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了解到半月的一个爱好,也许是因为天气开始渐渐转凉了,所以各个地区的画展开始如同秋叶一般纷纷飘落,而半月和他的小女友变得繁忙起来。我的家中也开始频繁出现各种画展的宣传手册,其中当真是包罗万象。有国画山水展,素描建筑展,油画人物展,居然还有抽象派画作展。半月因为还要上课,所以拜托我替他整理,合理规划他不算太多的休息时间。他很少向我开口,所以我也就接受了。可接受之后才知道这个工作有多么艰难,半月所中意的画作,展出时间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而且相互之间的距离相当大。我只好一边查地址,一边给他规划线路。其中有一家油画展,网站上出示的一幅作品也吸引了我的视线。这是一幅半身肖像画,画中是一个女子,几乎只披盖了一层红色的毛毯。那女子似乎熟睡,又好似即将醒来。迷离的眼神之间,带着一种慵懒妩媚,嘴边不太明显的一丝笑意更是栩栩如生。这幅画的主题是自然的美,的确,整幅画作没有过多的修饰,画中的女子未施粉黛,乌发随意的垂在肩上,背景也是极其简单的深灰色,这画中极其出彩的是这女子的皮肤,柔和干净的色彩,白里透红,纯粹自然。光滑细腻,看上去简直和真人一般。
这幅画的作者名,我看着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他似乎之前替我的书画过插画。那时的他不过还是个在校的学生,倒没有想到,如今的他亦然是大师了。之前和他合作的时候,两个人还算关系不差,所以这次既然他办了画展,我也不妨去看看。从网站上订票,却没有料到一票难求的尴尬。半月回来,见我发愁,建议我可以先过去,因为这世界上有种职业叫黄牛。
来到展览馆才发现人山人海,售票处里三层外三层,全部都是人,第一次我了解到为什么中国人被称为龙的传人,可不是到哪里都大排长龙么。黄牛根本不需要去找,我不过在那里站了一会,就有三四个黄牛围了上来。我并不太会讨价还价,面对一群人的唇枪舌战正不知所措时,一双手把我从包围圈里拉了出来。才想道谢,可看清楚拉我的人时,我顿时产生了一种想要离开的冲动。能让我如此想躲避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航。他也不问我的意愿,雷厉风行的替我商谈好了价格,随后俩手插袋让我付钱。
检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插曲,在我前面的人因为手上的票有问题,而被带走。我的心里也难免有些犯怵,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从黄牛手中买票。我正觉得不安,白航从我身后忽然靠了过来,低着头,在我耳边坏笑“如果不想我拆穿你,请在事后支付我一千元保密费用!”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天晓得我多想掐死他。不过想是这么想,我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随后我从黄牛手中买来的票,居然安全通过了。白航见我有些吃惊,不由好笑起来“左安,没有谁会怀疑一个看起来异常严肃的人,刚才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因为神情紧张才被怀疑了么?这只是小小的心理学,如果你想谢我,那就再付我五百吧!”
我冷冷的看着他,看了一会才从钱包里取了五百给他“这是所有,刚才买票是你全程Cao作,所以几乎可以算作于我无关,一千元我根本不用给,如果你不满意,大可现在就去告发我,当然我一定会供出你,相信刚才的几个黄牛一定还记得你的帅脸!”
白航的笑声顿时卡壳,摸了摸下巴,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看上去老实的人,其实根本不老实,我受教了!”我不再搭理他,专心的寻找和我一起前来的半月他们。不够画展的地方很大,人也很多,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他们。我打了半月的手机,接通后白航***了过去“半月是吧,你好好的和你的小女友亲亲我我,左安由我接收了,千万不要打扰我们,嗯,就这样!”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厚脸皮的人,偏偏画展中不可以过多使用手机,所以我只好消息了半月,说好各自回家。白航笑眯眯的用手戳了我的头“左安,不可以当灯泡啊,会被人怨恨的,恋爱需要的是独处,才会有更多的故事~哎~~你慢点啊……”如果我再不离开,我很担心我真的会掐死这个生物!
