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帮忙吗？许东实在想不出这近乎拦路打劫一样的人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而且还是个女人！可紧接着他的心沉了下去，他听出来了，这是电话里银行派来的那个女警察，自己约来的那个人！她怎么竟然还会找到了他？他含糊地说：“不用，谢谢了……”说着他转身就走，绝不能再留。

　　“真的不用了吗？”身后的刘东侠又问，看着他这么个呆样，刘东侠觉得他好可笑啊，这时候还想装假逃走？她突然想逗逗他。

　　许东加快了脚步，连回答都省了。

　　“那你把机箱留下吧。”刘东侠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可许东的心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人顿时僵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认出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好一会儿他才苦笑出来：“是啊，谁都看得出来我抱着这么个宝贝。我说，你能不能就当没看见我，放我回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还是不想暴露自己，我，我改变主意了。”

　　反复无常，刘东侠最讨厌这样的人，她发现他时的喜悦被冲淡了：“那你为什么又答应和我们合作？”

　　“对不起，我，”许东感到无言以对，最后只好说：“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不能勉强我。我，我可以给你们杀毒盘……”

　　他还要再说下去，刘东侠一下子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在网络里呆得太久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当我们这些警察是干什么的？你当银行是什么？是你随意入侵的网站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的话里充满了愤怒，这小子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识时务，真是欠揍。

　　许东转回了身，这时从侧面看过去，刘东侠虽然有些横眉立目，但是清秀挺拔的样子顿时让他眼前一亮，可是她话里的蛮横加上训斥让他大生反感，他忍不住以牙还牙地说：“不，不是，你们当然不是被我入侵的网站，你们是一家防卫森严的银行。是银行，我知道。”他突出了银行两个字，摆明了是讽刺。

　　刘东侠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气红了，她瞪着他说：“你别以为你帮了忙就可以随便怎么说都行。要是你不捣乱，不用什么病毒，或许会更好些！你以为银行没有应急的措施吗？你知不知道你或许是帮了倒忙？现在是你补救的机会，你懂不懂？”

　　这番话把许东听得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对方没过河就要拆桥！他心一横，也不多想了：“我懂，你要是一声口哨招来你的同志，然后拿枪指着我，我就更懂了。可在电话里你们从来都没这么说过！”

　　刘东侠彻底地冷下了脸：“那是因为你在电话里表现得还不错，一口一个我会配合你们！可是现在看来，你是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人！我觉得那伙贼里一定有你的份！”

　　“嘿嘿，反复无常，言而无信，小心，你把所有的当官的和女人都骂了。”许东不管那么多了，警察就是这样子的，开始给我安罪名了“女人怎么了？”刘东侠叫了起来：“女人哪里不好？女人比男人强！”

　　“对，女人好，女人什么地方都好，我喜欢女人。”许东笑嘻嘻的看着她，突然发现她比他生气，这就有趣了，他在网络中打嘴仗一般不输人。

　　却不料“啪”地一声，他脸上立即挨了一记清脆响亮的大耳光！打得他隔着雨帽的脸上都火辣辣地痛。这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禁惊怒交集，她竟然打他，而且下手这么重！没等他反应过来，左肋上又挨了重重的一拳，立即痛得他全身都弯了下去，气都喘不过来，弓着身子僵在了那里。刘东侠轻松地从他怀里拿出了那个机箱，转身上了车。

　　没了机箱的支持，许东痛得双膝着地，瘫在了大马路上。雨点就在他脸前边着地，点点滴滴都绷进了他的眼睛里、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等他稍微能透出口气，想爬起来时，刘东侠又下了车。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就扯下了他脸上的一切遮盖，完了，他彻底“走光”了，什么都被她看到了。他许东，己经被一个警察看到了真面目！这还不算，她抓住他的胸口，把他几乎提得双脚离地，塞进了车厢里。

　　许东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遇到刘东侠时，竟然被她如此修理摆布。

　　车子里此时己经变成了个简易的电脑工作间。就这么一会儿，刘东侠己经把许东的机箱连接在了她带来的其它电脑外设及UPS上，并把前排的副驾驶座靠背放倒，连同后面的座椅，形成了一个工作小平台，电脑的显示器都己经亮了。

