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沙沙”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外面越来越激烈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这是出什么事了?有人越狱不成?我赶忙一下缩回到凳子上做好,保不定这会儿整个看守所正处在一种严密的监控之中,还是表现好一点,免得被误解!
不过,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内间的铁门,这里我所看到的所有的门,除开管教们的办公室,全部都是铁栅栏式样的大门,所以我借着天井上方依稀透射进来的警察巡逻走动的过道灯光勉强可以看得见天井中的情形。
我有些又怕又惊,还有一些自嘲,我都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感觉,天井中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东西嘛,外间门不是摆样子好看的,也不是外面社会上那些豆腐渣工程,这里的每项建筑质量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哦。
可是,我依旧不敢眨动眼睛。外面“沙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好多人一起拖着脚挪动一样。间或一声“砰”的那是开关门的声音,这一次我总算是听清并且分辨了出来。
开门?我下意识的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虽然那些明显是自动门关闭的碰锁声,但这是看守所呀,大半夜的谁会打开监舍的大门,想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吧。
那是什么?我眼前一晃,好像有一道人影在从外间门外一闪而过,我紧张得一下站起来,拳头攥得手背发白,我想要喊醒母建军,他经验丰富,一定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警察们演习也有可能。——这个时间上,除开天井上空的巡逻警察和外面过道固定时间的巡逻队,其他绝对不会有人走动。而且,巡逻队的脚步声历来是响亮整齐的,我进来二十八个夜晚是早就听习惯了。
“牢头,牢头,醒一醒,外面好像出事了。”想到就做,我第一时间拍醒母建军。牢头并没有责怪我,他揉着眼睛听懂之后立刻几步抢到内间门口,努力的睁大眼睛往外看去。有了人壮胆,我自然也是在旁边挤了一个位置,外面四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外间门口的确依稀有个人影,他好像也在向里面观望。
我和牢头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什么意思?外面过道是没灯光的,灯光由监控室那边控制,要巡逻队经过的时候才会打开,所以无论我和牢头怎么观察也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
“是不是有领导暗访,牢头?”我只能想到这么多,母建军也面色凝重的摇摇头,回答道:“不可能,暗访的领导我们见过,那都是大白天来,谁会深更半夜来。再说了,到防卫森严的看守所暗访,那不是搞笑嘛,我倒觉得那人有点像隔壁的小鸟。”
小鸟是隔壁监舍的牢头,他的刑期很短,三年,而且他家里有人在看守所,所以没有转监,而是直接在看守所服刑,这边的条件比监狱好得多,人也轻松。他负责的就是每天的送饭,所以我见过他,人非常瘦,跳得高,参加看守所的运动会很是拿了几个跳高跳远的第一名,人称“小鸟”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不能啊,他怎么会跑出来,这是严重违纪,至少家刑一两年的,小鸟可是比谁都懂这里面的规则,没那么愚蠢吧。”母建军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我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得没错,是个人都知道哪怕内外间的铁门全部打开也坚决不能走出去,中套子了那叫活该,小鸟这种老油子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我和母建军还在惊疑不定,外面又生变化,而且是让我们惊得差点跳起来的剧变。
先是“踢踏、踢踏”由远而近的奔跑声,我和母建军浑身一震,都知道马上有厉害的来了,嗯,也许是管教从监控里面发现了这边的情形急速飞奔而来。有热闹好看,我们当然是鼓足了全部的精神盯住影影绰绰的外间门,此等闹热在看守所这种环境那是不可多见的。
不知道是不是外间门的疑似“小鸟”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着,我依稀看到人影一闪,过道上“哐当”一声,然后是钥匙和铁门的碰撞声,铁门被推开又立刻自动反弹回去的声音。一应声音拥塞在一块,让我心里发慌,母建军比我稍稍好点,毕竟他在看守所呆的时间长嘛。
我和母建军还没有回过神,明显进到天井的那个影子一下由小变大冲到了内间门口,不过这时我和母建军已经看清楚那就是我们监舍的管教。我这次是真的被惊吓到了,脚下一动,连退几步闪到墙边慢慢往下蹲,不能让管教看到自己,凑到门口的行为是要被关禁闭的,我正琢磨等下偷偷地坐回到小板凳上去,免得吃挂落,就听到母建军惊呼一声:“管教,你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你先出来,带瓶水出来。”管教压低了嗓门,喘着大气声音急促而颤抖。颤抖,我停止了下蹲,保持着一个奇怪难受的姿势转过头去。母建军拦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法看到管教的人,但我确定刚才他的声音真的是在发抖,就是那种因为恐惧而发抖!
