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张源的这一场噩梦也随之而结束了。不过我却注意到张源回忆这段经历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另外，我还注意到，张源的左边嘴角的确有一颗黑痣，但却似乎没以前明显了。

　　不过从那件事以后，张源偶尔对我发牢骚时总是说他的这条命是从死神手里捡来的，他也算是个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了。

　　对此，我却总是笑笑，并没有搭茬。

　　张源见我没有搭话却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就知道我在怀疑他话的真实性。不过他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自顾自地挠了挠头，然后又给我拉开了他的话匣子。

　　我之前就说过，张源是一个性格很内向的人，所以他真正的朋友很少。不过这家伙其实骨子里很热情，面对真正知己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他的真挚。这个时候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做个聆听者，他偶尔也会向我们倾述他的事情。

　　作为他的好朋友兼发小，其实我是很希望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真正的朋友，除了在适当的时机学会聆听以外，也应该发表自己的看法。

　　尤其是向张源这样内向得有些自闭的家伙。我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说如果你能让一个内向、自闭的人在他的世界接纳你，那么你一定是个人际关系好，而且善良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善良的人，不过我至少不会是一个恶人。而且，说句有些实诚却不好听的话，能让一个内向的人接纳我成为他的朋友，并且在我的帮助下让他从内向中走出来，变得开朗，这其实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扯远了，言归正传。这一次，张源话匣子里装的故事不是他的经历，而是他父亲和爷爷的一个亲身经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讲他爸爸的故事，不过原因我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那就是他在为我不相信他的话而忿忿不平。

　　在医院的故事结束后，我确实注意到张源比起往常似乎多了一些变化。比如说他变得更像一只老鼠了，因为他老是喜欢在幽暗的环境下行走活动。仿佛他就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总之他的自闭刚刚好一点，他又变成了一个躲在阴影里的人了。

　　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个好兆头，我不想多年以来对他的救赎白费工夫，所以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他没说。

　　像这一次，张源又是在下午太阳下山时分来找我玩，然后在傍晚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当然，还是老习惯，他事先并没有说出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不过为了方便他讲故事，张源把故事的主角统统称呼为甲。

　　甲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娃。

　　农村和城市的区别有很多，像什么交通不便，通讯不便之类的，海了去了。

　　当然，农村并不是样样都比城市里的差，比如环境好，空气清新，粮食绿色无公害，这些就是城里所比不了的。

　　不过农村和城里还有一样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农村人比城里人更迷信。

　　其实这个区别很好解释，因为农村的人经济富裕程度比城市慢一拍，所以农村的教育等等事务也要满上一拍，没有文化的人，对科学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当然会优先选择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再加上时间流逝、历史断层等原因，这些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精华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手里就成了迷信。

　　甲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封建迷信的壳还未完全蜕去的农村家庭里。

　　大概是在80年代初，那个时候，甲才十多岁的样子，正处在上学的年龄。

　　甲的家庭里除了父母以外，甲还有两个弟弟。可是甲的家庭并不富裕，所以为了让两个弟弟也能读上书，甲毅然选择了放弃学业，而去考毕业以后能分配工作的中专师范学校。

　　而我们的故事，恰好就是甲考上中专师范校的这几天。

　　甲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过年轻的时候为了混口饭吃，曾经经亲戚介绍，在同村的一个前辈那里粗略地学过一些阴阳道士（阴阳道士，在我们这里的农村就是指某人死后家属请来的为他超度念经的人）的把式。

　　在我们这一块附近的农村里，直到现在阴阳道士都是一个比较吃香的民间职业。因为人吃五谷杂狼，没有不生老病死的。既然有人死，就会有对阴阳道士这方面的需求，更何况农村人本来就比较迷信一些，所以对阴阳道士的需求就更大了。

