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的心里却好受了些，他感到对方说了实话。他松了口气：“是啊，换我我也会这么想。但是我可不想被你们抓住。我说过我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他叹了口气，显得无奈：“但是我卷进了这件事里。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一直在帮你们，以后也打算帮下去。只是我希望这事情过去后，我还能继续过平静的生活。”

　　“你能帮我们什么？”刘东侠冷静地问。女性的直觉和警校的训练，让她敏锐地觉察到下面她将有收获。

　　许东觉得这是摊牌的时候了，他想要安宁就得有东西去交换。他想了想说：“那伙人攻击了我的电脑，让我丢失了很多东西。但是，我同时也接收到了一个他们的信号，那里面的成分很复杂，但肯定有礼州本地的IP地址信息。”

　　“这是经过分析的，还是你猜测的？”刘东侠压抑住激动问。

　　“我正在分析，但是我的电脑受损很严重，分析的速度很慢。是礼州的IP地址这不会错。而且我可以精确到是市内五区，也就是202.183.402.之前，后面的两组数字我还没分析出来。”

　　但这己经足够让人兴奋的了！精确到这一步己经是他们力量可以控制的范围！几个年青的警察兴奋得摩拳擦掌，银行的员工们也被他们感染，仿佛这事真的己经有了眉目。可是刘怡君、纪强还有马非的心里却在犯疑……这可信吗？那伙贼在礼州，这个烈火也在礼州，世界如此之大，这也太巧合了吧？

　　刘东侠也在问：“可是你怎么证明？而且这个范围依然太大。”

　　“证明，又是证明！”许东的心绪突然变坏，他己经千百次的提醒自己，要在各种关键时刻克制自己，可是他现在明明是个做了好事，帮助了别人的好人，却总是要面临着对方象防贼一样的提防！而且每次又都是他上赶着求对方来相信自己，来接受自己的帮助！这真让他不爽！委屈！愤瞒！想到这些，他哼了一声：“我没法证明，你们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东侠的语气不仅没有迁就他，反而更加严厉：“你要知道，一个普通案件有了举报材料，我们还得筛选考证呢，何况这是个大案、要案！你得端正态度！”她想了想，放松了些语气：“我们希望你能真诚地跟我们合作，查出那伙贼来，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话都是真的。才能证明你与这次银行网络的攻击没有关系。”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明显地这番话份量很重，也许会让烈火知难而退。但是这种不掺虚假，一针见血的内容和口吻，也能起到和对方推心置腹，互相真诚的感觉，或许反而会让彼此更容易勾通些。主控室里的人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但愿这个烈火心里没鬼，而且没被刘东侠这个铁脸的冷丫头吓跑。

　　好在电话那边又说话了，声音还平和了些：“你是说，抓不到那些人就证明不了我的清白？”

　　“倒也不是那样……”刘东侠刚说了半句就被马非打断了，她实在是不放心，她得自己说点什么了：“小伙子，我是这家银行的行长马非，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哦，马行长，你想说什么？”

　　“首先我得谢谢你，因为我相信你是好人，而且的确是帮助了我们。”马非顿了一顿，这话太苍白，她接着说：“这是我的心里话。虽然要是分析起来，你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也许会有很多种假设，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共来了三次电话，而且现在这次更使用了手机，己经表现了你的诚意。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办事情没有肯定成功这一说，但是你要尽力。那样我感谢你，银行也感谢你，希望你能帮助我们。”马非的话说得非常诚肯，既表示了对烈火的信任，同时也给周围的人定下了这件事的基调……现在必须、也只能相信烈火，求得他的帮助。

　　许东的心被感动了，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在感谢他，他说：“谢谢你，马行长，谢谢你。你能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要是都能像你这么想，这件事就容易多了。有时候我真搞不懂，在战争年月里，我们共产党还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呢，为什么现在你身边的那些警察就认定了我就是犯人？现在竟然要我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懂，那样还要他们那些警察干什么？”他发着怨气，也表达着自己的观点：“马行长，你能通情达理，我也把我的现状告诉你。我的电脑现在还在分析工作着，但是很可能最后能达到的也就是现在这个分析程度，我电脑受损很严重。而且那个信号的成分很复杂，不光只是本地的信号成分，我怀疑是那伙人联通了本地的一台上网电脑实施的攻击。我想我可以模拟出来一个近似的复合信号，来和礼州现有的市内五区正在上网的信号对比，那样应该能把它找出来。它的特殊性决定了这一点。”

