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离开了,因为我和陆凡去了一次郊区,回来后半月告诉我,她离开了。在我那被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我找到了一封她留下的信。她的字体我这倒是头一回见,娟秀整洁。开头的称呼倒是让我有些愣神,内容如下:“大哥左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本想等你回来的,可惜,这个我自己不能决定。很谢谢你这些时间对我的照顾,也很抱歉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我叫米雪,就是那个曾经引起过轰动的米雪。不知道左安大哥知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还记不记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左安大哥一样的人。这种感觉,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更加明显了。左安大哥,你是好人,虽然不太有表情,说话做事对人都有些冷冷的,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虽然这个念头在现在的社会听起来有点蠢,可我还是愿意相信。
左安大哥,我走了。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帮你整理屋子了,可能你再也看不到我和白航闹腾了。也许从此后你喜欢的清净日子就又回来了……希望你会忘记我,因为我肯定也没办法记得你了,所以这样就公平了……:)。记得要经常收拾桌子,不然以后手稿找不到了又要麻烦了,记得整理衣橱,不然衣服都皱了,还有……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不然对胃不好。好了,我不啰嗦了,知道你也记不住。再见了,左安大哥,真心谢谢你曾经做过的一切。米雪&M敬上。”
米雪……曾经在维也纳音乐厅被称为天使之歌的少女,难怪了……我看着屋子,忽然有些想念她披散着头发装贞子的俏皮模样。手上的信,很快就变成了空白,如同她一般,不留任何痕迹。可她在我心里,却留下了一席之地。
M也就是米雪离开六天后,我才算勉强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半月的继父给了他很好地教育路线,让他去澳大利亚留学。半月没有矫情,只是和我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告诉我会回来的,就走了。我也并没有去机场送他,因为他也并不需要。离开的时候,情意绵绵的事情还是留给他和他的小女友吧。就这样,除了白航和陆凡时不时的骚扰,我的日子算是安静了下来。
闲暇的时候我拿出晓晓送我的石头把玩,这石头的触感很奇怪,并没有太多属于石头的坚硬质地,相反倒有些像是玉,有一点点的软的质感。通体是清一色的黑,黑的像是墨一样,但表面很光滑,在某种角度下,还能看见折射。仔细看的画,里面其实有一个金色的小点,但是很小,如果不是我拿着放大镜的话,应该就会忽略不计了。这个金色的小点处于整个石头整体的正中,丝毫不偏不倚。我盯着看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我的脸”,他的眼神冷的像是冰扫在身上的感觉。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有两个我。我想起白航关于我眼睛的说法,再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孔。如果他说的正确无误,那这个人就是我的前世了。我根据长相寻找前世可能存在的时期,但结果让我不免有些失望,似乎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记载,只不过是个小角色,转瞬即逝的,淹没在历史大背景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我很想知道我的前世,这个念头竟日日夜夜的开始折磨我。
夜晚的时候,我将自己放置在柔软的床上,我开着电脑,电脑上正播放着美国好莱坞大片,精彩的枪战、机智幽默的对白,可这些都没有办法集中我的注意力。我看着电脑频幕,可我所能看见的,只是那张和我异常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脸孔。入眠后,梦中浮现的也都是这张脸。一整晚,翻来覆去,结果基本没好好睡觉。我坐在床边,顶着黑眼圈打量这块石头,也许当初的确应该听白航的话,它让我有些寝食难安了。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扔掉它的时候,楚杰却忽然造访。
楚杰和我已经很久没见,不过并没有太多的陌生感。他坐在那儿,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他一言不发,盯着我看好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问题:“你……还是你?你还是左安?”