　　“到后面去！”刘东侠推了他一把，许东连滚带爬地到了后排，趴在那儿喘个不停。

　　“把信号合成出来，抓紧时间！”身后的刘东侠催促着。许东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孩子真漂亮，可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凶？他蹲了下来，开始工作，唉，要是有个小板凳就好了。

　　贾延亮的办公室里很久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无话可说，也都无事可作，就这么傻呆呆地等着，等那伙黑客来消息，等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在半个小时前，黑客报告了个好消息，说那个捣乱的家伙己经被赶出去了，再也没有阻碍了。贾延亮显得很高兴，就像什么事成功了似的。可是其他几个人心里却打鼓，那个黑客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但没人说出来，今天贾延亮非常的反常。

　　现在贾延亮一个人躲进了里间的小隔断里，门关得紧紧地，很显然他需要静一静，他心里也并非就是没有疑虑的吧。杜思明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想一想，目前这个局面到底是不是还能再做下去。他实在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愿里边缚着的任保祥不至于打扰他。

　　宫懿铭还是显得无所谓，正拿着手机在玩游戏，这小子坐在大门边的沙发上，无论是谁进来，还是谁出去，他都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这小子真是贾延亮的死党。再看看韩春娇，这女人脸上毫无表情，一直全神贯注地守在电脑前。杜思明始终不能明白，一个有文化有知识还很漂亮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贾延亮趟混水，而且一直趟了这么多年，贾延亮还没有跟她结婚，她到底图的是什么？不明白，真是不明白，连同今晚这事，都不明白。杜思明对自己的生活又开始难以理解，没有把握了。

　　他今年四十二岁，从监狱里出来己经快十年了，在最初的两年里他过得一团糟，文凭不够，关系没有，老婆又早离了婚，孩子还不认他这个爹，谁让他当年因为贪污诈骗的事被判了刑。背着这个污点，再加上时代社会正转型，他是注定被这时代所淘汰的人了。可就在那时他遇见了贾延亮。

　　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人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让他又感激又害怕。贾延亮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不在乎，制假贩假是他们最常做的事，前五六年的时间里是中国假货最猖獗的时期，从国家外贸进口的高档设备到老百姓的家常日用品的各行各业里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假货，其中少不了他和贾延亮的新产品。就这样，他们在几年的时间几乎走遍了全中国，什么行当造假时兴了，他们就做什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虽然也有偶然失手的时候，但是都没什么大乱子。贾延亮的精明强干，再加上他的厚颜无耻，再加上钱还有国家法律的不完善，就等于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们都有了大钱，最后来到了礼州。这之前他只知道贾延亮是个东北人，具体什么地方的贾延亮不说，他也不问，可是贾延亮却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原以为贾延亮还会像以前那样捞一笔就走，可谁知道他竟然在这里扎根住下了，还开了这家小门面，天天地耗在这里，早出晚归，竟真的象是个正经拼搏的年青实业家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贾延亮从来不说，他也依着以前的规矩绝不多问，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都快三年了。三年！一年多前他实在忍不住了，和贾延亮稍微透了点口风，贾延亮的笑容让他不寒而栗，然后他就打定主意再也不去想这件事了，带着钱，陪着贾延亮，不也是挺好嘛。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直到今天出了这事。

　　这件事里，他有很多的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要在银行里打主意？贾延亮根本就不缺钱，而且他看到了今天改账户时转账的金额，那些有价债券和各种基金看上去不少，但往高里估计也就会值个千把万的吧，那对别人来说是可以花上十辈子的钱，可是以贾延亮现在的身家，他根本就不必为这点钱冒这么大的险！而且现在还不依不饶的，鬼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会毁了贾延亮，也毁了他的。

　　他要怎么办？怎么办！贾延亮在那个小隔断里还是没动静。天哪！

　　突然他看见韩春娇站了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迟疑，但是她走向了小隔断。

　　小隔断里贾延亮在站着，他没法让自己坐下去，他实在是紧张，实在是恐惧！但他怕的不是警察找上门来，而是这件事会功败垂成，最终还是失败。他绝不能失败！他在心里狂喊：爸爸，爸爸，你快帮帮我！快帮帮我！

