，才会手下留情！”

　　我哈哈笑了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这笑声有些渗人，我问他：“这些影子里要真有我遇上的那个人，也不过只是寻常的偶遇而已，当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就觉得那两个妖怪会对我手下留情，你不觉得这种解释太牵强了吗？”

　　他望着我也笑了起来，笑声更加让人感觉不安：“随便你怎么想，但我心里已经认定了，所以你说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遇到的那个人，肯定在你的身上动过手脚！”

　　我听了他的话，再也笑不起来了，我爷爷有时候确实行事古怪，但家里人觉得他就是样子，也就习以为常了，谁也不会刻意去计较这些东西。但夏如轩这话就好像一计重锤，狠狠的敲在我的心上，联想到现在种种，我甚至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身体，即便我没有印象，但谁也不能肯定夏如轩这话就是错的，谁也不能保证我没被爷爷做过手脚，除非他老人家亲自站在我面前否决。但是画卷落在了九曲宫楼里，我们已经不可能在回头将它给带出来。

　　我感觉自己快要掩饰不住了，急忙蹲下身子，朝夏如轩在地上画的影子看了过去，抱着双腿一遍遍看着，但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落在那个像我爷爷的影子上，脑子飞快的组织着言辞，最后伸手朝第四个，也就是那个体型普普通通，没什么明显特征的男人指了过去。

　　夏如轩低头看看地上的影子，又抬头望着我：“你确定是这个？”

　　我摇摇头：“前三个影子特征太明显了一些，这一个老头，一个女人，又是一个高个，我记忆里的人年纪没这么大，也不是女的，个子不算太高，所以硬要从四个影子里辨认出一个来，那只有这个比较符合。”

　　我见他又沉声望了第四个人影一眼，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不管夏如轩相信与否，我指定第四个，既不确认，也不否认。他既然想查，那就让他查去吧，如果这几个人影真和我爷爷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那你查到最后，我也能了解到几分。

　　见我们不在争论，凌灵终于走了上来，开口冷冷问了一句：“你们说完了？”

　　夏如轩依旧看着地上的人影，只有我朝凌灵点了点头。凌灵也不顾夏如轩如何，直接开口说：“既然你们谈完了，那我们就考虑一下怎么从这里出去。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和你们说清楚了，耗子已经掉队了，我是不可能回头去找他的。”

　　他要不提，我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耗子这么一个人，但凌灵的意思我明白，耗子和我一起爬到镜子里，如今镜子在九尾狐狸手中，如果要找他，我们还得回去，未知的危险就不用说了，就算我们通通到了镜子里，这山壁上裂缝多如牛毛，跟大海捞针似的。或许等我们全都困死在这个地方，也找不到耗子的踪迹。

　　但毕竟是一起来的人，而且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对不住我们的地方，因此想想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我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考虑一会，我只能说：“要不咱们先把出路找出来再研究耗子的问题，没准他之前就已经从镜子里爬出去了，但我们身上的食物不多，就算要救他也得先出去做好补给。”

　　萧凡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但凌灵没有接我的话，他自顾自的说道：“刚才我想过出去的方法，但是想来想去，沿路返回可能性真的不大，所以最后我决定朝上走！”

　　他伸出两个指头来朝上指了指，我开始只当他和耗子想的一样，可猛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家伙的想法太过出奇，他的意思是说，我们直接从蛇盘柱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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