“行,我知道了,需不需要叫其他人起来,是不是有人暴动啊,管教。”母建军比我想的还有八卦之心,这家伙的问话直白得让人好笑。但更好笑的事情还在后面,按照往常的情况,依着母建军和管教的交情,管教再怎么也要训斥他几句。但这会儿管教仅仅是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今晚谁值夜班,你叫他一起出来就行了,其他人让他们继续睡,要是有睁开眼睛的告诉他们,谁要是起来不守规矩老子弄死他!”
我的心往下一沉,凭借我的敏感,我知道这是真的出大事了!
这是看守所,不是养老院。这里面发生夜间有人外出的情形那是让人无法想象的,说点不好听的,搞不好是要人头落地。最坏的情况那是放人出来的警察和逃跑的犯人一起被击毙的,这种可能性太大了,没有人能够收买下来看守所里面的每一个警察,总会有人不会屈服于金钱的。
从管教的表现来看,知道了这件事的还不止一个人,这等于是大白天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越狱,看守所所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何,管教让你也出来。那啥,李宏光,你坐起来守着,我没进来之前谁要是起来半个月禁闭。”在这里面、在大通铺上真的能够不管不顾埋头大睡的又能找得出几个人啊?其实我和母建军挤在门口嘀咕的时候很多人惊醒了,他们都是半睁着眼睛在偷窥着我俩,不过我知道有胆子不听话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半个月禁闭那不是好玩的事情。一直以来,禁闭室呆久了出来半疯癫状态的犯人不在少数!
通铺上靠近门口的位置瓮声瓮气的回答了一声,一个身影坐了起来,背对着我们死死地盯住所有人。我答应了一声,跟在拿着水和烟的母建军身后,外面管教开了门。
刚一出去,管教往下使劲一拉我俩,我和母建军都半蹲了下来:“走,到那边墙角,不要站起来、不要大声说话。”管教的叮嘱搞得我和母建军人心惶惶的,天井里随便哪个角落也不可能避得开监控的,这有意义吗?
不解归不解,管教当面我们也不敢违抗,三个人前后脚都半蹲着挪动着步子。其实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可就这点远,管教已经回身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我们两次,要我们放慢步子不要弄出声音来。
“袁哥,究竟出什么事了?”母建军和管教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我都到现在才终于知道管教姓袁。管教摇摇头,眼神很是惊恐不安,他接过牢头递过去的烟点上吸了一口,“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又把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熄了:“搞什么,母建军,知道是假烟你还拿出来应付老子。”
说完,管教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半盒烟发了一圈,我们都借着母建军的火点上。对我来说,在眼下的环境中有烟抽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刻意去区分真假。从袁管教的话里我也听了出来,原来平时监舍卖的烟都是假烟,这有点坑人了,高价你说大家没办法只能接受,可你至少拿点真的烟吧,怪不得平时管教偶尔过来母建军从来不给他递烟,这是有原因的哦。
摇摇头,我默默地抽着烟,反正烟味都差不多。再说了,现在的假烟也是用低档次的烟叶包装的,和真烟有些区别,但不大,属于能够接受的范畴。
我其实还没想明白,袁管教叫我跟着出来是什么一个意思?我和他不熟悉,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我?难道,他是想找一个炮灰?这不能怪我把人朝着坏的方面去想,看守所看似大家相处融洽,平日里谁见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可一旦有落井下石的机会没有人会放过的,那可是立功的机会呐!