　　在甲参加中专师范校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很不巧的是，隔壁村的某户人家死了人，而甲的父亲又是这一代最出名的阴阳道士，所以甲的父亲理所当然地带上东西去了隔壁村里。家里就剩下了母亲和甲的两个弟弟。

　　甲因为马上就要考试，所以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这天晚上的前半夜，一切正常，就连夜里的风似乎都小了许多。

　　不过当墙上的过了午夜12点以后，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因为那时候正是夏天，天气比较炎热，甲的母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再加上甲的两个弟弟也热得在床上打滚，为了给他们俩扇扇子，甲的母亲就更是焦躁心烦。

　　终于，在把两个家伙都哄睡着了以后，甲的母亲这才有空睡觉。不过，正当甲的母亲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房门外有人在叫她。

　　是甲，是大儿子的声音！

　　顾不上好奇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家，甲的母亲还是飞快地起身下床去给甲开门。

　　不过，当甲的母亲打开房门后，这才发现房门外空荡荡的，那有甲的影子！

　　甲的母亲关上了房门，她仔细想了想，甲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里上晚自习么。那么门外叫门的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吧？甲的母亲想了想，在确定房门是锁好的以后，这才又继续上床睡觉了。

　　可是甲的母亲上床后没有多久，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就回荡在窗户边，回荡在甲的母亲耳朵旁。

　　这回总该不会错了吧？甲的母亲仔细听了听，把叫门的声音听得真切，确定的确是甲的声音以后，这才起身去开门。

　　在叫门的声音响起以后，甲的母亲却从来没有回答过。这是村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半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能回答它。哪怕那个声音听起来再急促，再真实也不能回答。

　　甲的母亲也不知道村里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是从哪来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在午夜以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回答了的人，都死了。

　　至于那些人是为什么而死的，是否在死前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人知道。

　　不料，当甲的母亲把门打开以后，房门外又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夜晚的风拂过它的脸颊，吹动着她额头上的冷汗。

　　甲的母亲这才慌了神，连续两次听见有人叫她，打开门却都没有看到人影。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缠上她了。

　　甲的母亲哆哆嗦嗦地回到床上，心里一片悲凉。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两个小儿子，这才想起来，两个小家伙一向对声音很敏感，这一次却出奇地安静入睡，这不正常！

　　甲的母亲知道，只要熬过了这一晚，到天亮的时候就会没事了。而且天亮以后，甲的父亲也就从隔壁村回来了。

　　这一晚对甲的母亲来说，格外地漫长，她一夜未眠，几乎是数着秒针度过的。

　　天亮以后，甲的父亲果然如约到家了。他一进家门，便发现了蜷缩在床角的甲的母亲，慌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甲的母亲看见家主回来了顿时喜极而泣，几乎是哭着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甲的父亲。听完甲的母亲的述说，甲的父亲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甲的父亲拿出了包里的道具，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嘴里也不停地念叨着。然后他带着手中的道具出了门，在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将那些道具给烧掉了。

　　甲的母亲正在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看见甲的父亲满脸喜色地跑了回来，一问才知，原来甲的父亲烧掉的道具正是去隔壁村作法事时没有用完的黄纸，据甲的父亲所说，原来隔壁村淹死了一个小伙子，和甲差不多的年纪。

　　而甲的父亲作完法事后没有仔细检查，就把一些不该带回来的道具带回来了，这才引发了甲的母亲惶恐了一夜的事情。

　　而且，甲的父亲还说，他在经过那个小伙子的坟前时，意外地得知了甲能考上师范校的事情，这才满脸喜色。

　　甲的母亲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不过在几天以后，甲回家报喜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甲的父亲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

　　张源一脸平静地给我叙述完了这件事，平静到他都认为这只是个故事。

　　然后我反问张源，他为什么会给我讲这样一个并不吓人的故事，张源想了想，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并不是故事，而是亲生经历，当然，故事主角甲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听完张源的回答，我只是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至于我为什么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我的理由是：这个故事跟张源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有很大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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