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枯井
解放村是在渭河沿岸一个普通的小村落,在村子北面就是这一带最为宏伟的人工建筑——渭河大坝。在这里,我和五叔还有郑雨经历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件,而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一口枯井里。
这口枯井位于解放村的老村子,当地人称“大坝北”。因为洪水的原因,在七十年代末期,原来在大坝北居住的村民大都搬迁到了相对安全的大坝以北地区,而这口井就遗留在了原来的村子里(因为没有人能把水井搬走)。
村民张六指的老娘养了一只下蛋的母鸡,这母鸡大概在老村子住惯了,不习惯新的地方,所以每天仍在早已坍塌的老房子周围生活,而且每天下午两三点钟下一个蛋,非常准时,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歇,非常有诚信。老太太每天吃过下午饭就会扭着小脚去老屋,找到那只鸡下蛋的地方,取了鸡蛋回来。
有一天,老太太在取鸡蛋的时候摔了一跤,虽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是至少去老屋取鸡蛋的工作不得不停滞下来。三天了,老太太非常着急,想着有三个鸡蛋仍在老屋下放着,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收到篮子里的才算菜”,可是老太太再着急也没用,因为她动不了。想让张六指去,他毛手毛脚的给弄破了;让儿媳妇去吧,担心儿媳妇收回来不给她。可是老太太又担心别人给偷走,考虑再三,老太太觉得儿媳妇虽然有“贪污”鸡蛋的可能,但是也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很多,于是老太太便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儿媳妇,就让她代为“出征”了。
可是儿媳妇去了很长时间仍然不见回来,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老太太有些不放心了。就打发儿子去寻找,张六指早就对这个好吃懒做的媳妇满肚子意见,就对老娘说:“我巴不得她会不来呢。回不来我重新娶一个老婆。早看这狗日的不顺眼了。”老娘骂儿子:“你个王八羔子!你以为老娘一个寡妇给你娶个媳妇容易呀?你长个六指以为找个媳妇那么容易?一个媳妇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要我要,你不去找,我找去!”说完就要下炕。
张六指赶紧拦住母亲,披了衣裳拿了手电筒就出门去了。两个地方原本也就五六里地,张六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老屋。这村子好久不住人,早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子,而且由于夏季刚刚经历过一场洪水,很多房子更是已经看不到痕迹。
张六指走到老屋的地基上,寻找着关于鸡蛋和妻子的蛛丝马迹。令他失望的是,妻子没有找到;令他更失望的是,鸡蛋也没有了,只有那只母鸡在墙角的一个破笼子里栖身,因为见到灯光,正准备出来,却因为张六指移开了手电筒而终止了行动。
张六指找不到老婆就慌了:这荒郊野外的经常有狼群出没,万一遇到了,那就……他不敢往下想,只好加紧寻找,在旧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认真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可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村口的一口枯井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不太清晰,飘飘悠悠地就传了过来。
他隐约听出来是他老婆的声音,但是听得不是很真确,他很戒备地走近这口井。等他靠近井口的时候,声音这才清晰起来,没错!是他老婆!他老婆在求救!他立即将手电筒照向井里面,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从井里传来呜呜的气流的声音。他仔细照遍了井里面所有能照到的角落,没有错,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而且这口井因为没人用的缘故已经坍塌枯竭,井底下的境况可谓一目了然。
张六指觉得奇怪,明明听见有声音的,怎么就会什么都没有呢?他只好起身继续寻找,可是一转身可不得了,身后一个穿白衣的女人的影子吓得他差点跌到井里面。