一支烟抽掉大半,袁管教这才对一心想听他道出点什么的母建军和我闷闷的说道:“的确是出事了,出大事了!”对于出事我和母建军都有心理准备,今晚的场景显然不是常规抽查,那些莫名的“沙沙”声到现在都未曾停止。只不过,袁管教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和母建军彻底的失去了镇定,我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实话,我和母建军甚至都怀疑袁管教是不是喝醉了,如果不是我们一直没从他身上闻到丁点酒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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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袁管教和另一个警察在监控室值班,两个人也习惯了这样无聊的夜晚,一人一杯茶,闲聊到半夜,然后巡视一圈。回到监控室之后一个人开始玩电脑,另一个人睡觉或者干自己的事,每两个小时轮换一次。
按说这很正常,一直以来看守所里警察们值守夜班都是这样度过的,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意外。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看守所的防御措施实际上比大部分的监狱还要间隔。沿着四面墙壁的哨位和岗楼相互之间肉眼可见,比起一些监狱连最基本的岗哨都没有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看守所的西南角方向,那里有一个原来的三号岗楼。随着看守所这些年的历次翻修扩建,三号岗楼实际上已经被废弃了,因为看守所的外墙早就扩建出去了一百多米远,新的岗楼不仅设备设施更完善,地理位置当然也更加适宜。
据说,顶多是半个月之后,三号岗楼就会拆掉,在三号岗楼的位置会平整出一个篮球场出来,这是响应监狱管理局的关于展开看守所和监狱的文体活动的号召,我们大家平日里甚至都有所议论,大家都打算在新成立的几个篮球队里谋求一个位置,那可是有伙食补助的,这足以让所有的犯人趋之若狂了。
今晚第一班是袁管教,同伴披了一件军大衣躺在长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抽着烟拿着手机一边给女朋友发着短信一边看着监控。要说的话袁管教还是负责任的,他几乎每隔几秒钟就会抬头扫视一边监控屏,嗯,并没有任何异常,也不可能会有异常,反正袁管教是这样认为的,这是多年来多少代警察的经验总结。
而且,袁管教还是自己的私事很让他烦闷,谈了两年已经同居的女朋友突然提出分手,女友的原因倒是让袁管教无从辩驳,那就是因为他假期太少,陪女友时间太少。这是一个非常强悍的理由,看守所待遇各方面都很不错,唯独就是上班不自由,不到轮换的时候就不能走出看守所。——至于假期那更不要想多了,运气不好遇到节假日自己在上班,那无休是最基本的了。
“我正在翻阅前几天的值班记录,外面哨兵就在喊我。”袁管教自己都没搞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发生的,他听到哨兵的呼叫时真的是愣住了,这是一个什么情况?所以,哨兵的第一次呼叫袁管教顶多听清了几个字,知道哨兵第二次、第三次的反复呼叫,袁管教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一脚提醒同伴,随手抄起桌上的喊话器凑到近前,哨兵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指挥中心,有人从三号岗楼出来,有人从三号岗楼出来,目前正前往一号监区,请立即派人阻拦。”
嗯,一号监区我知道,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内区,也即是那些等待转监的犯人临时呆的地方。我们都知道的事情,袁管教当然更是清楚,一号监区的重要性那是毋庸多说,难道是有人在外人的接应下越狱,这是袁管教和另一个值班警察的第一反应。
只是,“从三号岗楼出来往一号监区去”这个信息让这两个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们最少的也在看守所呆了五年以上,对看守所的地理环境了若指掌。三号岗楼现在所在的位置实际上是在看守所的防卫圈之内,外墙上林立的哨兵和各种高科技监控系统确保了绝对不会有人可以空降到看守所内部,所以“有人从三号岗楼出来”这着实太过荒唐了。
“三号岗楼有地道?”这是同伴在问袁管教,并不是同伴不知道答案,关键在于哨兵的呼叫内容让他们没法淡定。袁管教稍好一点,他面色苍白的调动放大三号岗楼的场景,一边摇着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看守所的地基打下去超过二十米,这么深的地基就算以前有十条一百条地道都早就被抹平了。”
国内的监狱和看守所与国外的有很大区别,像美剧《越狱》里面通过马桶管道挖地道或者打穿墙进入水电气管道的夹墙那是白日做梦,就没有夹墙好不好!当处的白 宝 山那种横行大江南北,威猛到极致的大贼也没说能够从新疆监狱越狱的不是。
监控画面很快调出来放大到主控屏上,袁管教和他的警察同伴目瞪口呆的看着人潮涌动的屏幕,他们被惊呆了!——这是看守所,不是菜市场,就算是白昼的上班时间,看守所大部分的区域都是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人经过都算多了,那像现在,深更半夜的,废弃的三号楼里源源不断的有人往外走。
毕竟干的就是管理人的工作,对数目有一种天生的敏锐,袁管教只是粗看就断定现在已经走到三号岗楼面前小广场上的就超过三十个人了,更不要说三号岗楼里还在不断的有人出来,在他们盯着屏幕的这半分钟,人流就没断过。
“我眼睛是不是花了,周鹏,你看见屏幕上有没有人?”袁管教喃喃自语着,他脸上本就是苍白一片,现在已经连眼珠都失去了色彩。这得是多大的失职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反正搁自己身上,袁管教是知道的,就算有人给他一百万他也不敢放这么多人进来,这种情况下按照规定哨兵是可以直接开枪的。
“你没看错,我也没看错。”周鹏忽然跳起来,冲着手里的对讲机语无伦次的吼着:“哨兵,哨兵,你们报告领导没有,赶紧开枪啊,啊,不,赶紧汇报,开枪啊,不,走紧急频道开枪,错了,走紧急频道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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