画展中展出了很多作品,几乎都是以肖像画为主。各色各样的人物,姿态万千,虽然画的好,却并不特别出彩,看起来不过是画而已,并没有过多的真实感。所以我们看的也就是走马观花,直到看见了那幅在网上看到的画出现,我们才停下了脚步。大约在审美观上,人与人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相似的,这幅画的面前围了很多人。我站在外围,只好微微踮起脚尖,才勉强看清楚。的确比网上看到更加震撼,别人怎么想我并不清楚,但在我的眼里,这幅画算得上是整个画展中的精品了。
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那女孩身上红色的纱有点异样,油画的颜色向来色彩明亮,可这红色,红得有些妖艳。也并不是说颜料就调不出这样的颜色,只是它太红了,还带着一种属于液体的亮泽,像是……血一样。我不由的走进了几步,由于太过于专注画上的颜色,撞倒了一个人。这个人身形极其消瘦,面色泛着一种不太健康的白,深深的黑眼圈,神情有些萎靡。我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正是这幅画的作者,只是和最初我认识他的时候,天差地别。我印象里,他是个阳光年轻有朝气,满脑子的浪漫主义,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被我撞倒了,好像也不知道疼痛,也没有反应,就这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又站到了画前,死死的盯着画。
我正想上前,他的经纪人却出现了,对着我们道了歉,飞快的将他带走了。我和白航面面相觑,也并没有追上前,继续看着眼前的画。我凑近了,才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一开始我只当那是油画颜料的味道,那种带点塑料之类的味道。可近了才发现,这味道并不是颜料的味道。而是很淡很淡的,血的腥气。我趁着周围人并不怎么注意的时候,伸手摸了一下,还好,画展的防盗设施并不那么齐全,所以报警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收回了手。我手上沾了一点点的红,我放到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的确……是血……
我的动作引起了白航的注意,他也凑近了画,闭上眼,拿出了一串纯白色的珠串,像是玉可比玉更剔透。他放在手上,那珠串居然自己转了一圈。我转过头,画中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眼里满满都是泪,红色的……沉重的血泪。她忽然出现,整个身子都从画里跑了出来,她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白航的身上。白航也不再胡闹,只是问我看到了什么。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只看见那个女子不停的落泪,红色的沉重的泪滴,她张着嘴企图要说什么,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作者又疯疯癫癫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玉琴,玉琴,是你么?你在对不对,玉琴……玉琴你出来啊,玉琴你见见我啊……玉琴是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那个经纪人带走了。而我再转过头,画还是画。
我将我所见告诉了白航,白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伸手对着我:“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想要再见到那个女子,就付我一千元搜魂费,我帮你把那个女子的死魂带来。”我冷冷的看着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机拍下了那幅画的照片,传给了陆凡,大约一个小时候,陆凡就传来了一份简单的资料。陆玉琴,年纪十八岁,于一个星期前被发现被人分尸抛于荒野,只是死状惨烈,而且全身的油脂和血液有缩水的嫌疑,不知去向。现场有拖动的痕迹,法医鉴定,荒野不是死亡的第一现场。我再看了看画作的时间,在右下角,有用笔墨草写的日期,初初一算,正是一个星期前。
“这些是这个死魂的资料,我大致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那么现在算是我们情报的交换,所以我想我不需要付你法术的费用。”白航显得有些懊恼,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罢了,他眼底只是笑意,完全没有丝毫懊恼的情绪。我看着他,也许这个人比任何人的伪装都要完美。
我们很快就离开了画展,在门口的时候,发现那个作者的经纪人正在等我们。他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要求我们对于作者的精神问题严格保密,还扔下了一张支票,之后就离开了。我看了看,支票上有签名,数值那一栏写着十万……我随手将支票扔给了白航,这个财迷迅速的藏好,眉开眼笑。回到白航的事务所,我看着他在那里忙碌。一面镜子,一些符号,还有那串不知什么制成的珠串。他让我坐在镜子的正南方,手按在珠串上,默念陆玉琴的姓名。
不一会儿,珠串开始了细微的颤动,我看见镜子里一点点浮出一张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陆玉琴的长发一点点遮盖了镜子,她就这么盯着我,红色的血泪滴滴答答,桌面上一片狼藉。白航迅速拿了一小段白纸,在纸上飞快的画了一个舌字,然后递给我,让我塞进她的口中。我照办了,她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动了动嘴,随后她告诉了我们关于她的事情……