这个女子面容恐怖,她虽然穿着白衣,但是整个面孔似乎被严重的大火烧过,满脸都是烧焦的痕迹,几处地方已经发黑,头发几乎没有,仅余的几缕发丝又特别长,脑门上就像被火烧过的荒草地一般。张六指也就是通过这女子的线条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当然现在还不能判断她就是人,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张六指的手电的光亮因为长时间的使用已经暗淡下来,但仍然能够看到这女子的样子,这不是他老婆,无论胖瘦还是身高。他被吓得不轻,瘫在地上,空白的大脑中一点清醒的思想是要逃跑的,却哪里有力气?这女子并不动,只是站在他身边,那已经黏在一起的双眼透出一点点的亮光盯着张六指。
张六指不能动,心里想着:“这下完了。肯定要被这东西收拾了。”可是那女子并没有对他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就绕过他进入井里。张六指在井边平静一会儿的工夫都没有,一口气跑回了家里。坐在母亲的炕沿上,他已经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树叶,在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张六指就卧床不起,而且长时间昏迷不醒。
老太太为了三个鸡蛋,让家里的两个壮劳力一个失踪,一个卧床,心里说不出来的后悔,同时老太太隐隐觉得这事儿并不是简单的灵异事件,似乎和廿多年前村里一宗杀人事件有关联。
二十多年前,解放村仍然叫做解放村的时候,张六指的老娘从外地找了一个妹子回来,这妹子很漂亮,典型的南方人,之后这妹子便给本村的后生狗娃做了老婆,而张六指的老娘也得了3000块钱的“介绍费”。这狗娃“游手好闲,喜欢赌钱,斗鸡走狗,样样占全,杀人越货,倒是不敢,没事可干,大老婆度闲”,这老婆在家里勤勤恳恳,纺线织布,样样都是行家里手,而狗娃整天屁事不干,还经常打老婆。更为人齿冷的是,这狗娃的娘自认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媳妇,不仅所有的支使都是媳妇的,而且还经常毒打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狗娃媳妇怀孕的时候。
可是,一旦分娩,狗娃媳妇的噩梦又开始了。狗娃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和张六指仿佛年纪,这孩子刚满月,狗娃媳妇就开始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而施加在她身上的折磨和毒打也就开始了。有一次,狗娃媳妇大冬天在河边破了冰洗衣服,被邻村的几个混混轮奸了。当时河边还有几个村民,但是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致使这几个混混为所欲为。他们不仅将这可怜的女人糟蹋了,还拔掉她的衣服,让她躺在冰上,在周围点起火,以资取乐……
媳妇回家之后,家人大都听说了这件事情。狗娃不顾媳妇满身伤痕和病痛,狠狠地将她打了一顿。而听说是邻村的温前进带头干下的事,原本大喊大叫要杀人全家的狗娃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可是终究气不过,便对已经接近崩溃的妻子再下毒手。
当夜,这女人实在捱不过,硬挺着伤病的身子,跳墙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在被狗娃发现之后,向北追了十里地,终于被抓回来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解放村虽然已经解放很久,但是仍然很闭塞,村民们的封建宗法意识很浓,而一些政治气氛在这里却只能看到一定的影子,村民的墙上除了一些标语之外,似乎与当时全国的政治形势格格不入。“文革”的影响除了一句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之外,很难找到其他的证据。所以这里的私刑仍然在村民中有普遍的市场,他们甚至认为私刑是合法的。
追回逃跑的媳妇的狗娃这下显得很硬气,他对族长说:“这贱人勾引男人,现在还想跑。应该怎么办,族长给出主意。”族长说:“狗娃你先回去,我们几个先审审你媳妇。”狗娃离开了,在宗祠里老张家的祖先灵位下面,这几个族长对这个已经非常可怜的女人实施了丧尽天良的又一次折磨。
最终的“审判”结果是:此女生性淫荡,当受滴油之刑。行刑当晚,族里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必须参加,嫁入张家的媳妇也必须参加。宗祠里生起一堆大火,狗娃媳妇被细铁丝捆绑结实,然后先将双脚放在火上烧烤,整个祠堂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这女人抽搐几下,晕过去了,而她的双脚已经被火烤得冒出油来。于是,晕过去的狗娃媳妇被冷水浇醒,接着烤大腿以及臀部,同样半个小时之后,这女人用自己的方言大喊一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当时没人能听懂,但却看见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彻底解脱了!