　　他的手摸上了窗台，那是坚硬的、冰冷的，本身也是这幢大楼的一部分，他想起了他爸爸对他说过的话：“……如果一幢楼，能够长久的存在，给很多的人去住，让每个人都去依赖它，刮风下雨不怕，累了困了也有个家，你说盖这幢楼的人是不是很了不起？”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很天真的笑容的，看得出那是他真正想干的事。他是想尽可量的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些好东西的啊，就像一幢楼，可以存在好久好久，不像绝大多数的人那样，一生所做的事，除非自己或别人不愿忘记，不然就没了凭证。但是那以后呢？那幢楼……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虚弱，站都有些站不住，很想坐坐或者躺下来，一定得歇一歇了……可是这时门开了。他猛地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竟敢来打扰他。

　　那是韩春娇。

　　韩春娇轻轻掩上了门，没有去看他的脸色，径直走过来偎在了他怀里，用双手，用全部的身心抱住了他。他感到她在颤抖，她身上是那样的凉，她害怕了，非常怕非常怕。他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这个女人对他是这么的好，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帮他，绝不怪他，就算现在她怕得要命，也不出声来烦他。这让他觉得自己欠了她那么多。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过了好一会儿，韩春娇轻轻挣开了他，她要出去了，再去守着那台电脑。看着她马上就要走出隔断，贾延亮不禁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小娇……”她就这么的来，又什么都不问的去，让他突然想告诉她吧，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愿意听他的解释呢？而且他再不愿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地去陪他去冒险。

　　她回过头来，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贾延亮却欲言又止。她好像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不想说就不要说，别勉强自己。我得去了。”她推门走了出去。贾延亮看着她苗条得近乎消瘦的背影，突然间心里是那么的难受，她是在勉强自己啊，而他却是那么的自私。他颓然地坐了下去……许东和刘东侠铁青着脸走出了王友和的家，王友和一家人的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这家住在铁西区的一户平头百姓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两个自称是警察的小青年扛着个大天线进了他们的家，原因是他们家的电脑正上网。刘东侠也没有想到，虽然现在的天是天黑了点，但是要进一个普通市民的家竟要这么费事，倒像他们是贼，而这家人是警察一样，都恨不得给派出所报案了。真是气不得凶不得，刑警学院里只教了她怎么打人怎么抓人怎么分辨好坏人，可从来没教她怎么让别人认为她是好人。

　　最后他们终于进了屋，查看起了电脑。信号接收证明，这家人的电脑与许东合成的信号很接近。可是一看这环境就不对，根本就不像是能做这么大事的地方。但是他们也要查，至少要查出来，许东复合成的信号有没有追查的价值。

　　没用多久，许东就查出了古怪。王友和的电脑里被装植了“木马”，正在很轻微地进行些摇控操纵。许东问了问王友和的儿子（主要是他在上网），发觉这个半大孩子根本就是个电脑玩家，电脑只是他的游戏伙伴，编程什么的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好了，这只是个网络普通被害者而己，刘东侠也同意，这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电脑高手，他家里的其他人更加的不是那块料。他们帮这家人删除了那只“木马”后就赶紧撤退了。

　　刘东侠在前面快步地走着，许东在后面紧跟：“喂，你慢点，我扛着这东西走不快。”那天线足有二十多斤。

　　“要不然你给我，我扛着。”刘东侠头也没回。

　　“得，那还是我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前面那女孩会当他是个男人？

　　刘东侠没理他，她在想后面的这个烈火，他复合的信号到底有几分可信，就算可信又有几分可用。正想着，许东追了上来：“喂，你看我合成的信号是准确的，刚才那台电脑的确有问题。”

　　“是有问题，但我们找的不是礼州市里正有问题的所有电脑！”刘东侠白了他一眼，一语道破关键处：“你合成的信号就算是准确的，但也是不够精确的。就算包含了正在作案的那台电脑，但里面会有更多像刚才这种只有小问题的电脑。那样我们得查到什么时候！”

　　许东说不出话了：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的电脑就分析到了那一步。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他肋骨上还在疼着。他们回到了车里。

　　“喂，科长吗？我是刘东侠。”刘东侠向上级报告：“我们去了那个可疑的信号的家里，不是。”

　　“不是，”纪强机械地重复了一句，听得出他很失望。他想了想然后说：“就是说那个信号一切正常了？”

　　“不，那台电脑被人施放了‘木马’，只是电脑主人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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