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雨像是现在云水城百姓心头那片挥不去的阴霾,非但没有散去,而且越来越大,云水城城内深处,白石路转成了灰泥路,一人正在艰辛的行走,看他背影披着黑色的蓑衣,整个人都藏在黑色的衣下,正看出他背影相当的单薄。
人影徐徐走了好久,终于停在了云水城最古老祖屋的一间,祖屋门脸上斜挂着一个门匾,上面的字迹早就褪了颜色,在这雨幕里好不容易才看的明白——林宅。
厅堂之上只有一张大桌,足够坐下几十人用,但此时却只坐着一个人,他披散着发髻,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衬。他目光暗淡,像是经久的泥杯,只经岁月的融化,开始一块块消融成浑浊。
一声幽幽叹息:“哎……想不到当年名震江南的‘内里乾坤绵里刀’——林通。今时今日竟会沦落成这种模样,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浑身散发颓废之人正是林通,也是云水城天意堵坊的老板,不过就在今下午,林通停了天意堵坊,一个人藏进了这买了多年却一次都没有进住过的老宅子。
“梦三娘,你呢,你还是当初那个名扬淮东,靠着一手惊艳绝伦的一百零八丝弦,将当时的淮东名流迷的神魂颠倒的梦云燕吗?”林通眼中浑浊更甚:“我们都变了。”
梦三娘轻轻坐在林通对面,林通见梦三娘不说话,他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自从十三年前,那一件事情发生后,所有的人就都不一样了。”
林通语毕,梦三娘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激动神色,冰冷说:“林通,你应该记得当初我们发下的毒誓,永远、永远不要提及十三年发生的那桩事。林通,你不该揭开这道伤疤。”
林通苦笑,眉眼间自凝成一股死气:“梦三娘,这件事是我们每个人心头的刺,时间越久,它刺的就会越深,我们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不错,我们是活下来了,但是内心里呢,总会被那件事折磨着。许多年来,我受够了!”
“现在,梦三娘,报应来了。”
“什么报应,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蔡辛死、君子阁大火、还有暗杀你的人所用的黑丝控尸,这手段我想你还应该记得它是属于哪家的吧。三娘,不会错的,它来了!来了……”
梦三娘端起酒杯泼在林通脸上:“林通,不要再说疯话。”
林通脸色平静,他望着门外,那里属于一片看不透,走不出的黑暗。他静静说:“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帮不到你,甚至也帮不到我自己……”
“你会后悔的,林通。”
林通不说话,只是继续喝起酒来。
梦三娘走后没多久,又一股凛冽的风吹开了林通面前的门,一个恍惚的人影站在门外,冷冷的望着林通,林通神色平静,嘴角凝出解脱的笑容:“终于来了……”
刀光闪烁,一切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哈五儿整个人缩在大路旁边的一片树丛里,郭动坐在哈五儿身边,一双剑眉蹙着,望着仅到自己胸口的哈五儿。一段时间的相处,让郭动心中萌生出了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情绪,若是玲珑儿还活着,他会同哈五儿这样聪明,这样开朗吗?
“大人……有动静。”哈五儿眼珠子发着亮光。
郭动屏息,果然在树林深处,有某种异样的震动声传了出来。郭动定住了位置,率先赶向那边,走没多久,声音噶然而止。
郭动余光里,一个光灿的影子转瞬即逝,但已被郭动抓住,他一个纵身扑了上去。一块巨大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比之刘喜那个深坑还要大上一倍的黑洞,黑洞深不可测,不知道尽头会通往哪里?
郭动站在距离黑洞三丈远的地方,已感觉到一阵阵冷风回绕在自己周身,像是无数游荡的幽灵注视着自己。哈五儿赶到了身边,两人同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遥远又似近在咫尺,让人难以分辨。
“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会从洞里出来吗?”
郭动摇头:“不知道。”
哈五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手里握出了汗水,他突然问了郭动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大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郭动笑了,微侧转目光,郭动的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哈五儿发现了郭动的失常,他也转过了头。哈五儿身后,一个高过普通人两倍身高的巨大身影静默站立,全身散发着诡异的金光。
金光巨汉抡起一只巨拳,砸了下去。郭动本能的抱住了哈五儿,将他藏在自己身下,巨汉的一拳并没有击在郭动身上,而是砸在了旁边地上,瞬间,地面龟裂,郭动跟哈五儿脚下顿时失力,两个人直直的坠落了下去。
昏睡不知多久,哈五儿睁开了眼睛,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转眼看一旁的郭动,郭动脸色难看,用左手握着自己的右臂,像是右臂受到了创伤。
“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必须赶快找到回地面的路。”
两人掉落的地方土质疏松,才让两人没有受到重创。郭动摸起身,现在有左右两条路,自己正处在一个岔路上,迟疑了下,郭动走向左边的路。
哈五儿跟在后面,一路上来回的瞅:“大人,你看,这里都是人为凿出来的。这说明,这里绝对没有鬼,是人干的!”
“嗯。说的对。”
地下的路越来越狭窄,终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画了许多古怪的符号,像是有人在舞剑一样,郭动用剩下的一只手,吃力的推开了门。
门开了,里面耀眼的光芒瞬间刺入哈五儿的眼中,郭动先走进石门。倏然,哈五儿的眼睛适应了强光,却正看到石门后面一个人影迅速冲出,偷袭郭动。
“小心!”哈五儿举起了自己的佩刀,那人身穿一身黑衣,动作异常敏捷,避过了哈五儿莽撞的一击。哈五儿突觉脖后一麻,他惊讶的看到郭动的手缓缓从自己背后一处穴位上移开,哈五儿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见到的。
“为什么这样对我……”
郭动却一脸平静,目光从哈五儿身上移转到黑衣人身上:“戏演够了吧,三娘。”
黑衣人一阵娇笑,笑得黑衣下的身躯乱颤,也勾勒出了动人的曲线,摘下黑纱,露出了真实的面容,赫然就是梦三娘。
“你好,郭大人。”梦三娘笑容如花,目光渐渐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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