然而族长们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尸体,而是继续在火上烘烤。尸体已经开始烤熟,尸身上的油脂在烈火的烘烤下不断地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后有一处火焰突然亮起来,瞬间便又恢复原状。随着油脂不断地滴到火里,这火势也逐渐大起来,整个宗祠充斥着浓郁的毛发烧焦的臭味,也有肉制品被烤熟的味道。
直到这具尸体已经变得焦黑,再也没有油脂滴漏出来,众人这才将尸体挂在宗祠的房梁上,第二日中午,便将尸体扔进了一口废弃的井里。据张六指母亲回忆,当时抛尸的井是老村外一口早就废弃的水井,而张六指出事的这口井当时还在使用。
我和五叔带着小跟班郑雨来到解放村的时候已经距离事件发生一个星期了。张六指躺在床上,身体瘦弱,时而昏迷,时而说着梦话。五叔给张六指号了脉,道:“没什么大碍,我有一个草头方子,给他服用之后看看效果吧。”五叔拿着纸笔写下方子,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五叔在这一带有一些名声,众人也都想看看任氏后人的本事。五叔写完方子,早有人拿了去一路奔跑上河边药房抓药去了。这方子虽说是草头方,药引子却比较犯难:十对公鸡眼,且要保证完好的,不能破损。狗娃家正好养着一群公鸡,这群公鸡各个争强好胜,个头非常大,在这一带颇为有名。有人告诉狗娃要鸡眼,狗娃死活不依,说:“我这鸡可是南山寺里偷来的,费了我多大劲你们知道吗?想挖鸡眼,想都别想。”众人知道这狗娃的那副德行,于是提出给钱,狗娃歪着头想了想,有人起哄道:“狗娃,你这鸡在你家也不能下蛋,只能吃肉,你又舍不得杀,留着白浪费粮食,每天早上还不能睡回笼觉。还不如换两个钱来得实惠。”张狗娃心动了,但提出一个鸡眼一百块,狗娃娘答应了,拿出两千块钱给了他。
随后,在挖鸡眼的时候因为坏了几个,张六指老娘不免又打发了张狗娃一千块,至此,张狗娃从张六指老娘这里买媳妇用的3000块钱,完完整整又回到了张狗娃的腰包。他非常高兴,一边杀那些没了眼镜的公鸡准备吃肉,一边乐道:“这下两清了!我的钱又回来了,还赚了个儿子!”
五叔小心地取了鸡眼,配了草药,在炉火上慢慢为张六指炖着药。药好之后已经是掌灯时候,张六指吃了药,开始慢慢好转。虽然仍旧昏睡,但是表情确实自然了很多,而且不再说胡话。一个小时之后,张六指醒了:“任先生!快去狗娃家!”说完又昏了过去。这时候还有几个好事者守在张六指家里,听得这话,都大吃一惊。五叔却很平静,起身交代了张六指母亲一下,便起身直奔狗娃家里去了。
张狗娃家屋门紧锁,里面没有任何灯光,而却传来狗娃母子凄厉悲惨的叫声。五叔指挥众人破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张六指的老婆正掐着张狗娃的脖子,把他凌空抓起,张狗娃在这女人手中已经翻了白眼,脸色铁青,看来时间被掐的时间不短了。而张狗娃已经瘫痪多年的老娘,除了挥舞着唯一能动的手臂嘴里呜呜地哭叫……
五叔准备前去制止,不料张狗娃已经断气,张老太太的炕上也着起了大火。大火将老太太包围起来,而张六指的老婆扔下早已断气的张狗娃,一把将瘫痪的老太太抓起来,放在火上烘烤!张六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他对妻子的失踪和突然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迷惑,而此情此景对他来说更是匪夷所思。他大声叫着老婆的名字,却根本无法唤起妻子的注意。
老太太哪能受得了这般痛苦?一会儿工夫便断气,屋内的火势很大,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张六指老婆仍然拿着老太太的尸体继续自己的工作,随后大笑:“我说过我会回来报仇的!我要你们都去死!”