　　马非望向专家和警察们，这些人也正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刘东侠说：“这样，我们就需要你的电脑。只有你的电脑里才有这个信号。才有可能把那个复合信号模拟出来。”

　　这在许东意料之中，但他不能轻易答应：“这不行，我的电脑你们操纵不了。我可以在另一台电脑上把模拟成功的信号交给你们，那样你们就可以去追查了。”

　　“不行。”刘东侠一口拒绝：“我们必须得看到你的电脑，只有根据你的电脑里的信号模拟出来的东西才对我们有用。我不想和你兜圈子，如果你别有用心，给我们的模拟信号是假的，那我们能追查出什么？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夜，决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如果你们拿到了我的电脑，那与我亲自出面有什么不同？我的电脑足以让你们找到我！”许东强硬地说：“这我不能答应。”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刘东侠的担忧和要求非常必要，无可指责。可烈火却坚持着自己真面目的隐私不暴露，这该怎么办？马非、刘怡君还有专家警察们都一筹莫展。刘东侠紧张地思考着，她望了望自己的科长纪强，纪强会意走了过来。刘东侠小声地问：“科长，得问问他有什么要求，才能出面帮我们。你说好吗？”

　　纪强想想，点了头：“问吧。”这个实习学员懂得请示领导，还可以。虽然她今晚的话多了些。

　　刘东侠转向电话：“烈火，你设身处地为我们想一想。没有你的电脑我们怎么展开工作？”

　　“那是你们的问题，你们不能让别人随便做出牺牲。”

　　“如果你真想帮我们，就只有把你知道和你掌握的都交给警方，但你的顾虑我们也会考虑。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交出你的电脑？”

　　最关键的问题终于提出来了，许东一阵紧张的思索：警方从来都没有要求他亲自出面合作，只是要求他交出电脑。答应吗？不，电脑应该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谁知道他们最后为了推卸责任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事，往他的电脑里装些什么，进而定义为入侵银行的电脑？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我的电脑只能由我自己掌握。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出面，那也可以，只是你们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刘东侠大大地松了口气，她深知让一个黑客在现实世界里露面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对方既然有了条件，那就是有了可能。她周围的人更是满怀希望。

　　“第一，我会尽力和你们合作，但是不管成功与否，你们都不能在事后追究我的什么责任。我不要你们的奖励，更不能接受你们的盘问。可以吗？”

　　刘东侠不便回答，马非说了话：“可以，我代表银行接受。”

　　“那警方呢？”

　　纪强想了想：“可以，还有什么？”

　　“第二，”许东说：“我不能和大批的警察配合。那会让太多人认识我。这样吧，就是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位女警察，我只与她配合，正好她也懂电脑。”

　　这一条让纪强犹豫，烈火的要求有他的道理，如果他愿意出现在大批的人面前，那就不如直接来银行了。可是让刘东侠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单独去与一个好坏还不能确定的人合作，还是在这样一个雨夜的晚上，万一出现意外要怎么办？那时不仅现有的问题解决不了，兴许还多出个人质问题！

　　他正在思考，刘东侠说了话：“可以，你还有什么要求？记住，不要太过分了。”

　　“还有就简单了，我们在工作的时候不能有任何警察在后面盯梢，如果让我发现了，我立即退出。到那时你们怎么对我都随便，但就是再也不用指望我还能再和你们合作。这一条你们不用答应，只要你们违反了，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很好，这也答应你了。”刘东侠觉得自己真的愤怒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可恶的黑客曾经在网络里给她捣乱，更因为现在这个人对警察竟然如此藐视！

　　可许东觉得好多了，他说：“那好吧，现在我提些应用器械，呆会儿可能要用到。你们能不能做到随时监控市内五区正在上网的电脑信号？并且能在网络中分析确定出它们的位置和成分？应该能吧？“刘东侠很想说能，可是真实的状况是不能。每一个上网者都得在电信局得到一个自己的IP地址，并记存下与现实地址相应的身份。但是网络安全科刚组建，这种大功率大范围的监控根本做不到，电信局里的资料信息别说现在还没给他们，就是给了，他们现在也没法收藏，说到使用就更加是遥遥无期的事了。她只能如实回答：“不，不能。”