我虽有些想笑,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楚杰一定是梦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问题。楚杰将他看见的梦境告诉了我之后,他就离开,临走时叮嘱我保重。我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怎么放心。他的梦境中,我,左安将会被取代,也就是说前世和今生将会兑换,但是……却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结果只是一片灰白色的。而且发生的时间就在一个星期之后,我生日当天的晚上。具体怎么发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一切都像是有人Cao纵全局的棋局,而我…却好像只是个不太清楚一切的棋子。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一切的开始和结束。
这一个星期对于我而言有些分外的难熬,书也没怎么好好写,吃饭睡觉都有些心不在焉,那张冷漠的脸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即将有事会发生。终于,我等到了我生日的当天。推掉了和父母共度和朋友共度的邀请,我安静的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还有些轻飘飘的。随后,当我睁开眼时,我看见的一切都足以令我诧异。
我躺着,躺在一个木制的床上,也许应该称之为床榻一样的东西,边上还有垂着的帘子,帘子上的花纹很别致,像是荷花又像是别的什么,纯白色。摸上去很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我起身,发现我自己穿着的是纯白色的衣服,应该是衣服……而且我的头发居然及腰。我愣愣的看着,看着我手上食指处的一枚戒指,戒指上是黑色的,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戒指上的,不正是晓晓给我的黑色石头么。看来……我的确已经回到我的前世,那么……前世的我是不是也去了今世?我不知道他在今世会做出什么,所以我起身焦急的想要寻找如何回去的方法。我才一脚踩到地上,边上就有两个女人穿着像侍女一般的衣服上前,询问我有什么吩咐。我伸了伸手,却明显察觉到她们身上微微一震的瑟缩。而在一边的柱子上,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白色的衣衫上带着血迹,头垂着不知是死是活。我不禁心里一阵,白色……四周围的一切基本都沿用了白色,包括侍女的衣服以及发饰。白……我不禁走上前,心跳显得有些不规则,我撩开了那女人的头发,发现了一张那样熟悉的面孔。白玉棺里的那个女人……櫄溪……
眼前的她和我所见过的完全不同,脸色很差,嘴角有血,身上还带着一条条的血痕,我顾不得许多,把她解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侍女们的眼神就好像是见了鬼,尽管如此,可她们依旧不说一句话的看着。我斟酌了一下,试着开口让她们替櫄溪找医生。随后我就在床边守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如果我想回去,她就是契机。医生很快来了,替她治疗之后就躬身告退,所有的人他们眼底那种浓浓的惧意,太过明显……
我看着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櫄溪,医生的话说简单就是只要我不再伤害她,她就可以活下去。想起她最后的惨状,我实在无法保证。只能趁着还是我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她,我在她床边守了几天,我并不去理会所谓的朝政,我也无法理会。但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习惯,所以我也不用过多的掩饰自己。第六天,櫄溪才清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你不让我死?”她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所能看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恨,滔天的恨意,让我不免有些泛寒。我相信此刻如果有刀,也许把我凌迟她也未必解气。我只好默不作声的站着,任由她就这么死死盯着我。她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即便是现在这样危在旦夕的模样,让我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她看了我好一会儿之后,猛地一声轻笑,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匕首,一下子插到我的心上:“你不是他,他的冷漠你一丝一毫都没有,你!不是他,你是何人?”这一次,轮到我无言以对,这个女人,眼睛太毒了。那么,我该怎么解释?我是他的后世?好吧,我自己都不信。
她见我沉默,眼底满满的不屑:“罢了,你是何人与我并不关系,倒是我该贺喜你,成了王。”她的嘲讽那么明显,介于我知道她最后遭遇的痛苦,所以我也不愿意再去多说。叫人给她煮了些东西吃,拿了更换的衣服。很显然,这一切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介于我王的身份,无人敢言,他们只是默默的服从。我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翻阅了半天,这些诡异复杂的文字,我一个也看不懂,只得放弃。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敢随意走出这间屋子。櫄溪丝毫不介意我的存在,吃了些东西,居然在我面前企图更衣。我面上一热,立刻转过身去,身后她发出了黄莺一般的笑声:“若是被他知晓,你定会被众人嗤笑。”我的不语,终于换来了她的好奇:“你究竟是何人,竟与他如此相像,莫不是兄弟?你不言不语,又有何用?”声响停止了,可我依旧不敢回过身。她又笑了起来:“转过来吧,难不成你就如此背对一夜而眠?”