“这分明是狗娃老婆的南方口音呀。”知情人纷纷说。“爹!奶奶!”张狗娃的儿子张狗剩推开人群准备冲进去,张六指的老婆一看,立即晕倒过去,而火也终于熄灭了。除了张狗娃和他母亲被烧焦的尸体之外,其余东西没有丝毫被烧过的痕迹。于是大伙议论纷纷:“怕是狗娃媳妇回来报复呢。以前可没少欺负那女人。”有几个人趁着天黑默默离开了,他们是曾经的族长和当年主持“审判”狗娃媳妇的人。
“上当了!”五叔狠狠地说,“这女人故意让我把这些公鸡弄瞎,这样他才能动手报仇!”原来,张狗娃偷来的公鸡因为在寺庙呆着的缘故,很有些避邪的功能,因此一些不干净的邪物不能进身。五叔将那些公鸡的眼睛抠出来之后,这些公鸡就无法发挥作用,因此也就让一些邪物有机可乘。
五叔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张狗娃的老婆冤魂不散,回来报复。”郑雨道:“照我说呀!您这才是作了一件好事。欺负人家一个女人家算是什么本事?罪有应得!”五叔却悠悠地说:“中国人办事有一个原则:向着活人不向着死人,死人已死,事情已经过去,难道还要更多的人为这个事件失去性命财富和所谓的道义吗?从整个人类群体上说,这是好事吗?这个村子的大人都死了,那女人算是报仇了,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损失多还是得到多呢?”郑雨不说话,盯着五叔,默默点一点头。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张六指家里,张六指老婆已经被抬回来了。五叔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熏香将她弄醒。这女人醒来之后一脸茫然,看着周围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等恢复过来之后才说了三个字:“我饿了!”六指老娘亲自下厨,给众人都做了饭,还不等众人动筷,却早已经全部进了这媳妇的肚子。
五叔等着这女人吃完,问起当时她收鸡蛋那晚发生的事情。这女人吃完,镇静下来,这才会一起当晚的场景:
那天我去老宅,找到老母鸡的窝已经不早了,眼看的天黑了。找到三个鸡蛋之后,我准备往回走。这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家这只鸡能在这里下蛋,其他地方肯定还有别人家的鸡。我便开始寻找,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在狗娃家的老宅子上有一窝破草垫起的鸡窝,上面有六七个鸡蛋,我偷了鸡蛋宝在头巾里面,就准备回去。可是我的周围突然全黑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只有上头有一个小口子是亮的。我想,这坏了。怕是给迷糊鬼弄到井里了。我拼命喊叫,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大胆地往井的侧面走,发现一个伸进去的洞,我便爬进去,一直爬到了另一口井下面。这口井下面非常宽敞,里面有很多杂物,正中间就摆着一具干尸,浑身焦黑。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找到一个角落缩着身子。谁料那干尸竟然动了起来,好像在挣扎。先是手臂,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动起来了,动了一会儿之后,这干尸竟坐起来,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了。我当时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整个身子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捆绑起来一样。
随后,我感到全身向被火烧一样痛苦,这样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刚才被救醒。
五叔于是决定立即探索一下这口井。可是无论怎么劝说,村里的后生们都不敢下井。五叔说:“不妨事,你们在井上给我们看着就行。”于是六七个后生和我们三个一起奔旧村去了。
趁着夜色,我们带了一些必要的装备便下到井里。这井是原先农村最常见的一种吃水井,井口较大,井壁上都有供认踩踏的脚窝子,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决定让郑雨在井上留守,而我和五叔下去,并用无线电保持联络。
我和五叔下到井底,看到了张六指媳妇所说的那个地洞,我和五叔屈身而入,很快就到了那女人所说的井下开阔地,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干尸,倒是见到了几个鸡蛋。五叔拿起这些散落在地上的鸡蛋,发现分量明显偏轻,打碎之后发现里面是空的。“那女人吃了生鸡蛋才将冤魂聚集在一起的。”继续寻找,却并没有大的收获。这时,我想问问郑雨上面情况怎么样,却发现无线电根本呼叫不到郑雨的信号!难道上面出事了么?我和五叔担心郑雨他们遇到什么事情,立即原路折返,爬上地面看个究竟。
等我们辗转上了地面,发现那些后生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只有一个人好好地站在上面,守护着惊魂未定的郑雨。我和五叔赶紧跑到跟前,问郑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郑雨只是哭,并不说话。郑雨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如果不是遇到特别大的委屈是不会这样哭的,郑雨旁边的那个后生我们见过,正是那张狗娃的儿子张狗剩。狗剩说:“五叔!这几个狗日的没安好心,见你们下了井就要欺负这丫头。幸亏我及时赶来,要不然事情就闹下了。”我和五叔大吃一惊,真大意了,不该把这丫头一个人和一群陌生男人放在一起。我和五叔见那几个后生都捂着受伤的部位在地上呻吟,就问狗剩:“你怎么知道郑雨要出事?”