我叫陆玉琴,十八岁,是个美术学院的备考生。因为美术是我一直的梦想,所以我整日整夜都埋头在家里画画练习。也许是因为这点,我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我喜欢自然,喜欢淳朴,所以在别人整容、染发、穿耳洞、化妆打扮变美的时候,我坚持原来的,最干净的我。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没有什么朋友,虽然十八岁了,可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直到他出现。那天我在公园里撞见了正在画油画的他,他很年轻、整个人看起来安逸舒适,而且很自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看他画画是那么的开心,他就像是个艺术家。我一时看的居然出了神,阳光下浅笑着画画的他,让我的心跳乱了节奏。
从那之后,我时不时就会去那个公园,虽然每一次都是带着画具去的,每一次都告诉自己是为了画速写去的,可每一次都只是想再看见那个他。我去了好几次,终于又再一次的见到了他,他穿着蓝黑色格子的衬衫,一条牛仔裤,坐在一样的地方静静的画着油画。也许是因为我看的太专注,所以被他发现了。他并没有问什么,也没有指责我,只是友好的对我笑了笑。见我拿着速写,就问我想画什么?之后我们就聊了起来,他叫邶川,居然是我想要考的美术学院的学生。而且他比我大两岁,还是个有着法国血统的混血儿。我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的,当然最多的还是画。我们喜欢一样的画家,喜欢一样的风格,喜欢风景画躲过人物肖像。我们还喜欢一样的电影,喜欢一样类型的书籍,甚至连同星座都是同一个,而且生日也是同一天。
这样多的巧合居然全部都集中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恋爱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邶川时常细心的辅导我画画,让我的画变得富有生命力。我们时常在夕阳下牵着手散步,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去很多地方。我们的恋爱,就像是棉花糖一般温和甜蜜。
可那天邶川始终冷着脸,原来他的画作被他的导师随意改了几笔,拿去参赛,还获了奖,可那位导师却独自包揽了荣誉,甚至要求他在替他画画。邶川很生气,他想要画出与众不同的。于是他决定为我画肖像画……那之后,邶川就再也没有笑过了,他本来就不擅长人物肖像画,画了很多张都不满意,他的情绪越来越糟糕,开始发脾气,开始埋怨。渐渐的,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那天他递给我一杯咖啡,我没太在意喝了下去,醒来我发现自己寸缕,手脚被绑在一起,而他却再画画,我顿时羞愧难当,我请求他放开我,可他突然发疯似的要我闭嘴,我哭喊了几句,他居然拿着刀,掰开我的嘴,硬生生割掉了我的舌头。血到处都是,我痛的几次昏死过去,他居然用画笔沾着我的血作画,血不够,他有用刀在我的身上一次有一次的划开。最终,我从我的身体里挣脱了出来,我看着那个昔日温和文雅的男子,他疯了似的画,几个昼夜不吃不喝,用我的血和我的脂油,画成了我的肖像画。
他把这幅画放到了网上,立刻获得所有他想要的成功与荣誉。他无时无刻都在看着那幅画,他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他已经不是我爱过的邶川了,他已经疯了…我只求你,将这幅画毁掉,这样,在这时间也就在没有值得留恋的了……
陆玉琴的叙述到此结束……
三天过去了,我们依旧没有想出有什么方法可以毁掉那幅正在展览的画作,陆玉琴一直沉默寡言,她总是再时不时的看着天空发呆。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新闻里忽然播报了一条消息,说邶川自己用红色的油漆,将那幅话毁了,之后他在画展中心,割腕自杀,还将自己的血涂在那画上,因为他同时割开了手腕和劲动脉,所以没来得及等到120急救,他就已经死亡了。而之后,陆玉琴就消失了。因为我向陆凡提供了线索,所以警方在那幅画作上找到了一部分的血液和皮肉,经过化验分析,DNA比对,的确与死亡的陆玉琴想匹配。而且警方搜查了邶川的画室,画室的沙发和地毯上也都检验出了血迹,陆玉琴的舌头被发现在厨房的冰箱里。至此,这件碎尸弃尸案最终告破。陆玉琴的父母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陆玉琴的速写本,上面画的正是她自己和邶川,两个人在夕阳下,携手漫步的画面。还有很多张邶川的肖像画,可惜这些画再也没有人欣赏了。她的父母为怕见了伤心,就将这些话全部烧掉了。邶川的父母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样的事,邶川的父亲从国外匆忙赶回的路上,因为车祸丧生,他的母亲则因为无法接受丈夫和儿子同时死亡的消息,疯了……这一对曾近的恋人,再也回不去那美好的日子了……
从那以后,我对于画展的兴趣就没有了,而且我开始讨厌红色,因为……红色,是最像鲜血的颜色……
其实人想要的东西很多,太多了,欲望永无止境,欲望会带着你走进深渊,只有放开手,才会让你真正得到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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