　　“哦，”许东倒没失望，意料之中，他去过那个警察的新网站：“那我们就需要一个尽可量高频灵敏的接收天线，还有你至少要带一个台式电脑除了机箱以外的所有外设，还有大功率的UPS（不间断电源），我将带着我的机箱去与你汇合。”

　　“你的机箱？”刘东侠不解。

　　“这也得让我来解释，小姐，你见过哪家网站用是笔记本电脑工作的？那些夹着个小本就搞得天翻地覆的事儿是电影里才有的。别告诉我你是个外行。对了，还要有辆车，尽可量里面空间大点，台式电脑得在里面工作。好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

　　“对，小姐，我不能在我住的地方见你，也不能去你们银行！你很迟钝啊。这样吧，我们在轻工街的九路立交桥底下见面。从现在开始，半个小时内，希望你能到。晚了一秒钟，这事儿也就没戏了。”

　　“你什么意思？”刘东侠真的生气了，一个黑客不仅敢说她迟钝，竟然还敢向她下命令，还一秒钟也不能耽误！

　　“没什么，别生气。我得让我的电脑始终在工作着，可我的UPS只能保持最多半个小时的电量。就这样，好吗？”

　　“好吧，把你的手机开着，免得联系不上。”

　　“好的，小姐，再见。”许东这人多少有些口齿轻薄，有时候还挺讨女孩子欢心的。这时不知不觉带了点这味道。

　　“我叫刘东侠，别叫我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注意点！”刘东侠的话不留一点情面。

　　“哦，对不起。呆会儿见，记着只有半个小时。”电话撂了。

　　主控室里的空气骤然紧张了，只有半个小时，分秒都不能差，还得由一个女孩子去单独行动，这让每个人都觉得不妥，可又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沉默中马非抢先说了话：“刘东侠，我们外面就有车，我让人陪你去，用哪辆随便挑。”她回身叫：“老黄，你陪刘东侠去。”黄建成连忙答应。刘东侠冲他们笑笑，她知道这家银行为了今晚能渡过难关，什么都舍得，包括她。她望向自己的科长。

　　纪强是个四十边上的男人，很强壮，但神色间一直阴阴沉沉的。这难怪他，他本是省厅里的一个得力的办案人员，但是在大半年以前，因为点“小事”给支援到了新组建的网络安全科当科长，明升暗降了。具体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只隐约地听说是因为抗上，不服领导。现在他的脸色凝重：“刘东侠，你一个人去，我不能放心。”

　　刘东侠看着他不说话，她的事他多少知道些，他应该了解她想去，也能去！

　　纪强没让她失望，随后就冲她默默点点头：“可是案情的要求是这样，你一切多小心。不过这是在礼州市里，你不会孤立无援的。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刘东侠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说：“不，科长，我们答应过烈火，不派人跟踪，只有我一个人去跟他合作。我们不能失信。”

　　“好了，你去吧。”纪强说：“抓紧时间，你先开车到南五马路胜利北街那个交通岗，在那里等一等，我会派人把天线还有别的器械给你送去，然后你顺路就去轻工立交桥。去吧，小心开车。”

　　刘东侠冲出了银行总部大楼，手里拿着汽车的钥匙，那是她来时就在停车场上看到的一辆大型越野车的，好像是本田的大山猫。那车当时让她好一阵羡慕。现在好了，她就要开上它了。

　　出了银行大堂的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才知道今晚是这样的冷。她本己潮湿的衣服在主控室里己经被身体煨暖了，现在一下子又被阴冷潮湿的寒风打得里外全透。她忍着机灵灵的寒战，小跑起来，直奔向那辆深色的大山猫。她自己的那辆自行车正孤零零地斜靠在停车场的一边。

　　开着这种车的感觉真好，这本就是她应该有的生活的一部分，现在算是实现了吗？刘东侠在兴奋中突然觉得自己那么的可怜。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了。轻工街九马路的立交桥现在才是她的奋斗目标，越野车驶出了融资银行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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