狗剩说:“我正在家里处理我家的丧事,突然听到一个女人说老井那边出事了,让我赶紧去。我还没怎么跑呢就到了跟前。看见这几个坏嘎嘎已经把丫头控制住了,我顾不得多想,随手捡起一根粗棒子就上去了,直到把这些人都打翻了。”
我打了一通电话,一会儿工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就赶到了,这些人被带走之后,郑雨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我和五叔不停地跟她道歉,郑雨突然对五叔说:“五叔,你觉得还有必要原谅这些人吗?难道不应该顺其自然解决怨恨?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不是很著名的因果之说吗?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坏人呢?”
五叔低头不答,我知道,五叔一定不会放弃救助这些村民,因为“看活人的面上”是大原则,不会轻易改变的。郑雨知道有些为难五叔,便也不再说话,也不再哭泣。狗剩看着我们三个奇怪的样子,感到大为不解。
最终,我们三人重新下井,找到了那具尸骨,在争论如何处理尸骨的时候,张狗剩突然出现了,他对五叔说:“我妈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不想再报仇了,没有意思。希望你超度她,来世变作牛。”五叔有些疑惑,但是仍然答应了。争论显得没有任何意义,尽管郑雨强调那些作恶的人应该得到报应,但是仍然表示尊重死者亡灵的意愿。
在五叔的主持下,张狗剩母亲的尸体被火化,随后五叔帮忙超度了亡灵,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谁知半月之后,解放村还是出事了。
我和五叔以及郑雨立即赶到了现场。村民正在张六指家里围着,张六指正在操刀杀牛。牛很快被肢解,牛肉被村民们分别拿走,五叔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周围村民说:“张六指家这头牛可真是奇了,出生半个月长得比生它的母牛还大。张六指牵着牛在田里犁地的时候,这牛突然发狂,跑到邻村把正在下棋的一伙子人给全部顶死了。”
五叔大惊!这分明是张狗娃老婆投胎之后的牛嘛!看来这女人的怨气仍然没有解。五叔问了一下死了的那些人的身份,周围人说:“不就是当年糟蹋狗剩亲娘的那几个混混吗?”五叔的预感得到证实,好在这村里的几个族长平安无事。孰料,到了晚间,那几个吃了牛肉的族长全部腹泻,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全部躺倒,送到医院不到半天竟然全部毙命。而其他吃牛肉的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时候,村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这女人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张六指撺掇张狗剩在其母的坟前磕头祷告,希望能够放过那些人们。狗剩知道,张六指担心将其母贩卖到这里的母亲的安危。出于二人关系,狗剩答应了。可是等他们祷告完毕回去之后,发现挂在房梁上的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而牛角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从底下路过的张老太,至此,这名生前备受欺凌的女子终于报仇完毕。
“一切都结束了。”五叔怅然地说,他看着那个牛头,那牛头的眼睛里面,分明饱含着眼泪……五叔扒开牛嘴,里面没有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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