转过身,我却再一次无言,她就像是艺术馆里的珍藏品,这几天她的精神好了不少,白皙细腻像是白瓷一样的皮肤,随意挽着的发髻,大而妩媚的眼,饱满的面容,唇总是似笑非笑,她懒散的靠在床边,优雅的脖子刻画着几乎完美的弧度。她……真的很美…可眼下,她眼里那种哀伤压得我有些心疼。我坐在一边,犹豫了一下,递了一杯水给她。她的神情安逸,眼角微微上扬,微微的眯起了眼,像是一只慵懒极了的猫。她也不接,我的手就这么伸着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软软糯糯的Xing感:“不论你是谁,我櫄溪在此谢过,櫄溪别的没有,仅有如此一身皮囊,若是你不弃,便要了去,若是他,我定不会如此。终究是个死,那便当我予你的重谢吧。”她缓缓退去衣衫,我虽然心跳过速,可我也知道,我并能如此对她。闭着眼,替她拉好了衣衫。她就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一样柔和的香气,在我的身边驱之不散。
也许是因为我的拒绝,她才彻底放开了。因为屋子中只有这么一张床,而且夜里很冷,我让她睡在里面,我总是尽可能的靠近边缘。我不是柳下惠,面对如此绝色,我不能保证,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克制。她看起来很单薄,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里面。夜里,她大概是觉得冷,向我这里动了动。我有些尴尬,再躲,我就到床底下了。我只好僵硬着身子,她像是需要温暖的猫,蹭在了我的身上。当她的手在我身上划过的时候,我真的听见了天使和恶魔的交战……这一夜不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或者,有可能我就这样变成了他,永远都回不去。整日面对那些人敬畏或者恐惧的眼神,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我……成为了王,锦衣玉食,只要开口,任何事都会有人为我去做。他们对我恭敬顺从,可这样君王一般的待遇,却无法让我快乐。这里并不属于我,我只是我,只是左安,不是王……
櫄溪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我这样面无表情,都被她看穿:“可是想家?可是不愿在此?”我看着她,她穿着一身绯色长裙,带着一些些银白色的花纹,裹了厚厚的毛斗篷,长长的发被盘起,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型,但……她真的很美,耳坠子是淡淡的白,素雅可却挡不住她的明艳。见她脸上有些微红,双手互相揉搓,我不忍见她冷。带着她进了屋子,屋外飞雪,银白的像是个死了的世界。屋内却很是暖和,炭炉不时会作响。我对櫄溪总有歉意,如果我离开,那么他就会回来,而眼前的櫄溪就会死……再也不会轮回…
我面对她,最多的是沉默。她也并不在意,替我泡茶,替我书写,教我念一种极其拗口的东西,却从来不告诉我那是什么。夜里,我们依旧共眠,而我也渐渐不再多想,我们就像是两只相互取暖的猫一样,相拥而眠。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了他,那个眼神似刀,冷血无情的王。他就站在黑暗中:“你便是我,我们本同一体,所以……”他将櫄溪拉扯起来,抓住她的头发,匕首抵在她的脸上:“也是你,杀了她……”随后,他手起刀落,鲜红四处飞溅,温热……我惊慌起来,他疯狂的冷笑,櫄溪渐渐无神的眼睛,那刺眼的红……我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她坐在一边,沉默……
第二天,忽然有一个人造访,他是个巫术师。他看着我很久很久,随后告诉我:“来自异世的魂魄,归去吧,将吾王归还。”他是櫄溪找来的,送我回去……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符号,一切都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烛火,若隐若现巫师的脸孔,以及櫄溪平静的脸孔。我忽然有些哽咽,我想说,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终究要离开,我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我……不能……
櫄溪见我沉默,笑了,笑的就像是黑暗中璀璨的莲花一般纯净唯美:“罢了,不论你是何人,去吧,归于你自己的世界,你未曾说过,可我却心知,你定不是此地的人,你看不懂文字,甚至,身居王之位,却无丝毫欣喜。去吧,即便他回来,即便我死……这是命定,无可更改,我爹娘已去,死也便死吧……”她的声音变得恍惚,我的视线变得灰暗,一切就像是漩涡一般扭曲,我甚至来不及告诉她,她的结果……
我伸手被一双手握住,手的主人是白航。白航死死的盯着我,才最终松了口气:“是你,左安,你到底去了哪儿?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你本来话就少,这几天基本一句没有,而且眼神冷漠,甚至动手掐死了一只来你这儿捣乱的猫,那眼神……像杀手……”
我还有些恍惚,櫄溪的脸似乎还在眼前,伸出手却再也碰不到了。我将这些天的一切都埋在了心里,无论白航怎么问,我都不愿意说。那块黑色的石头,被我放在盒子里,再也不愿意去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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